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由于封建社會自上而下的政治管理制度,下屬永遠只對上級負責,而非廣大的老百姓群體。因此,當朝統(tǒng)治者的好惡與才智會一層一層的由政治中心向外輻射,直至覆蓋選拔官吏標準,獎懲尺度,文化取向等各個方面。
而這必然會對在仕途上積極為之的詩人群體產生影響,或者可以說,幾乎左右了他們政治命運。
[關鍵詞] 唐太宗;唐高宗;初唐詩人
一、唐太宗的“自視甚高”
在唐朝的開拓階段,戎馬倥傯之際,公元621年,唐太宗便于長安宮城之西設置“文學館”,招集天下名士,號稱“十八學士”,有杜如晦、房玄齡、于志寧、陸德明、孔穎達、虞世南等名流。李世民與他們“引禮度而成典則,暢文辭而詠風雅。”[1]而在其即位第二個月,便下令于弘文殿聚書20萬卷,設立“弘文館”,集聚褚亮、姚思廉、蔡允恭、蕭德言等英才于中。
不可否認,貞觀時期,唐太宗是宮廷文壇的核心和領袖,他的素質全面,政績出色令他極具權威。然而,由他來親自主持的宮廷詩歌唱和,雖參與唱和的臣子們元老有之,重臣有之,宰相有之,六部首腦有之,閑官虛職有之,表面看起來很熱鬧,但這樣一批人或文思停滯于前朝,措辭老套,或藏愚守拙,只一味迎合太宗興趣,因此,影響不小,成就卻不大,實際的創(chuàng)作水平也無足稱道。
而唐太宗本人,也并不真正懂得和了解文學,聞一多先生說:“太宗畢竟是一個重實際的事業(yè)中人:詩的真諦,他并沒有,恐怕也不能參透。他對于詩的了解,畢竟是個實際的人的了解。他所追求的只是文藻,是浮華,是一種文辭的浮腫,也就是文學的一種皮膚病?!盵2]
因此,唐太宗一向重文的思想固然使當朝詩人情緒激昂,以為所學有用武之地。但無形中的權威壓力也讓他們始終壓抑著個性,成為為宮廷服務,卻與現(xiàn)實越發(fā)疏遠的唐初畫卷中點綴之筆。
除了政治紅人魏征,和徹底放棄政治,選擇隱逸的王績這兩個在政治上具有極端性質的詩人,文風與眾不同外。如楊師道、李百藥等,他們基本把詩作為唱和應酬的工具而琢磨表現(xiàn)技巧,多奉和應制之作,盡管在聲律辭藻的運用方面日趨精妙,可風格趣味已日益貴族化和宮廷化。
另外,唐太宗的詩文思想存在著難以言明的矛盾,如《貞觀政要》中載有太宗對賦的評論:“比見前、后漢史,載錄揚雄《甘泉》、《羽獵》,司馬相如《子虛》、《上林》,班固《兩都》等賦,此既文體浮華,無益勸誡,何假書之史策?”[3]而《唐詩紀事》中也記載了太宗試圖以這種詩體寫詩的軼事:帝嘗作宮體詩,使虞世南賡和。世南曰:“圣作誠工,然體非雅正,上有所好,下必有甚,臣恐此詩一傳,天下風靡,不敢奉詔。”帝曰:“朕試卿爾!”[4]
疑惑的是,太宗一再聲明反對頹廢放蕩,浮華辭藻,但他的詩體實質上卻沒能從宮體詩中擺脫出來,這在他的詩作里亦有充分表現(xiàn),說他是南朝詩文的崇拜者也不為過。
這種近似于表里不一的矛盾,既讓當時的詩人有了從華麗辭藻中跳出,去放眼現(xiàn)實,關心時政的動力,卻又像一陣迷霧擋住了開拓了去路。
二、唐高宗的“無為而治”
《舊唐書》載高宗“幼而岐嶷端審,寬仁孝友”[5],而無論是從正史還是史料筆記當中,都能看出他為人尚實、穩(wěn)重、端方,具有典型的儒學政教型人格特征。
如此,從性格本身解讀,那些“薄德無行,個性張揚”[6]的新進群體,如王勃“恃才傲物,為同僚所嫉。有官奴曹達犯罪,勃匿之,又懼事泄,乃殺達以塞口”[7];駱賓王“落魄無行,好與博徒游”[8];楊炯“為政殘酷,人吏動不如意,輒搒殺之”[9],是不可能得到高宗垂青與認可的。
而除卻性格本源因素,高宗的興趣亦不在詩文,與唐太宗、武則天、唐中宗等帝王相比,唐高宗的文學修養(yǎng),及對文學的興趣不敢恭維。他的詩現(xiàn)僅存八首,比太宗和武則天少得多。而且從其現(xiàn)存的幾首詩來看,也毫無出彩之處。
且太宗自貞觀十七年將其立為太子后,“撰帝范十三篇。賜皇太子。顧謂王公曰。圣躬闡政之道。備在其中矣?!盵10]
這種強化性教育,更使高宗的人才觀偏重實際能力,對只有文名而無治國理政經驗和才能的文人一般不會予以重用。
正由于唐高宗的這種人才觀,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唯以文學知名的文人難有好的政治前途。因為一旦做為最高統(tǒng)治者的皇帝對他們沒了好感,朝廷的大臣們自然不敢舉薦他們,所以,不管他們的文名有多大,也不管他們多么努力地干謁求進,都無濟于事。
終究仕進無門,被高宗摒棄的詩人無法在長安和宮廷立足,為了生計和前途,只得輾轉來到外地,或游歷、或從軍、或入幕,人生經歷、思想感情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但失意并沒讓他們因此厭倦政治,或產生避世的想法,相反,在他們的活躍時期,政治理想從單純的依附宮廷,謀求官職向更開闊,更現(xiàn)實的方向轉變。聞一多先生曾評論,“正如宮體詩在盧駱手里是由宮庭走到市井,五律到王楊的時代是從臺閣移至江山與塞漠。臺閣上只有儀式的應制,有‘絺句繪章,揣合低卬’。到了江山與塞漠,才有低徊與悵惘,嚴肅與激昂……”[11]
另外,由于唐高宗對組織朝臣唱和等事宜興味寡淡,恰恰給宮廷詩人松了綁,讓朝臣上官儀等取而代之,成為宮廷詩的核心。這不僅成就了“綺錯婉媚”的“上官體”的流行,更表明,高宗的偏見并未對唐朝詩歌潮流的興盛起到任何反對用,以政治上有所見解的重臣為例,便可見一斑。
參考文獻:
[1](清)董皓.全唐文[M].卷四李世民《置文館學士教》.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2]聞一多.唐詩雜論[M].類書與詩.中華書局.2003
[3](唐)吳兢.貞觀政要[M].卷七文史第二十八.中華書局.2008
[4](宋)計有功.唐詩紀事[M].第一卷太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5](后晉)劉響.舊唐書[M].卷四本紀第四高宗.中華書局.2002
[6][7][8][9](后晉)劉響.舊唐書[M].卷一百九十上列傳第一百四十上文苑上.中華書局.2002
[10](北宋)王溥.唐會要[M].卷三十六修撰.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11]聞一多.唐詩雜論[M].四杰.中華書局.2003
作者簡介:姚蘭,西北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歷史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