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政壇的“師走之月”

關(guān)照

2012年11月14日，日本東京，民主黨與自民黨舉行黨首討論。在這次討論中，自民黨總裁安倍晉三就解散眾議院問題再次發(fā)難：“首先作出‘近期問信于民的承諾期限已過，應(yīng)該給混亂局面劃上句號?！睂Υ耍裰鼽h黨首、首相野田佳彥突然明確表態(tài)：“在這個周末，11月16日，我認為應(yīng)該解散眾議院。”這是戲劇性轉(zhuǎn)折的一幕。從10月底開始，面對在野黨的“逼宮”，野田從未松口。早在10月29日，野田佳彥在國會發(fā)言時就表態(tài)：“為了兌現(xiàn)我‘為明天負責的承諾，我不能在完成前半途而廢。”就在外界猜測這是野田騙取自民黨信任的把戲之時，11月16日下午，議長橫路孝弘宣布：眾議院解散！而走出國會的野田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明言：“我將讓這個國家的人民作出判斷！”

野田的野望

“畢竟，我們將在未來4年中讓政府重獲信任，我們愿意領(lǐng)導這個正面臨僵局的國家，因此我們將在這次大選中戰(zhàn)斗，并取得勝利?！?1月16日晚上，新聞發(fā)布會上的野田信心十足，而他身后的民主黨卻愁云滿面。據(jù)民主黨內(nèi)消息人士透露，野田11日晚上就已告訴民主黨干事長輿石東，他打算解散眾議院；13日晚，輿石東兩次反對解散議會無效后表示：“金魚跳出魚缸就會死！”野田曾自比泥鰍，而把別的政客比作金魚。這一次，泥鰍要把金魚們賴以生存的魚缸打碎。在野田看來，輿石東是原黨內(nèi)反對派小澤一郎的人馬。而就是在11月12日，東京高等法院宣判，此前深陷政治獻金丑聞的小澤一郎無罪，為其重返政壇掃清了道路。

日本《新華僑報》認為，民主黨內(nèi)還有30多名親小澤派議員，在小澤被判無罪后，有可能聯(lián)手活動。因此，這一次野田這次解散眾議院的“砸缸行為”，客觀上也起到了清除黨內(nèi)小澤派的一石二鳥作用。而在14日晚，前首相鳩山由紀夫就公開批評野田解散眾議院，并談到自己脫離民主黨的可能性。而媒體觀察認為，鳩山很有可能與小澤合股，棄野田而去。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半y道要為自民黨解散眾議院嗎？自民黨最擔心的是民主黨更換黨首后舉行大選！”民主黨議員中山義活的這番話被《朝日新聞》解讀為要求野田辭職，選出新黨首宣傳。事實上，在民主黨內(nèi)還有一批中青年議員，他們未來的政治生涯還很長，如果野田選擇賴在臺上不走，那么就很可能導致民主黨目前的窘境進一步惡化。對于這些議員，如果這樣的局面不予以改變，那么他們自己的國會席位都難以自保。因此，他們的意見也成為野田此舉的一大誘因。

11月13日，野田表示，要在黨內(nèi)反對解散眾議院的聲音高漲前解散眾院。《亞洲時報》將解散議會解讀為野田轉(zhuǎn)守為攻的重要信號。在14日的討論中，野田還氣勢逼人地向自民黨黨首安倍晉三開出解散眾院的三個條件：通過特例公債法案和選舉制度改革法案，召開討論養(yǎng)老金制度改革的“國民會議”。三個條件基本都得到滿足。

以這三個條件為界，基本標志著野田內(nèi)閣執(zhí)政使命的完成。消費稅法案改革和社保一體化等一系列改革已經(jīng)達到了野田的預期目標。有人說，在日本政界只有一個謊言不會被追究，那就是：首相說何時解散眾院。還有些人喜歡給首相解散眾議院的方式來命名，比如說中曾根康弘有過“裝死解散”，宮澤喜一有過“扯謊解散”。而野田此次解散眾院的確有些過于突然，以至于到現(xiàn)在在日本國內(nèi)還沒有一個大家公認的名號來命名此次眾院解散。不過英國媒體這一次搶了先，跟日本人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們將野田的這次解散稱之為“神風解散”。這個名字來源于二戰(zhàn)末期日本的“神風特攻隊”。英國媒體取這個名字的出發(fā)點就是形容野田內(nèi)閣如今已是窮途末路，只能依靠自殺式的方式來突破僵局。而這樣一種自殺式的謝幕方式也暴露出日本政治制度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jīng)日趨劣化的現(xiàn)狀。

11月16日，野田宣布，12月16日將舉行大選。湊巧的是，這一天正好是石原慎太郎辭職后東京都知事選舉的日子。兩場選舉趕在同一天，東京都選舉委員會表示，當天就連保證足夠的票箱都成問題。而對于東京市民來說，年底將面臨一場大混亂。有市民很失望地表示：“有那么多說謊的政治人物，我只是希望有一個領(lǐng)導人能夠完成他的任期。”

大黨派VS小團體

12月是日本的“師走之月”，指的是時近年關(guān)的12月，各種繁忙的事務(wù)讓人應(yīng)接不暇，連平日里端莊走路的老師都忍不住小跑起來。而“師走之月”也讓各路政客忙碌不堪?！蹲x賣新聞》解讀說：“日本一下子進入到選舉模式，距12月4日提出候選人名單只剩19天，各黨都在跟時間賽跑?！睋?jù)媒體估計，預計有1090人出馬競選眾議院480個席位，哪個政黨席次過半，就能組閣上臺。而這些席位又分成兩部分：300個“小選舉區(qū)”席位和180個“比例代表區(qū)”席位。

早在1994年，日本通過了針對眾議院的《選舉法改革方案》，將過去的中選舉區(qū)制改為小選舉區(qū)和比例代表并列制。比例代表制將日本全國分為以東京等11個比例區(qū)，按各黨得票比例分配180個席位。而日式選舉的弊端也十分明顯。

2005年眾院大選，自民黨在東京比例區(qū)按得票獲得了8個席位，竟超過該黨提出的7個候選人。令人驚異的一幕出現(xiàn)了：這一席位被讓給了社民黨候選人。2009年大選，這種勝得溢出的現(xiàn)象輪到了民主黨，最后將近畿比例區(qū)的兩個席位讓給其他黨。而此次野田拿來作為解散眾院的條件之一的《選舉制度改革法案》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弊端。這一焦點主要集中在定員續(xù)減的問題，換言之要把比例代表區(qū)進一步壓縮，削減80個席位，這本身也是野田內(nèi)閣國內(nèi)政治改革的目標。

而這種民主自民兩大黨試圖壓縮的比例代表區(qū)制，能確保小黨派的頭面人物進入國會，成為日本兩黨之下出現(xiàn)第三黨的土壤之一。在目前的日本政壇，很難出現(xiàn)兩大政黨中任何一個黨派執(zhí)政席位過半的局面，這會直接帶來小黨派的“破碎化”，導致小黨派林立，成為民主自民兩黨相互制約對方的手段。而野田這一做法就試圖將小黨派擋在國會門外。

在1994年確立小選區(qū)和比例選區(qū)并列制后，民主黨開始在日本崛起，這也讓日本進入到民主自民兩黨時代。在這兩大黨都讓民眾失望的情況下，日本政壇又出現(xiàn)了所謂的第三極勢力，于是很多人說日本政壇的戰(zhàn)國時代來臨。野田解散眾議院后，一個久拖未決的懸念解開了。可與此同時，另一個懸念又出現(xiàn)了：誰將成為“師走之亂”后，后野田時代的日本掌舵人？

日本政壇的戰(zhàn)國時代

11月13日，混亂的日本政局又給了石原慎太郎一次表現(xiàn)的機會：石原在這一天宣布組建太陽黨。面對媒體，石原打算整合小黨派，打造政壇第三極勢力的企圖暴露無遺。石原說：“現(xiàn)存的主要政黨都像是‘舊軍，而與之相對，我們都是‘新軍，我們將與‘舊軍戰(zhàn)斗，否則日本將沒有變革。”石原口中的“新軍”，自然指的是最近崛起的極右翼團體太陽黨已經(jīng)整合的“奮起日本”。2012年4月，從自民黨分裂出去的平沼赳夫等5名議員組成了“奮起日本”，石原也是共同發(fā)起人。

不過清一色七八十歲老人組成的“奮起日本”只是一個邊緣化的小黨，石原的志向在于所有極右翼勢力的大聯(lián)合。11月14日，野田閃電拋出解散眾議院的決定，讓剛剛組建的太陽黨陣腳有點亂。不過極右翼勢力加速整合的步伐并沒有受到影響。11月15日，石原與“減稅日本”黨代表河村隆之在東京會面，宣布在大選中合并；11月16日和17日，石原與“日本維新會”黨首橋下徹連續(xù)會面，協(xié)商兩黨合并事宜；另一個極右翼勢力小黨“大家黨”代表渡邊喜美也表現(xiàn)出與石原和橋下合作的意向；11月17日，以大阪市市長橋下徹為黨首的“日本維新會”與前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創(chuàng)建的太陽黨在大阪正式?jīng)Q定合并，太陽黨解散，正式并入日本維新會，石原擔任日本維新會代表，維新會前代表橋下轉(zhuǎn)為代理代表。

盡管極右翼政黨政策主張并不完全相同，但是“修憲”，使日本成為所謂正常國家的目標卻是共同的。像石原主張廢止憲法，橋下自稱改憲派，平沼赳夫也聲稱要修改憲法。石原曾說：“為了實現(xiàn)大事業(yè)，我可以忍耐，也可以妥協(xié)?！彼谥械拇笫聵I(yè)就是聯(lián)合所有右翼修憲。

11月16日，自民黨黨首安倍晉三針對眾議院解散表示，自民黨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三年了：“我們將依靠民眾贏得選舉，我們的使命就是贏得這場歷史性的戰(zhàn)斗！”不過選民對民主黨不滿，并不意味著對自民黨就很滿意。極右翼小黨很可能吸走右翼政黨自民黨的部分選票。在《華爾街日報》看來，這次選舉將會是日本近20年來形勢最為復雜的選舉，結(jié)果很難預料。

據(jù)普遍推測，選舉后，自民黨會在國會領(lǐng)跑，但是不會過半數(shù)，朝野上下基本還是自民、民主兩黨分庭抗禮。然而第三第四股勢力會抬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而坐鎮(zhèn)永田町的安倍與哪一路政黨聯(lián)合，將成為影響日本接下來政策走向的關(guān)鍵因素。

在國際政治中，執(zhí)政黨更迭被看做一個國家內(nèi)政外交調(diào)整的分水嶺。但是日本政治有其特殊性，換言之這種“分水嶺”的意義被大大削弱。原因就在于日本首相更迭速度太快，一旦安倍不出意料入主永田町，那么日本將創(chuàng)下7年7相的另類紀錄。然而，這種頻繁的更迭之后，日本民眾得到的是什么？日本著名企業(yè)家稻盛和夫說過：“日本民眾得到的不過是走馬燈似的第三流人物，他們擁有的不過是聰明才辯而已?！比毡疽恢毕胍叱?0年來的困境，但究竟誰能力挽狂瀾？日本上下都在期待這個真正意義上的政治家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