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六首（3）

墻上的老虎

畫了滿墻的布老虎

和半個零落不全的山坡

一堵完整的墻壁和一年一度的

香火

隔開陰陽兩界的

遠不止這些，走夜路的人

已經(jīng)不再計較夜靜時分，哪里的

燈火亮著，哪里的燈火

已經(jīng)熄滅

我是我自己畫到墻壁上的

火把，照亮滿堂秋色和半壁

爐火。搖著鈴鐺，告訴墻里墻外的

偷居者，學著我的樣子

穿過長夜

我是這個世上，最后一個

想起你的人，騎著布老虎，用殘缺的

森林，隱身。既然提前完成

歸期，該如何迎接

一場大雪

秋 水

秋水瘦下去，殘年

瘦骨，讓舌尖的秋天

裸露在陽光下

越來越淺的河水

最終去了什么地方

我到過的海域，水位

沒有上漲

水低到極處如何升高

遮天蔽日的白胡子，讓我看見

一個千歲老人，從隱身狀態(tài)

蘇醒過來

這樣的冬天，不一定

把所有離散的人聚攏，大家圍著

火爐，用蒼白的問候

互相取暖

秋天的戰(zhàn)爭

涂一層薄金，每年

都要在過冬前，留下有毒的

食物，搭救身邊正在

淪陷的親人

上善之水，破城后

一直東去，灘上的堡壘

沿河筑巢，它們用生息固守

延長的戰(zhàn)爭

我躲避著盛開的蕎麥花

和顆粒狀的作物，尾隨一只

昆蟲，深入稗草

及谷蕕之間

捕捉那些來自泥土的

心跳，堡壘對堡壘，以毒

攻毒，開始秋天的

戰(zhàn)爭

遠去的耕牛

離開耕牛，這些

地頭間的蒿草瘋狂地

高過額頭

牛尾巴命名的草

蘊含著啟蒙時期的

存在法則，將越來越稀有的

耕牛，圈進邊緣的

柵欄

草原和耕地讓耕牛的

轉(zhuǎn)換變得生疏，馱運的糧食

只走完半途

面對餐桌上的牛肉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伸出筷子

夾起來，吃一口

那些柳

臺風過后，沿途查看

路邊的垂柳，原來，垂擺僅僅

擁有品質(zhì)，是

不夠的

這些柳，一部分

被橫腰攔截，一部分

殘留半只

胳膊

而斷枝和落葉

是普遍的，它們的秋天

集體夭折

斷裂的地方，彰顯死亡的

籌碼和規(guī)則。這個時候，它們

身首異處，彼此的注視

完成最后的

銜接

我所能做的，就是

在一把傘的遮掩下，偷偷地

超度和祈福

卻無法告訴活下來的

柳，如何才能

平安地

活著

玉蘭花開

給一朵蘭花命名

沿著河水的蹤跡，種植

森林，和

火種

深谷的火源

一半被水收藏，而另一半

躲在屋頂

夜間閃電，一朵蘭

在黑暗處驚醒，每一次

閃電背后，都是

響亮的雷鳴

然后，是傾盆大雨

手捧火舌，風卷

草氈

一朵蘭的盛開，讓

水與火在那樣一個特別的

七月里交融

滿地果實涂滿金色

一個童話，為精彩的備份

注入動人的

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