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教授：種族利益鏈上的害蟲

范昭晶

摘 要：蘭斯頓·休斯是20世紀美國黑人文學史上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在短篇小說《教授》中，休斯刻畫了一位在白人面前畢恭畢敬、奴性十足的黑人布朗教授。這篇論文將從兩個方面分析布朗教授：故事之中的布朗教授與故事之外的布朗教授。根據(jù)故事之中布朗教授的經(jīng)歷勾畫出一條種族利益鏈，教授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的內(nèi)心沖突成為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重要線索之一。故事之外，作為黑人中產(chǎn)階級的代表，布朗教授為尋求自身利益而不惜出賣自己的種族，被白人利用以實現(xiàn)其種族隔離的真實目的。此外他的所作所為注定了他會被黑人種族拋棄。

關(guān)鍵詞：布朗教授 種族利益鏈 種族隔離

蘭斯頓·休斯（1902—1967）被譽為哈萊姆桂冠詩人，是美國杰出的黑人作家。盡管他所成長的環(huán)境是由白人主導的，但是他對自己的種族有很深的感情，這兩種因素之下，他看待事物的眼光既源于自己種族的同時又高于自己的種族。在搬到黑人居住區(qū)哈萊姆之后，他專注于文學創(chuàng)作，并且成為“美國黑人文學史上最有魅力的人物”。他以詩歌見長，此外，他的長、短篇故事、劇本，以及傳記也深受一些研究人士的喜愛。他大部分作品揚名國內(nèi)外，反映了黑人群體與種族歧視作斗爭以爭取平等及自由。蘭斯頓·休斯試圖通過作品的主題、材料、題詞等闡釋美國黑人甚至是全人類的生存現(xiàn)狀，以這種文學風格涵蓋與傳統(tǒng)白人文化截然不同的美國黑人文化的特色。

短篇小說《教授》完成于20世紀50年代，屬于作者晚期的作品。但是從本質(zhì)上來看，這篇小說與休斯在20世紀20年代哈萊姆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相似，其主題都是黑人受到美國白人的歧視。但是這篇小說采用第三人稱的視角，塑造了一個全新的代表新興的黑人中產(chǎn)階級的黑人教授。在休斯看來，由于自私，新興的黑人中產(chǎn)階級很容易受到白人統(tǒng)治階級的欺騙。《教授》一文中，布朗教授受邀趕赴有錢有勢的錢德勒家中商討黑白兩個群體實行教育隔離。會面之前以及會面之時，教授的內(nèi)心世界發(fā)生了明顯的轉(zhuǎn)變，幾次內(nèi)心沖突之后他做出了決定。如果他接受錢德勒的建議，他每年能拿到一萬美元，足夠讓他過上夢寐以求的白人生活。為了去一個不覺得自己是黑鬼的地方度假，他最終不惜以種族隔離為代價接受錢德勒的要求。休斯想通過《教授》一文揭露，布朗教授這樣的美國黑人永遠不懂得欣賞自己種族的美。筆者首先分析故事內(nèi)的布朗教授，包括教授內(nèi)心的“黑”與“白”的沖突以及種族利益鏈；其次從故事外再看布郎教授，包括他對自己種族的負面影響。

一、故事內(nèi)的黑人教授

（一）布朗教授及種族利益鏈 小說《教授》不僅揭露白人丑陋虛偽的一面，塑造了布郎教授悲慘卑鄙的一面，還根據(jù)布朗教授的遭遇找出一條種族利益鏈。在這條利益鏈中，布朗教授所扮演的角色至關(guān)重要。布朗教授迎合白人，白人出于自己種族的利益實行種族歧視，進而影響到黑人。

布朗教授有一個“非黑人”的夢想，渴望白人的生活。對他而言，白人的住所象征著榮譽、尊敬、美感、舒適，以及安全。為了實現(xiàn)他的“白人”夢想，他決定迎合白人，但是他知道因為與白人合作，他的個人利益已經(jīng)和黑人的種族利益背道而馳，最后他置種族利益于不顧，成為白人的工具。這樣做的結(jié)果就是黑人只能屈膝于白人以謀取那微不足道的利益，最終所有好的資源都會流向白人圈。

（二）布朗教授內(nèi)心的“黑”“白”沖突 蘭斯頓·休斯筆下的主人公多是小人物，布朗教授也是如此，他平凡、貪婪，令人憐憫。休斯通過對人物外部活動和心理活動的描寫，精確地塑造了一個猶猶豫豫、內(nèi)心充滿矛盾的黑人教授。充滿疑惑的小人物布郎教授成為展現(xiàn)故事本質(zhì)的精彩線索。故事結(jié)尾，盡管深知白人的要求是個陷阱，但他還是選擇自我淪陷成為他人利用的工具，這也是他最可憎的一點。

首先，休斯用了近乎一半的篇幅描寫人物以及其所處環(huán)境，比如教授的穿著、言行，黑人社區(qū)的環(huán)境，以及白人的奢華宅邸。黑白兩種環(huán)境的對比之明顯引發(fā)了一系列心理沖擊。差異越明顯，布朗教授就越想爬向更好的環(huán)境。

小說中用不同的詞來描述黑白兩個種族。描述黑人社區(qū)環(huán)境的詞有“cheap（廉價）”“poor（貧窮）”“unkempt（臟亂）”“unpleasant（令人不快）”“distressed（窘迫）”等，可以看出布朗教授的生活并不如意，他對自己社區(qū)的感情是冷漠甚至是厭惡的，所以他想逃離這種環(huán)境。但是在與錢德勒他們會面之前，白人給他的報酬還不確定，他“白人夢”的前景也不明朗，所以他有些疑惑。盡管如此，他在到達白人宅邸之前打消了自己的顧慮，他完全沉浸在幻想的安全感之中，因為他認為自己只要遠離黑人社區(qū)他就是安全的?！艾F(xiàn)在他坐在這輛寬敞溫暖的轎車里，沿著林蔭大道緩慢行駛。背后是漸行漸遠的黑人貧民窟。教授心滿意足?！辈祭山淌谠诤桶兹苏勗捛暗男睦頎顟B(tài)也能預示到他在談話之中的想法。

其次，布郎教授在和白人交談時的心理狀態(tài)把故事推向了高潮。談話一開始白人就掌握了主導權(quán)，布朗教授只能猜測對方的心思。當他談到教育的重要性時顯然惹惱了白人布爾維克博士，休斯教授想表明布爾維克所在的大學里不接收黑人學生，但是布爾維克博士逃避了這個問題。而在談到教育隔離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時，錢德勒也在逃避?？梢钥闯?，布郎教授內(nèi)心時刻在提醒自己他的黑人社區(qū)多么落后，美國黑人白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對于大多數(shù)黑人來說，種族歧視留下了終生的傷痛。但頗具諷刺意味的是，休斯和其他很多黑人努力對抗種族歧視的同時，“布郎教授”選擇保持沉默，甚至自愿充當白人的工具，正如他所說：“沒有錯，錢德勒先生，畢竟錢德勒先生有錢！”他講話時“代表著部門，代表著南部地區(qū)的學生”，最重要的是，代表著自己。他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他曾經(jīng)的窮學生的身份，試圖為自己的言行辯解。

二、故事外的黑人教授

布朗教授坐轎車離開，心里暢想著如何花好每年白人發(fā)給自己的一萬美元，帶著家人在南美愉快地度假，不用擔心自己被當成黑鬼，小說內(nèi)的故事到此為止，但是小說外的教授的發(fā)展也同樣值得關(guān)注。

（一）教授的未來 布郎教授拿到了錢，但是真的能過上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嗎？能逃離破爛的黑人社區(qū)，能擺脫自己的黑種人身份嗎？答案是否定的。這篇小說的特點之一便是使用豐富的內(nèi)涵表現(xiàn)多種多樣的沖突。錢德勒曾說自己喜愛黑人歌手，但是小說中，一位非常著名的黑人歌手也不能找到一個像樣的住所，所以可想而知，布朗教授的夢想其實也沒有保障。20世紀50年代，美國曾立法保障種族平等，但是黑人的社會地位并沒有改變。一方面，白人為實現(xiàn)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另一方面，教授明知故犯，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仍然岌岌可危。

（二）教授對黑人種族的負面影響

現(xiàn)實生活中，像布朗教授這樣懷有“白人夢”的黑人還有很多，但不是所有黑人都有布郎教授這樣的體驗。換句話說，白人選擇布朗教授這樣的黑人并非巧合，而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們看到了布郎教授便于利用。教授易于交流，在很多方面和白人想法一致，他在自己的學校有一定話語權(quán)，最重要的是他厭惡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雙方互有所需。這一切決定了布朗教授成為白人的工具。

如果其他黑人也愿意和白人合作，那么種族歧視或者種族隔離現(xiàn)象就不會消失。布朗教授的悲慘結(jié)局注定發(fā)生：他會被白人當工具，被黑人憎惡并遺棄。黑人被歧視的命運和布郎教授這種人的存在脫不了干系。同時，由錢德勒所代表的白人資產(chǎn)階級想要保留種族隔離的現(xiàn)狀，抑制黑人的覺醒和崛起，這樣黑人就能持續(xù)被愚弄和壓制。

蘭斯頓·休斯的作品常從黑人的角度出發(fā)來表現(xiàn)黑人文化的傳統(tǒng)光輝，為美國黑人文化的發(fā)展做出了重大貢獻。《教授》這篇小說刻畫了一個趨炎附勢、內(nèi)心糾結(jié)的黑人教授，揭露了白人虛偽的面目，將布朗教授打造成一個種族利益鏈上的害蟲形象。種族隔離不易消除，再加上黑人教授貪婪的本質(zhì)，他的悲慘結(jié)局可以預料，既是白人的工具，也會被自己種族拋棄。表面上他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白人”生活，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已經(jīng)失去了自己黑人的身份，余生都要在非黑非白的日子中度過了。

休斯希望通過這樣的故事告誡他的黑人同胞，應該有自尊心、平等意識，克服虛榮心。一個人的悲劇或許不可更改，但是種族的悲劇是可以避免的，實現(xiàn)種族平等唯一的方式是要通過黑人自己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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