杜月笙的另一面

鄭連根

杜月笙是20世紀上海灘極富傳奇性的人物，有“三百年幫會第一人”“上?；实邸敝Q。提到杜月笙，大家都知道他是民國時期上海灘的黑老大。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另一面，比如他對文化和文化人的尊重……

杜月笙早年是個小混混，沒讀過書。但是，當成為上海灘的黑老大之后，他卻極力“轉(zhuǎn)型”，向文化靠攏，努力實現(xiàn)流氓“斯文化”。他要求自己的黨徒不能再穿流氓傳統(tǒng)的短打裝扮，而要一年四季衣冠整潔。講話也不能說粗口，一定要給人以斯文、儒雅的印象。此外，杜月笙自己還利用各種手段，找各種機會接近文化人。在與文人交往之際，他也總是卑辭厚禮，恭恭敬敬。

章太炎是著名的國學大師，在文學、歷史、哲學、語言學等諸多方面卓有成就。晚年居住蘇州講學，本來也不想結(jié)識杜月笙?？墒牵绿椎闹秲涸谏虾Ｗ饨缗c人發(fā)生房屋糾紛，“擺不平”了，就請章太炎幫忙。于是，只好放下架子，親筆給杜月笙寫一封信，請求幫忙。杜月笙見信后，不僅竭盡全力為章太炎的侄兒“擺平”了房產(chǎn)糾紛，而且還專程去蘇州拜訪章太炎，向其匯報調(diào)解糾紛的經(jīng)過與結(jié)果。杜月笙如此熱忱，實出章太炎預(yù)料。更絕的是，臨別之際，杜月笙悄悄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張兩千銀元的支票壓在茶杯底下，算是對章太炎的饋贈。

杜月笙的苦心沒有白費，章太炎認為杜月笙講義氣，重禮節(jié)，能禮賢下士，有古豪俠之風，自此以后，二人開始“訂交”。杜月笙每月都派人給章太炎送錢，接濟章太炎的生活。章太炎對杜月笙自然也另眼相看。杜月笙本名“杜月生”，不夠文雅，章太炎引經(jīng)據(jù)典，為其改名為“杜鏞”，號“月笙”，并親筆為其修訂家譜，讓出身卑微、父母雙亡的杜月笙一變而為帝王之系、名人之后。

憑著對文化人的苦心尊重，杜月笙籠絡(luò)了一大批文化名流，如楊度、章士釗、楊云史等。長期與文人打交道，杜月笙也開始用心學習歷史和古人的處世之道，還勤奮練習書法，雖說沒有太大的成就，但“杜鏞”二字卻也寫得十分瀟灑。老報人徐鑄成曾回憶第一次見杜月笙的情形。他原本以為杜月笙一定是青面獠牙之輩，待見面后才發(fā)現(xiàn)，真實的杜月笙是一位言談舉止都很儒雅、斯文的消瘦老人。

杜月笙上海華格臬路宅門的楹聯(lián)是：“友天下士，讀古人書。”民國總統(tǒng)黎元洪被迫退位后，流落于上海，失勢之人，處處體會到的是世態(tài)炎涼?？墒?，杜月笙卻很仗義，熱情款待黎元洪，大有古人俠義之鳳。感于杜月笙的義氣，黎元洪的秘書饒漢祥特撰一副對聯(lián)贈予杜月笙：“春申門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鄙下?lián)寫戰(zhàn)國時的春申君，仗義疏財，門下有三千食客；下聯(lián)寫唐朝京城長安南郊的杜曲之地，豪門貴族會聚于此，大有去天尺五的顯赫氣勢。這副對聯(lián)用典故暗喻杜月笙重義氣，愛朋友，杜公館因此貴客盈門。杜月笙非常高興，將此對聯(lián)制成黑底金字，赫然掛在客廳兩楹之上。杜月笙也因此被人吹捧為“當代春申君”。人們總結(jié)上海灘黑社會的三大事，有“黃金榮貪財，張嘯林善打，杜月笙會做人”的說法?？梢姡旁麦洗_實比黃金榮、張嘯林等人高明。

對于“讀古人書”，杜月笙少年失學，識字少，無法去“讀”，于是他就重金請人為其講書。杜月笙還特別重視子女的教育，嚴禁子女沾染煙、賭、娼，嚴令子女不得加入黑社會。結(jié)果杜氏八子三女均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培養(yǎng)，至今活躍在海外商界，其子杜維善還是一位著名收藏家和古錢幣研究專家。

杜月笙之所以能成為“三百年幫會第一人”，稱霸上海灘，所憑借的絕不僅是打打殺殺的黑道手段。杜月笙是當年上海灘之“流氓頭子”，這一點確鑿無疑，但他在日常生活中卻表現(xiàn)得很斯文，舉止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