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武俠小說作家溫瑞安在其小說《四大名捕》中有一柄刀名“碎夢刀”,忘記了它的主人是誰。姑且不論這柄刀能不能碎夢,但我毫不遲疑的認為夢本來就是碎的。很難界定究竟夢是想象的一種還是想象是夢的一種。我一直在猜測,如果每個人每個夜晚里的每一次夢都能完整無缺一覽無余地被記錄下來或下載出來。那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我想,我猜測會對一種“什么”,“什么”就是“一種”這個數(shù)量詞之后實在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名詞來搭配,應(yīng)該就是對所謂的“現(xiàn)實”造成最為直觀最為強烈的撞擊和沖刷?!艾F(xiàn)實”是某些人嘴唇和牙縫中最令人厭惡和作嘔的詞匯之一——居高臨下無所顧忌高高在上俯視眾生,其實無恥無理取鬧無所事事無極之極,用的就是所謂“現(xiàn)實”的名義。
電影無疑為我所傾向的這種可能性提供了無窮無盡永不枯竭的證明。電影是什么,如果冷峻而客觀的說,電影就是一秒鐘二十四次的欺騙。欺騙就是針對所謂的現(xiàn)實而言的。電影就是一連串的夢,接連不斷的想象以及從不間歇的光與影。這一點與我所認同的文字是最為相似的地方,間隔文字與分行文字尤其如此。
電影不反映現(xiàn)實,絕不。人們不會愚蠢到這個地步:鄭重其事了無牽掛的坐在銀幕或電視機前,花一個多小時看一看自己正在擁有的東西?,F(xiàn)實是人們自己的,它無法被反映,也無需被反映。它存在著,如此而已。如果看完電影之后唏噓淚流尚可被接受的話,那大呼這就是現(xiàn)實的人無疑就是弱智白癡相信欲練神功揮刀自宮的人,就像王朔很多年后談到很多人多年后在讀到他的小說《空中小姐》還會淚流滿面的人,連他都覺著臉紅,朔爺為這些人造了個詞名曰“糙哥”。
文字和電影一樣,它不需要反映某些人嘴中令人作嘔的現(xiàn)實,如果真要“反映”某種現(xiàn)實的話,文字和電影也只會創(chuàng)造它自己的現(xiàn)實,根本沒必要反映現(xiàn)實。而這個創(chuàng)造的“現(xiàn)實”或許就是一連串的夢,接連不斷的想象和從不間歇的光與影來完成。再重申一遍,現(xiàn)實,它存在著,如同這個世界,它無需被反映。
分行文字和間隔文字當也作如是觀,它最需要的不是所謂的現(xiàn)實,而是找到一種富有質(zhì)感但又柔軟順滑的載體將那些接連不斷的想象和從不間歇的光與影秉承下來,無意間就想到了帛,即使是裂成夢一樣的形狀,至少提供了這樣的一種可能性:或許這些在我想象里形而上的帛會將那些碎而裂的夢,接連不斷的想象以及從不間歇的光與影真正的完整無缺一覽無余地記錄下來。
二
回到文字,包括間隔文字和分行文字,我想說的是文字不能拯救什么,包括我們自己。薩特這樣說道,“長期以來,我一直把我的筆看作我的劍,現(xiàn)在才認識到我的無能。文化并不拯救什么,也不拯救任何人?!蔽淖种皇俏幕哪骋惠d體,文字更加不能拯救什么,更更不能拯救任何人,包括自己,即使是有形的壓榨和無形的壓迫,想通過文字來獲得某一證明,幻想,我不虛無,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斷。這點在作為中國具有新舊交替痕跡的知識分子龔自珍說的很清楚,帶著中國文人特有的灰暗和透徹,“縱使文章驚海內(nèi),紙上蒼生而已。似春水、干卿何事。”寫作只是弱者的自由,文字只是一種自由,絕大多數(shù)擺弄文字的心知肚明卻不愿承認的真實。有時候,只要承認的勇氣就夠了。
所以我想走出一直以來我給自己設(shè)下的一個圈套和泥淖??赡茉谖覍懴逻@篇文字之前所有的文字幾乎都是反映我的蒼白我的窘迫我自以為是的困境。經(jīng)常打著微笑面對生活或者憤怒反抗窒息的旗幟,帶著點小抒情小浪漫小性靈的所謂淡淡的憂傷,我想應(yīng)該像這類文字告別了。就像某部電視劇男主人公對著電話對某女喊,其實某女早已掛了電話,“浪漫,浪漫,浪你媽的漫?!蹦莻€男人最后對著那臺舊式電話說完了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