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老年斷想(外四首)

迪 夫

過去我一邊看菜單，一邊

與服務(wù)小姐搭訕。如今只關(guān)注菜名后的

價格，以及店老板暗藏的斤兩。前些年

我還染發(fā)，今年不干了

任憑理發(fā)師口吐白沫，甘愿讓兩面白色的旗

向年輕人高舉。我似乎

已經(jīng)老了，有人向我推薦壯陽食品

便急切地嚼碎咽下，臨睡也沒反應(yīng)

除了兩團掌心的汗。我似乎明白了

什么是中年人，以及什么是中老年的

差異。這當中，我把一個“老”字痛苦地嵌入

夢中，十幾年前的情人也老了，而且

她老得比我快。大前天她的一個電話

著實讓我興奮，她的腔調(diào)和語氣都沒變

還有點甜，可她最后一句:“保重啊，老李”

讓我發(fā)呆。我似乎已經(jīng)老了

我既看不到遠處的大字，又看不清身邊的小字

我一會兒戴上鏡片，一會兒又掛在嘴巴上

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三十年前的父親

哦，如果真的老了

我真該摘下我的眼鏡，只看那些大標題

而忽略那些蠅頭小字的細節(jié)

不過，任何一個與價格相關(guān)的數(shù)字

最好還是問個明白

我和你

模仿你的圓，以及你

的光焰。我是向日葵，體內(nèi)生長著

子彈

你離我太遠了，可我

天天瞄準你。你風一般由東向西

我的長頸扭過180度

我是一個天生的狙擊手，備足

藥火，但缺少

扳機

我會在一個無風的日子

在你低頭的瞬間，一粒一粒地

炸裂

邂 逅

三個小時的飛行，我與鄰座

的婦人，聊了90分鐘。

到了一個城市的上空，她問我

的手機。我看見

兩行水珠從窗舷上劃過

接著，又是兩行，追逐著

飛

11個數(shù)字

吞吞吐吐

我故意把末尾的66

說成77。她含笑

記下。說下機后

發(fā)我短信——說這話時，她的眼亮了一

下，而窗外

的云漆黑

桃 花

第一朵開了

然后是同樣的第二朵，帶著同樣的

羞澀，顫抖。當?shù)谌?，不，是滿樹的

花，粉紅的小拳頭

向天空高舉

也向我砸來

哦，春天的風里

因為桃花開了，多了閃電

也多了點乳香

走進古屋

走進古屋，我發(fā)現(xiàn)有腳印

是不是上個世紀留下的，一張空床

像一只沒有眼珠的眼窩，要裝下我

有點暈眩。我撫摸一面鏡子

鏡子中有人用手撫摸我的臉，一種體溫

流水般閃著淚花。也許是春天的

避難所，傳來叫號聲?我的名字是4號

我朝著一扇標寫了4的房門走過去

沒有人坐著等我，連個影子也沒有

一片怪模怪樣的葉子

從窗臺的磚縫里探出臉

我認識她。她寧可多一點風雨

也要多一點陽光。我得承認

這一切

只能發(fā)生在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