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說母親是多么慈愛,總是說母愛是多么偉大,家中事無巨細,平日里都靠母親打理,總覺得父親只是一個每天除了上班、吃飯、睡覺,就沒有更多別的事要做的人。每每和他談起學校的瑣事,他總是哼哼唧唧地應付我,于是我自覺沒趣地走開。父親的愛也漸漸淡忘在我腦海中。
2006年,母親為了工作要去美國留學一年。從不管事的父親一下子陷入慌亂。一手工作,一手是我,笨拙的父親開始起早摸黑,但是臉上的陰沉從未改變。而我也因為母親的離開而變得叛逆、暴躁、無理,更加厭煩父親。
每日放學后父親都來接我。那日,我遠遠地就看見他的身影,他依舊陰沉著那一張臉看著報紙。陣陣北風卷著寒意和落葉吹來,我走到他面前,他放下報紙說:“走吧?!蔽覠o言地跟在后面。走到校門前的馬路邊,他停下來,回過頭,輕輕牽住我被冷風吹得冰冷的手,慢慢向馬路對面走去。
從手間傳來一股暖流,我無意間看見父親牽我的那只手,長著老繭,粗糙的皮膚上有著微小的裂口,是凍傷的痕跡。
細想起來,這一年,父親真是太不容易。這一雙手,正是母親不在時每日被洗衣粉浸泡,為我洗內(nèi)衣內(nèi)褲的手;正是冬天攔出租車時在冰雪寒風的洗禮下久久抬起的手;正是我每次無理地要求他晚上十點鐘去給我買牛肉粉時,為我完好地端回米粉的手;正是我每一次病倒臥床時,在寒風中背著我來往在家和醫(yī)院之間的那一雙手—— 一雙被生活的艱辛和我的叛逆折磨得長滿了老繭,粗糙、通紅而有裂口的手,牽我走過我如同這馬路一般危險重重的人生道路的手。
突然間發(fā)現(xiàn),原來我的生命中一直有這樣一雙溫暖的大手呵護著我,愛著我。厭煩消散,感動萌生。我抬頭看著父親,他額上的一道道細紋被操勞壓成了深溝,一頭黑發(fā)不知在何時已蒙上了一層灰色,白發(fā)在余暉下閃著銀光。我的父親老了,老多了。我已淚眼朦朧。
“爸爸,我愛你!”我輕聲說。
寒風中父親緊緊牽著我的手,幸福的微笑印在夕陽的余輝里。
(圖/陳亦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