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節(jié)芒
杭州灣濕地那大片的五節(jié)芒
帶著秋冬的蕭殺之氣
如果沒有足夠的蒼涼并為之顫栗
我不會長久地愛撫它們
不會將被它們割傷的風的皮膚
移植在內心 讓一種痛抱抱另一種
背 叛
那些無可奈何的花開敗了春天仍要在別處繼續(xù)
“世界是過程的集合集?!?/p>
唯物者說:誰都處身于
聯(lián)系 運動 變化和發(fā)展之中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 他要趕著春天
去別處刨坑 讓剩余的種子發(fā)芽
或者 他要追趕另一場雨水
接不住的雨水 多像一個女子夜半的哭聲
也將隨著云朵轉移或者飄逝
而她守著拋荒之地
守著欺瞞背后痛苦的堅持
她有止不住的眼淚和徹夜不眠的星星
還有唯物主義的詰問方式:
什么樣的動機參與了具體的背叛
肉體在其中又有怎樣主導的意義?
失 散
那人獨自走了很久這一天終于讓自己失散
如果沒有真實的悲傷找到淚水
如果淚水的光芒刺激了曾經不被安慰的
肉體將永遠灰暗而時光也無法掂量
生與死 清與濁
永恒向上的和最終沉淪的
它們也將回來相認
他的遁形遠世和寂靜的塵土
異己分子
與早年如出一轍的某些時辰
我仍在迷戀 像沉溺于被挫敗的命運游戲
“愛 就是愿望的左邊或右邊
或者就是不可能!”
他似乎也坐在自己的對立面
……含混不清的天氣
說話時瞇縫的眼 略略歪斜的嘴唇
日漸稀疏的發(fā)……
他再一次跑出我的白天之外
我上足發(fā)條的舊式傷感還在繞著鐘表來回
隨后就聽見你們成群結隊地來了
在他遺落的報紙上
這群異己分子
帶著咬牙切齒的審美和脾性
帶著風中的紙張蹭過水泥地的聲音
帶著淺淺的爪痕和深入骨髓的癢
越來越
他的內心有過怎樣的暴烈行動
一場革命 他推翻了他自己
而這之前 他提前摧毀了一個男人可能的
前程和雄心
一條安靜下來的河流 他的欲望越來越
趨于無 他的生越來越趨于死
接近于某種最原始的意義
冥想很大 一只人類的胃能容納的全部饑餓
絕 塵
他說:“心神不定的前程,也有如水的面容和纏綿的腰肢?!?/p>
他說:“譬如爬高,我同樣經受著一次滑落?!?/p>
他說:“我仍愛著。我也仍將離開?!?/p>
他說:“焦慮是黑夜的黑。你得守住自己的燈?!?/p>
她說:“只有我一個人。只是我一個人的事?!?/p>
她說:“你是我一無所知的孤獨?!?/p>
她說:“沒有明天。我的內心拴不住浮云了。”
她說:“很簡單,只是一根細細的繩索……”
那些刀鋒在看不見的深處閃著。
流水突然停頓,又更快速地前行。
其時我正翻看遠方姐姐的短信:
“……她走了。說不出的痛徹……”
“想到你那句詩:熬一熬,天就亮了!”
她說:“我也想死?!?/p>
天 空
那個跌倒的身子再沒被扶起的夜晚
那雙沉浮的手在圍觀中消失了的夜晚
那些善念被指指點點 扼殺于更多冷漠的夜晚
那堆真相逃逸 黑夜藏匿起巨大黑洞的夜晚
我們在一起只談論天空 它始終在我們頭頂
有著不被了解的高遠和無法安慰的遼闊
它始終是純凈的 這光芒的唯一來源
雖然流云常常會涂改它的顏色
雖然它絕不會低下頭 哪怕只有一次
讓我們看清群星燦爛背面的巨大秘密
暫時忘卻近在咫尺的莫名恐懼
我們還是一次次仰著頭談論起它
即使它也是假的 暗中呼應著眾多的人間事物
這太遙遠的存在 一時半會也不會改變
我們談論時的寬恕和從容
有 時
有時他們也作樂也歡呼
他們共同對付一個孩子
這是全部的生活 為什么還有混亂?
那個誤會太深的人已潛入內心
轉暖的日子里又一次長出的羽毛
像期待深入的細密話語
究竟還會有什么?能有什么呢?
欲罷不能的欲望
是架向空中的陽光梯子
——她努力忘記那些不快
忘記器具背面堆積的灰塵
和反復時光里的反復厭倦
他一次次走開又回轉
也許只有在女人身上
他才會有片刻真實的停留
他們在暗中相互摸索:
“再說吧!如果我能活得更久。”
“再說吧!如果我不再是你向陽的一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