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書畫鑒定的特殊性

　　中國文物與藝術(shù)品市場自上世紀后期復興以來，可謂是熱鬧非凡、精彩紛呈。2010年，書畫拍賣場“漲聲一片”，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其總成交額達502億余元人民幣，10余件拍品跨過億元門檻，其中以書畫類拍品居多。2011年收藏市場雖有所降溫，但在中國嘉德春拍上，齊白石《山水冊》仍以4.255億元人民幣成交，這是齊白石作品的最高拍賣紀錄，也是中國近現(xiàn)代書畫拍賣的最新世界紀錄。中國書畫的價格不斷飚升將會吸引更多的收藏家和投資者，但想要收藏和投資中國書畫，是需要相當?shù)难哿褪袌鼋?jīng)驗的。因為中國書畫是一門很深的學問，也是公認的文物器物學鑒定中最為復雜的一門學科。在國外古玩拍賣中，所賣出的器物，店家可以公開做出信譽擔保，唯獨對中國書畫，拍賣行不出具任何保證書。書畫鑒定之難，在于鑒定過程會遇到許多其他學科方面的知識，不僅要對中國書畫藝術(shù)史有基本了解，熟知各時代、各流派的主要表現(xiàn)技法和風格特征，還須記住各個時代重要畫家的基本風格和其早、中、晚風格變異的特點，其中包括各畫家的用筆筆性、款識書寫、用印習慣等，由于書畫作品中還會出現(xiàn)一些詩文和題跋，所以還需對文字、文史知識（如避諱、歷法等）和古文字有所了解……其復雜程度，可見一斑。
　　書畫鑒定是文物鑒定中的一門類，也是其重要的組成部分。書畫鑒定和其他器物類文物鑒定一樣，主要內(nèi)容包括：一是判斷文物的年代，二是評價、評定文物所包含的歷史價值、藝術(shù)價值和科學價值。而通過怎樣的鑒定方法得到最后的結(jié)論，書畫鑒定和器物鑒定既有共同點，卻又大不相同。
　　一、鑒定依據(jù)
　　鑒定各類文物最主要的依據(jù)首先是時代風格。所謂時代風格，就是每個朝代因其文化背景、社會生產(chǎn)生活方式的不同所產(chǎn)生的反映在文物生產(chǎn)及其創(chuàng)造上不同的風格和特征。如唐代國力昌盛因此以豐腴為美，器物也就厚重大氣張揚，同時色彩也比較豐富。而宋代道教風行隨崇尚簡樸自然的審美觀，器物也多以素雅大方為特點。書畫作品的時代風格往往體現(xiàn)為各時代最主流的書風和畫派，而這通常又是為皇家所推崇扶植的，如北宋花鳥畫的代表“黃家富貴”，就是因黃筌父子受宮廷的禮遇，其畫風風靡整個皇家畫院，直至波及延傳引領(lǐng)宋初的花鳥畫近一個世紀。再如清初康熙皇帝酷愛董其昌書法，不僅收藏董字，而且朝殿考試、齋廷供奉皆以董字為上，因此出現(xiàn)一批專寫董字的著名書家。
　　另外，各時代建筑、人物服飾和其他飾品、器具也各有其時代特點，如傅熹年先生對隋代展子虔《游春圖》（圖一）所展開的探討，傅先生根據(jù)畫中建筑物的斗拱、鴟尾和人物的幞頭等特點進行分析、對比和判斷，最后得出結(jié)論其為北宋摹本。書畫的裝裱、紙箋等也各具時代性，如目前所見最早的手卷的引首出現(xiàn)在明代初期永樂年間；冊頁中詩畫對題的形式也是在明代特有。金箋的顏色在明代至清初為“紅金箋”，到清代晚期因為金的含量降低，顏色發(fā)青黃，為“冷金箋”。再有各時代書札、稱謂、題款格式包括避諱字都各有不同，如北宋書札中都有“頓首再拜”字樣表示恭敬，明代晚期至清初出現(xiàn)“社長”、“社兄”、“盟兄”等稱謂。元代題款形式為平頭款，即所題長詩或款為兩行或多行時，每豎行第一個字都在一水平線上。避諱分為避皇諱和避家諱，避家諱一般比較難以掌握，如《紅樓夢》中林黛玉避母親“敏”字的諱，連她的老師賈雨村也不解其故。但避皇諱卻可作為鑒定中的一個依據(jù)，如鄧石如的在乾隆時期的署款為“鄧琰”，嘉慶以后避仁宗顒琰的諱改號“石如”。
　　其次，個人風格也是書畫鑒定的另一主要依據(jù)。個人風格是指書畫家在書畫創(chuàng)作過程中，自然流露出來的常年形成的用筆習慣，或是在署款中所形成的獨特的書寫方式。其中，用筆習慣即為筆性，如黃賓虹喜用宿墨中鋒畫山水，并采用積墨的方法層層點染，作品風格厚重而滋潤（圖二）。傅抱石用破筆散鋒，狂刷猛掃，人稱抱石皴（圖三），作品往往大膽落筆，小心收拾，充滿了豪情和新意；書畫家署款也各有特點，甚至在每個書畫家不同的時期也各不相同。如清初四僧之一的朱耷，號八大山人。40歲以前署“傳啟”，40-59前用“個山”款，56-59歲還用過“驢”款，60歲后用八大山人款，69歲前“八”字寫法折筆作彎交狀，形如“兒”，69歲后“八”字用兩點寫出。整體外形尤如“哭之”“笑之”，隱喻哭笑不得的壓抑心境（圖四）。再如宋徽宗趙佶“天下一人”的畫押，各時期也不盡相同，31歲時左右兩筆開叉較大，31歲后畫押開始有翹腳現(xiàn)象，形如“元”字，晚年的兩腳收攏夾緊，左右兩筆角度較前期小許多（圖五）。
　　除此以外，書畫鑒定中的輔助依據(jù)，包括紙、絹、印章、裝裱形式等內(nèi)容。紙和絹：雖然從質(zhì)料、織造方法和成色上能看出大體年代，但因紙和絹一般都是大量生產(chǎn)的，前代的紙可以流傳到后代繼續(xù)使用。如張大千在造石濤的假時，常常會買來明代的舊紙做偽，加之張大千對石濤研究的透徹且畫技高超，蒙騙了許多收藏家甚至是鑒定專家。印章：傳統(tǒng)鑒定書畫方法有“一字二畫三圖章”的說法，可見過去印章是鑒定書畫的主要依據(jù)之一。但書畫家故去了，其生前所用印章是不會隨之而去的，其子孫、門生甚至是做偽者只要得到印章就可以瞞天過海了。再者，隨著時代的進步，照像制版技術(shù)的日新月異，印章想要亂真也十分容易。裝裱：每個時代書畫裝裱都有各自的特點，通常是可以給鑒定帶來幫助的。但是作偽者會用“套棺材”的方法：即將有老裝裱一些名頭冷僻畫家的舊畫買回，將畫芯挖去，再把已經(jīng)做好的大名頭畫家的假畫嵌進去，這樣一張有著舊裝裱的假畫就做好了。此時再依據(jù)裝裱來鑒定就會出錯。因此，這些不能做為書畫鑒定中的主要依據(jù)，而只能在對書畫作品本身作出認定的同時做為參考輔助的資料。
　　二、史料佐證
　　在器物鑒定中，依據(jù)考古發(fā)掘品和史料記載的比對，是研究和斷代的重要方法。古書畫作品與器物類文物不同，考古發(fā)掘品鳳毛麟角，主要還是依靠有緒的流傳，在流傳過程中收藏家或者觀賞者對其進行鈐印，或者進行文字描述和登記匯編，形成著錄書，從而成為書畫鑒定的佐證。但著錄書與文史資料和考古發(fā)掘在可信度上是不能相提并論的。著錄書一般有內(nèi)府收藏著錄和私家鑒藏著錄兩種，內(nèi)府收藏著錄如有北宋的《宣和書譜》和《宣和畫譜》，清代乾隆時期的《秘殿珠林》和《石渠寶笈》等，私家著錄如明代鑒藏家的張丑《清河書畫舫》，清代大收藏家安歧的《墨緣匯觀》等。著錄書因受著錄者自身的鑒賞水平和其他人為因素的影響，很容易出現(xiàn)謬誤。元代大畫家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就因為乾隆皇帝的判斷錯誤，將真跡定為贗品，反將明人仿作的《子明卷》定為真跡，加以褒貶之后，將兩幅作品都錄入了《石渠寶笈》。再如清代著名的書畫鑒賞家高士奇著錄《江村書畫目》和《江村消夏錄》，其中書畫目是其手訂本，為秘藏底帳，對每件作品的真?zhèn)?、?yōu)劣、品評都十分明確；而消夏錄里記錄的是其進呈內(nèi)府和饋贈親友的，對作品未加任何說明，在書畫目中卻均能找到評語，基本屬于贗品而且價值低廉。
　　三、科技鑒定的應用
　　利用“電子自旋共振譜記年法”、“穆斯堡爾譜記年法”、“同位素記得法”，均可以在考古學范疇中對出土文物的實際年代做出較精確的測定。對于器物鑒定而言，較為成熟的還有碳十四和熱釋光等科技手段能對文物的斷代提供科學的依據(jù)。但是由于書畫鑒定的特殊性和復雜性，這些科技檢測方法尚不能得以應用，書畫鑒定目前還只能停留在經(jīng)驗積累和主觀判斷上。盡管如此，科學工作者們從來沒有停止對科技鑒定探索的腳步，相信不久的將來就會有驚人的突破。
　　文物鑒定是對文物進行分類、比較、辨識，然后是賞析。對于書畫鑒定來說賞析尤顯重要，南齊謝赫在《古畫品錄》中云：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jīng)營位置，傳移模寫。這是歷代畫家所遵循的創(chuàng)作方法，也是歷代收藏鑒賞家所采取的鑒賞標準。中國書畫是中華文化藝術(shù)結(jié)晶，對于風起云涌的書畫市場而言，投資收藏者不僅要有冷靜的頭腦，更需要具有一定的歷史知識和文化素養(yǎng)，能夠準確把握書畫作品的審美脈搏，以及書畫真?zhèn)舞b定的基本方法，將鑒賞的眼光與科學的方法相結(jié)合，加上不斷的學習和探索，才能得到準確的結(jié)論和投資的回報。
　　（作者單位：安徽省文物鑒定站）
　　責編：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