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白楊大姐是在1960年的11月間。那時,我剛調入上海天馬電影制片廠不久。一天,食堂供應每人一客紅燒肉,許多平時不坐班的導演、演員以及其他藝術門類的高級知識分子都來到廠部,等待中午開飯好領到每人一份的大塊紅燒肉。年輕的朋友可能難以理解,在物資十分匱乏的所謂“三年自然災害”期間,能額外嘗到一份不用肉票的紅燒肉,在生活中占有何等“重要”的地位!
當時,電影系統(tǒng)在寶山辦了個上影農(nóng)場,并飼養(yǎng)了一些生豬,既可讓“知識分子”到農(nóng)場“勞動鍛煉”,又可為職工們提供一些副食,真的是一舉兩得。當農(nóng)場殺了豬并供應給各廠時,職工們猶如過了一個“盛大的節(jié)日”。
還沒有到開飯的時間,在東部廠區(qū)辦公室內聊天的人們,不知聽了誰一聲招呼:“十一點半了,快去排隊呀!”人們便一哄而散,連走帶跑地涌向馬路對面的食堂,我也隨著人流進入食堂排隊,等候那讓視覺嗅覺和味覺都得到充分享受的時刻。
窗口還未打開,我舉目望去,咳!許多心儀已久難得一見的“明星”級的藝術大師們都赫然進入我的眼簾,那一排當中不是演員夏天嘛,在他身后是朱莎吧!嗨,大名鼎鼎的艾明之、衛(wèi)禹平和凌之浩也來啦……正在舉目四望時,忽然眼睛一亮,排在我前面相距四五個人的居然是大明星白楊呀!只見她正在和別人聊著什么,笑瞇瞇地顯得大方而親切。
未幾,窗口打開了,在這個窗口值班賣飯的是炊事員包金松,他手腳飛快地打菜飯、收飯菜票。到了白楊時,包金松麻利地將盛在菜盤中的一塊紅燒五花肉倒在白楊的飯盒里。這時,有人打趣道:“白楊,你這塊肉比別人的大,是包金松特別照顧你吧!”白楊笑了,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大概吧!”微笑著走了,一邊還不停地與大家點頭招呼。
于是,白楊大姐給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大方、莊重、和藹而又親切,既不失大明星的風度,又絕對沒有什么“架子”。
我認識了她,但與她并無交往,直到粉碎“四人幫”后,我們才有了合作的機會。
她擔任上海明星藝術團副團長,隨我去新加坡演出,這一段朝夕相處的日子是讓我難以忘懷的。
論年齡,論資格,論從影時間,論藝術造詣,我只能算是個“后生”,而白楊大姐的的確確是位前輩,請她來擔任我的副團長,合適嗎?但這是電影局黨政領導班子研究并決定的安排,我只有硬著頭皮去找白楊。
我將中僑集團林日順邀請我們組成上海電影明星藝術團的經(jīng)過向她作了說明,她馬上回應說:“這是好事嘛,我上次去新加坡,林先生就說過這件事,現(xiàn)在由電影局出面來組織,就更好了。”
我說:“局里想請你和謝晉擔任這個藝術團的副團長……”
她顯得很高興,說:“你來當團長,我們一定把這個任務完成好?!卑讞畲蠼阋幌伦泳拖宋业膶擂危矣X得什么解釋的話都用不著說了,便對團員的構成征求她的意見,而且沒有費什么勁就與她達成了一致。
我便趁機問:“白楊大姐,您出個什么節(jié)目呢?林先生很希望你親自登臺,滿足新加坡人的希望。他對我說:‘白楊女士在新加坡的影響太大了,幾乎所有的中老年新加坡人都記得她,尤其她上次來新加坡時給觀眾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回憶,她一定要有節(jié)目!’你一定要來一兩個節(jié)目……”
她想了一下,說:“我上次訪問新加坡時,創(chuàng)作了一首小詩,題目叫‘我見到了新加坡’,我可以登臺朗誦這首詩?!?/p>
這時,她的愛人蔣君超導演從旁插了話:“如果能請人作曲,譜成一首歌,豈不更好。”
我和白楊聽了,都說這是個好主意。后來,我請作曲家金復載寫了曲子,白楊聽了演奏和試唱之后很滿意。這首小詩和寫成的歌便成了我們在新加坡演出時每天必定上的“開鑼”節(jié)目,受到新加坡人的熱烈歡迎。
根據(jù)謝晉的提議,不僅將白楊的朗誦定為每場演出的“開鑼戲”,而且讓吳雁澤演唱了這首歌,取得了更為轟動的效果。白楊后來將小詩加了一個字,更名為《我又見到了新加坡》,賦予詩作更好的含義。
我調到上海市文聯(lián)工作后,與她的聯(lián)系與合作空前地多起來。比如:接待中日文化交流協(xié)會代表團,接待外國電影界人士代表團等,往往都請她出場,她的不俗談吐、她的儀態(tài)大方、她的舉止端莊,都為我們接待方加了分。尤其是,她有很多外國特別是日本的朋友,她善于利用與這些友人的交往作話題,使對方很快就和我們拉近了距離。而我則暗暗地為她的“外交風度”豎起了大拇指。
在文聯(lián)組織的、有她參加的活動中,印象最深的莫過于她參加的慰問太浦湖工地勞動者和對上海寶山鋼鐵總廠、上海新中華機器廠、上海飛機制造廠的慰問演出。
在籌備這些慰問活動組團時,我都請她擔任團長。第一次請她時,她認為還是由我這個書記當團長為好,當我說明請她帶隊的意圖——由一位在藝術上很有成就的人物來領軍比我這個行政主管擔任團長更有代表性與權威性,會在被慰問對象那里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產(chǎn)生更積極的影響。經(jīng)我這么一說,她便不再推辭,以后再請她時便不用我再解釋了。
從太湖開出一條大河到上海,是解決太湖周圍水患的一項重要工程,當時,有數(shù)以萬計的軍民奮戰(zhàn)在這個工地上。我們文聯(lián)組織了文藝家們到工地進行慰問演出,對鼓舞士氣產(chǎn)生了很好的作用,許多著名演員踴躍報名參加,成了“知名演員最多、演出水平最高”(工地廣播新聞用語)的一次演出,而白楊大姐在演出前的講話,富有鼓動性和感染力,傾注了這位老藝術家的激情。我記得,她是用這樣的話結尾的:“戰(zhàn)斗在太浦河工地的同志們,在你們的背后,有超過1000萬的上海人民,也包括我們文藝界的同志,我們一定用自己在不同崗位上的努力,來支持你們勝利完成這件關系到江、浙和上海安危的重要工程!”雖然,她講話的全文我已難以復述,但這幾句擲地有聲的話卻從未在我記憶中消失。
1994年冬,白楊中風了,我聞訊后與時任文聯(lián)黨組成員、電影家協(xié)會秘書長的劉泉同志去看她。這時,她的丈夫蔣君超已先她而去,我們在見到她之前特別擔心她的情緒不佳。但在見面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她雖然活動和說話有些障礙,但神志安詳,穿著整潔,情緒正常,思路也比較清楚,使我們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我們在詢問了她的病情后,請她注意休息,說了“吉人自有天相”這類安慰的話,她也連連點頭稱“是!”這時,劉泉有些“技癢”,說:“我最近給幾個人發(fā)過功,有些療效,給你發(fā)發(fā)功怎么樣?”
白楊一聽,笑著說:“好呀,你試試!”雖然中了風,但她的笑仍像往日那樣的燦爛。
劉泉在運了一陣氣之后,便對著白楊的頭部、臂部發(fā)起功來。我雖然對劉泉的功底不清楚,但內心希望能夠在白楊身上奏效。于是在劉泉收功之后問她:“怎么樣?”
白楊試著動了動身軀說:“唔,輕松多了!”這當然使我和劉泉很高興。但我沒有想到:這是我們與白楊的最后一次對話。不久,她進了醫(yī)院,待我去看她時她已不能言語了。
以前每次去白楊家,都能見到君超先生。記得“文革”以后,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張口就問:“怎么樣,還在研讀魯迅先生的詩嗎?”見白楊有些詫異,便告訴她我倆同在“隔離室”時討論讀魯迅詩作的往事。
白楊大姐聽了笑瞇瞇地對我們說:“你們的膽子也夠大的,當時的處境下,你們有什么資格談論魯迅和毛主席的作品呀?!庇钟悬c后怕地說:“幸虧造反派不知道,要不然,這豈不是斗你們的好材料!”
白楊大姐的話并不錯,但她可能沒有想到,正因魯迅的詩,才使我與君超導演在情感上得以溝通并能建立友情的呀!
在那“十年動亂”是非顛倒的日子里,我的“待遇”逐步升級——從“羊棚”而“牛棚”,到1969年的5月,又進一步被“造反派”隔離審查,被“關”在漕溪北路天馬電影制片廠傳達室后面一間屋子里。先后被關在這里的有著名攝影師黃紹芬、著名導演湯曉丹、演員劇團的金乃華等人,宣傳部長楊永直也在這里關了個把星期,而我,則在這間斗室中被關了整整一年。
大約在1969年的8、9月間,蔣君超被押了進來,在這之前,我們曾見過一面,那是我從川沙“四清”工作隊調回廠不久的1966年6月。那時“文革”已拉開序幕,正是“山雨欲來”之際,但尚未發(fā)生過激行動。我們去華山路白楊的寓所去探望白楊,適她外出,蔣君超接待了我們。
初次見面,覺得此人談吐不俗。當時,他正在家中等待白楊回來晚餐,餐桌上整整齊齊地擺了幾副刀叉,我心想:這對夫婦的生活倒有幾分“洋味”,大概是蔣君超曾久居香港,從那里帶回來的生活方式吧。這不大的廳堂,卻充滿了溫馨的氣息。然而這種“溫馨”很快就被“砸得個稀巴爛”,白楊不知被“何方神圣”帶往何處,他也在劫難逃,如今被“關”了進來,這分明是受了白楊的牽連,而他的資產(chǎn)階級身份,也無疑是造反派們可以任意處置他的根據(jù)。
我雖然認識他,也曾在心中稱贊他溫文爾雅,有學者風度,但在他來到隔離室的初期,并不想與他搭訕。我當時已被打入“牛鬼蛇神”之列,可在那場“觸及靈魂”的大“革命”中,“左”的思潮也占據(jù)了自己的身心。我對這位被“造反派”斥之為“資產(chǎn)階級分子”的蔣君超,自然產(chǎn)生了距離感。事后來看“左”的那一套,多么坑人,而且是那么廣泛地毒害人的心靈!
但是,這種距離感在魯迅先生的詩句中被縮短以至于完全消失了。這話從何談起呢?且聽我慢慢道來。
成天被關在隔離室,自然是十分無聊的,毛選已通讀了一遍,有的篇章還重讀過,像“老三篇”、《敦促杜聿明投降書》都已經(jīng)可以“倒背如流”了。于是便在魯迅先生的詩作中尋找思緒可以飛越隔離室的樂趣。此所謂“黃連樹下彈琴”——苦中作樂也。
一天晚間,熄燈號已播放過了(那時,造反派搞軍事化作息時間是在喇叭中播放軍號的),我仍未入夢,便在口中念念有詞:“血沃中原肥勁草,寒凝大地發(fā)春華。英雄多故謀夫病,淚灑崇陵噪暮鴉?!比缓缶捉乐娭械囊饩?,頗覺自在。
躺在我左側床上的蔣君超卻忍不住了,好似自言自語地說道:“這首《無題》,高度概括了當時的時局,魯迅先生有一支如椽之筆呀!”
就是這些話,打破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我便問他:“你也喜歡魯迅的詩?”這明明是一句多余的廢話,他若不喜歡,能如此贊美這首《無題》嗎?這種“明知故問”不過是以話搭話的“由頭”而已!
蔣君超果然答道:“我很早就愛上魯迅先生的詩,他的詩,敵我分明,用詞十分犀利,感染力極強。不少詩作又都表明他是一位感情十分豐富的人,就像他自己說的……”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我接著念道。
蔣君超跟著說:“對!”接著低吟起來:“‘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并說:“這愛國之情、報國之心,躍然于紙上了,是何等的胸懷與氣魄!‘血沃中原肥勁草,寒凝大地發(fā)春華!’這種革命樂觀主義的精神,這種在白色恐怖籠罩下對人民革命事業(yè)的信念,都足以證明毛主席稱他為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是一點也不為過的?!?/p>
他談到這里,我對他的看法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他這樣一位被人視為資產(chǎn)階級分子、在“造反派”口中還要加上反動二字并早已被打入另冊的人物,居然對魯迅有這樣的評價,使我刮目相看了。
我便趁機問他:“‘所思美人不可見’中說的‘美人’指誰?”
“泛指革命者呀。蔣介石在雨花臺殺害了幾十萬革命志士,其中包括許多杰出的共產(chǎn)黨員,他們被迫從武裝斗爭中退出——斷戟被埋了,但他們的戰(zhàn)友在有形的、無形的戰(zhàn)場上與反動派戰(zhàn)斗著。魯迅懷念他們,寄希望于他們……”
我又問:“‘寄意寒星荃不察’中的荃應該是一種香草,古人是拿她來比喻君王的,魯迅在這里是指誰呢?”
他說:“應該是人民。當時的民眾需要革命者的大聲疾呼,讓他們覺醒。魯迅其實也正在這樣做。他把比喻至高無上的君主的荃來比喻民眾,可見他對人民的期望有多高?!?/p>
魯迅對人民群眾懷有熾熱的情感,他對柔石等革命文化人感情則格外深厚,于是我說:“魯迅在得知柔石、胡也頻等年輕的友人遇難后,曾在悲憤中寫道:‘忍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叢覓小詩!’魯迅的骨頭的確是最硬的,在那種‘風雨如磐’的歲月中,反動派的屠刀高高舉起的時刻,他公開聲明要與反動勢力血戰(zhàn)到底,即使身陷‘刀叢’也要為真理而獻身。他用自己的筆作投槍、作匕首,直刺反動派的心臟。這是中國人在死亡威脅前挺身而出的巍然正氣……”
“你說得對!”蔣君超分明同意我的看法,“魯迅的好多詩句和文章都一再證明這一點。我還喜歡他另外幾首詩,如《贈鄔其山》《南京民謠》等,可謂竭盡嬉笑怒罵之能事?!婚熌樉妥?,所砍頭漸多;忽而又下野,南無阿彌陀!’一看就懂,誰都知道詩的矛頭所向。這些反動成性的家伙‘你方唱罷我登場’,都不能改變他們嗜血的本性?!蠹胰ブ]陵,強盜裝正經(jīng)。靜默十分鐘,各自想拳經(jīng)?!咽Y介石、汪精衛(wèi)之流打著孫中山先生旗號,干著背叛孫中山事業(yè)的丑惡嘴臉揭露得痛快淋漓,活脫脫地勾畫出他們假作正經(jīng)的強盜本質。在白色恐怖籠罩著中國大地的情況下,他能這么寫真不容易。這是要有一副錚錚鐵骨才能做到的!”
以此為開端,我們成了在隔離室中“高談闊論”的伙伴,從魯迅的作品談到毛主席的詩詞。我們都認為:毛主席的詩大氣磅礴,讓許多詩人相形見拙。他對已發(fā)表的毛主席詩詞也是倒背如流,對一些詩句贊不絕口。他說:“除了毛澤東這樣的偉大人物,是斷斷寫不出這樣的詩句的?!蔽覀冎g的交談,讓我發(fā)現(xiàn)這位被“左”派人士放在對立面的先生,居然對毛澤東是那樣地崇敬,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其實,蔣君超先生早在1930年就在上海聯(lián)華影業(yè)公司開始了他的藝術生涯,在影片《人道》《共赴國難》《良宵》《青春》等11部影片中擔任角色,與他合作過的導演有朱石麟、楊小仲、費穆、莊國鈞、卜萬蒼等,演員有阮玲玉、林楚楚、黎莉莉、金焰、劉繼群、韓蘭根等,在姜起鳳導演的《除夕》中,他與陳燕燕分任男女主角,表明他的藝術造詣達到了一個新的層次。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他去香港謀求事業(yè)上的發(fā)展,但未有良好機緣,又輾轉于重慶、昆明等地,于1945年后到香港定居。這一期間,他參加拍攝或導演的影片共有23部以上,其中的《血肉長城》《游擊隊進行曲》等貫串了愛國的內容,而《孤島天堂》《卿何薄命》《賽金花》《大雷雨》等都堪稱上乘之作。同時,他還在香港經(jīng)營了自己的電影院,投資創(chuàng)建了電影制片公司,成為藝術家、企業(yè)家“一肩挑”的罕見人物。
在進步電影人的影響下,他對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有了初步的認識,當全中國解放事業(yè)取得輝煌成就時,他聽從了周恩來總理的召喚,毅然于1949年回歸祖國,企望對新中國電影事業(yè)有所建樹。因而,他對魯迅有那樣的認識,對毛澤東的詩詞有如此高的評價是有其思想基礎的。
但就是這樣一位愛國的知識分子,在回到上海后僅僅在張客導演的《農(nóng)家樂》和湯曉丹導演的《勝利重逢》中當制片,與孫瑜合作導演了《乘風破浪》,以及在《風流人物數(shù)今朝》中有過一些工作,就再也沒有演過或導過任何影片了!無疑,因為他被視為資產(chǎn)階級分子,在階級斗爭“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的年代里,怎么容得他來“占領無產(chǎn)階級電影陣地”呢?他被“掛”了起來,而且“掛”了一輩子。我們可以從他的遭遇看到“左”的路線是多么地無情,又是怎樣地作踐人才的。
我至今仍然感謝“隔離室”中的難友們,如果他們中任何一人向造反派告發(fā)我們妄議魯迅和毛澤東的詩作,豈不要立刻被揪了出去,怒斥我們狗膽包天,“反面人物”豈敢褻瀆革命作家與革命領袖!乃至被看做“階級斗爭新動向”,誓將我們“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腳!”讓我們“永世不得翻身”。這后果真不堪設想。
蔣君超于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中風,一次我去他們家時,他已語言不清了,還斷斷續(xù)續(xù)地問我:“對魯迅的詩,有什么新見解?!辈涣?,這卻是我們最后一面。1991年5月,他就先離白楊而去了。
時間老人又走過了四個年頭。1995年聽說白楊大姐住院了,我約了曾參與創(chuàng)辦上海電影圖書館的邱忠毅到華東醫(yī)院去探望她。不料,白楊大姐已昏迷不醒,但我看到病重中的她“睡”得那么安詳、那么莊重!
我們獻上了鮮花,我俯身在她的耳畔輕聲喃喃地說:“白楊大姐,我們來探望你,希望你早日蘇醒過來,祝福你迅速康復。過一陣,我們會再來看你?!钡珱]有料到,這卻是我們的永訣!
2012年,是君超導演100周年誕辰,他的子女已籌備紀念活動,我有幸成為這個活動的發(fā)起人之一。通過這一活動,我們將追思這對賢夫婦對中國電影事業(yè)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