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險途

文/馮琳 張易 圖/田顥

在中國這個人口大國，電動自行車以其輕巧、省力、快速和便捷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青睞。作為普通市民的主要代步工具，近年來，電動自行車也越來越多地成為犯罪分子侵害的目標。除了瘋狂地盜搶電動車外，有不法分子還建立了改裝車輛、網(wǎng)絡銷贓的利益黑鏈。

工具齊備 輪番改裝

2011年12月14日晚上，一男子騎一輛電動車從昆明市西山區(qū)船房村明智學校背后的巷道內(nèi)經(jīng)過，突然從黑暗中閃出幾個人影圍住了他，其中一個人拿出催淚瓦斯對著他的眼睛一陣猛噴。男子從電動車上摔了下來，另外幾名劫匪立刻持刀上前搶車。男子死死拽住電動車不放，并開始呼救。一名劫匪眼看不妙，朝著男子就刺兩刀。男子倒在了血泊中，幾名劫匪迅速將電動車搶走。

2011年年底，昆明市西壩船房村附近頻發(fā)這樣的電動車搶劫案。一些拉電動車的“黑車”車主也常遭暗算，因為“拉黑車”的生意原本就見不得光，所以車主被搶后往往不敢報警。直到有一次這伙人在一家網(wǎng)吧門口盜竊電動車，被網(wǎng)吧的監(jiān)控錄像記錄下來，受害人根據(jù)監(jiān)控錄像帶領民警將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抓獲，警方才順藤摸瓜一舉將這個盜搶團伙一網(wǎng)打盡。

辦案檢察官到派出所現(xiàn)場查看被盜搶車輛

經(jīng)審訊得知，這個團伙有十多個成員，大多為“90后”，團伙的頭目名叫羅建華，云南省昭通市鎮(zhèn)雄縣人，作案時剛滿18歲。從2012年11月到12月，他們頻頻作案，在西華園附近、五家堆、船房村屢次得手。

之后幾個人膽子越來越大，直接守在一些停車場門口搶劫，船房村附近的華夏停車場、凱旋利停車場都成了他們作案的地點。在盜竊電動車時則更加大膽，經(jīng)常是兩人騎一輛電動車在鬧市轉(zhuǎn)悠，一旦發(fā)現(xiàn)在路邊無人看管的電動車，就一人負責望風，另一個負責盜撬，撬不開就直接用錘子砸開U形鎖，然后大搖大擺將電動車騎走。

這伙人在偷搶到電動車后，為了安全起見，并不直接出手銷贓，而是將電動車轉(zhuǎn)賣到昆明南站附近的一家電動車修理店。根據(jù)車子的新舊程度，售價從四五百元到七八百元不等。

修車行老板的“偏門生意”

這家修理店的老板馬武方名頭很大，人稱“南壩老三”。凡是做“偏門生意”的人都知道，馬武方真正的營生是販賣黑車。每次收到盜搶來的電動車，為了賣個好價錢，馬武方都要仔細檢查，并拿出他修車師傅的手藝，洗車、換鎖、換車牌……把車弄得煥然一新?？恐澳蠅卫先钡拿?，馬武方用不著自己尋找銷路，買主會自動找上門來。這其中就包括了羅吉先和李元順兄弟倆。

對父母，對表弟，羅吉先都充滿了愧疚。

“南壩老三”馬武方早年以修車為主，后來仗著“手藝”，做起偏門生意來了。

羅吉先和李元順是來自曲靖會澤的表兄弟，他們和馬武方之間從不互留聯(lián)系方式，只是每隔一兩天，主動找到南壩新村388號馬武方的鋪子里，查看有沒有合適的電動車。如果有，就向馬武方購買。買到車后，兄弟倆開始分工。表哥羅吉先首先以每套100元的價格購買假發(fā)票和電動車合格證，接著就用砂輪將電動車的電機號及車架號磨平，再用電筆寫上假證上的新電機號和車架號，然后噴漆將車身顏色噴一遍。

經(jīng)過馬武方和兄弟倆先后兩次改裝，電動車煥然一新，就算是被盜搶車輛的原主人也不見得能認出來，這也造成車輛即使被查獲，也很難追究是否為被盜搶車輛。

一切改裝妥當之后，羅吉先就著手進行自己的最后一項工作：在昆明本地網(wǎng)站上發(fā)布出售二手電動車的信息。西山區(qū)檢察院的檢察官杜秀蓮告訴記者，目前在網(wǎng)絡上發(fā)布轉(zhuǎn)讓二手車的信息很簡單：“留個聯(lián)系人‘A先生’，留個聯(lián)系電話13＊＊＊，簡單地介紹一下電動自行車的情況，有時會配上照片?！?/p>

由于網(wǎng)絡登記信息不要求真實，沒有人去核實身份信息、電話號碼是否正確，羅吉正是利用了這樣的漏洞。當然，考慮到同一個用戶名發(fā)出大量的出售二手車信息，或是同一個電話號碼反復出現(xiàn)在出售二手車的帖子中，還是很可疑的，有可能會被網(wǎng)站屏蔽。因此，熟悉網(wǎng)絡規(guī)則，又很謹慎的羅吉先每發(fā)布一條轉(zhuǎn)讓信息就要在網(wǎng)上注冊一次，每一次注冊都要單獨購買一張電話卡，每個用戶名和每張電話卡都確保只用一次。

狡猾的銷贓者

在網(wǎng)絡上發(fā)布信息之后，羅吉先的工作就完成了。一旦有買主打來電話詢問，就由表弟李元順負責與買主對接。李元順一般是采取就近原則，買主打來電話的時候，自己在什么地方，就讓買主到這個地方見面。

他和買主在指定路邊見面后，先由買主驗看車輛及發(fā)票、合格證，然后商談價格。網(wǎng)站上標注1500元的電動車，最后談成的價格也只是1250元左右。如果買主詢問電動車的來源，李元順就謊稱電動車是自己的，因為趕著回老家，所以才會著急低價賣出。一般只需要幾分鐘的時間，一輛電動車就賣出去了。之后，李元順就把用過的電話卡扔掉，回到住處和表哥五五分賬。

據(jù)李元順交代，一開始的時候，他跟著表哥到馬武方處買車，只是聽表哥說這些車來路不明，有一次他實在忍不住問了馬武方，馬武方就直接對他說這些車有的是偷來的，有的是搶來的。說白了之后，這生意就更好做了，李元順從馬武方處購買電動車的時候就會問問，這車是在什么地方盜搶的，等他出去賣車的時候，就可以刻意避開盜搶現(xiàn)場，以免不經(jīng)意間被受害人撞見。

明知是盜搶來的電動車，可是為了利益，這對表兄弟還是一次又一次地鋌而走險。生意火爆的時候，他們平均每天能賣出四五輛電動車。除去購車和假發(fā)票的成本，他們一人一天最少也能有幾百元的收入。

這樣不費力又能賺錢的“好事”，他們究竟是怎樣想到的呢？這源于一次偶然的機會。當時，羅吉先發(fā)現(xiàn)網(wǎng)上有轉(zhuǎn)讓二手電動車的信息，于是他想把表弟不想要的電動車放到網(wǎng)上去賣。當時，他們看到電視上介紹南壩村販賣黑電動車猖狂的消息，就想到南壩村看看，之后就認識了“老三”，并買了一輛黑車自己騎。

羅吉先把李元順的電動車放到網(wǎng)上之后，出人意料，車子很快就賣了出去。腦筋活絡的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條不錯的生財之道，于是一些專門銷售贓車的“修車鋪”都成了羅吉先的重點搜索目標。

順藤摸瓜 一網(wǎng)打盡

盜搶電動車后馬上將車低價出售給“修車鋪”老板，而“修車鋪”老板又迅速將車加價轉(zhuǎn)賣給專門在網(wǎng)絡上叫賣電動車的收贓人。難道這真是一條發(fā)財無憂之路嗎？

2012年1月6日，昆明市西山公安分局西華派出所的民警在犯罪嫌疑人羅建華的帶領下，在南壩新村388號將馬武方抓獲，同時抓獲正在馬武方修車鋪里看車的羅吉先和李元順，并當場從馬武方修車鋪中查獲2輛贓車及大量電門鎖、電瓶等電動車配件，還有5張車牌。隨后，民警在羅吉先、李元順的帶領下，對他們住處進行搜查，搜出1輛電動車、8張車牌、17張手機電話卡外殼、大量改裝工具、大量空白假發(fā)票及合格證。截至案發(fā)，羅吉先、李元順共向馬武方購得30余輛盜搶電動車，并通過網(wǎng)絡已全部銷售完畢。

同年8月8日，昆明市西山區(qū)檢察院經(jīng)審查后，將羅建華、賀海軍、秦鳳楠等盜搶電動車的犯罪嫌疑人以搶劫、盜竊罪向法院提起公訴，將馬武方、羅吉先、李元順等收購、銷售被盜搶電動車的犯罪嫌疑人以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向法院提起公訴。2012年9月19日，昆明市西山區(qū)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六人被依法判處一年到八年不等的有期徒刑。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并處罰金3萬元的馬武方不服，提出上訴。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二審判決：維持原判。

直到面對高墻鐵網(wǎng)，羅吉先才心生悔意：“我的父母遭到的打擊太大了。還有我表弟，這么小的年紀就坐牢，又沒有結(jié)婚，以后出去怎么面對親人和朋友。”

有一則保護鯊魚的廣告是這樣說的：“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同樣，對于被盜搶的電動車，如果沒有不加分辨、不加鑒別就進行購買的人群存在，兩搶一盜犯罪自然就會少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