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外三首)

劉貴兵

我承認天空的云朵

是先于我解凍的

不然她不會早早飄到我窗前

殷殷地邀我

我和春天素來是有感應(yīng)的

像現(xiàn)在

你微有所動 我便已知曉

按歸雁的指向

月牙島 當是第一抹春色歸處

像是有位神奇的魔術(shù)師

猛地揭下春帷

魔幻的拐杖迎風(fēng)一指

舌綻春雷，喊一聲：春來！

素雅的春色便蜂擁而入擠滿眼簾

天空越來越輕

他總是飄在云朵上頭

薔薇河滔滔

歡快得有些冒失

也不知他是正把春送來

還是要把春帶走

這一河春水浩蕩

總不舍晝夜奔赴向遠方

遠方：詩意？星辰？大海？

昨夜風(fēng)雪昨夜寒

今日柳色今日新

新柳應(yīng)辨舊識

微微頷首

像極了嫵媚的矜持少女

六分竊喜

三分嬌羞

尚余一分嬌嗔：

你再不來 我便要飛雪了

小草好奇地探出腦袋

她想跟路過的柔風(fēng)打個招呼

可凊風(fēng)顯然無暇顧她

他只調(diào)皮的想看哪一朵花

在他輕聲呼喚下

第一個醒來

染香的空氣

始終勤勉的朝陽

而我不是游客

我只是那個迷途的少年 緩緩歸來

我也不是來覓春的

我是來乘風(fēng)扶搖翱翔天際的

不是風(fēng)箏 而是凌風(fēng)高蹈的那只鷂鷹

當空中傳來翅膀的轟鳴

你不必訝異

對

那是我逃離軀體的魂魄

劃破長空的聲音

想出來看看晴空萬里

譬如在這樣的周末

陽光明亮如雨

歲月溫婉如初

來一次小小的漂泊

從熙攘的人間長河 出逃

來桃花澗尋覓歲月未竟的芬芳

譬如牽上那朵云

瀟灑斜掛于天際

偽裝成一個詩人

迎風(fēng)吟哦

打撈出浸泡在俗世濤濤的靈魂

譬如做一個歌者

歌聲震林樾

排林度驚鳥

抑或 做一個畫者

眼中春光瀲滟

筆下萬物叢生

我有理由相信

桃花澗里的桃花仙子

是有著 神奇的力量的

她皓腕一揚 玉手一揮

便能抖落 所有人間苦難

像母親 輕輕

為我撣落肩頭的浮塵

老 船

這是在海一方海洋公園

海灘一隅

這條船就靜靜躺在這

仿佛已逾千年

許多人路過

表情肅穆

像照見了自己

也墮入不可抗拒的

生死輪回

我拍了下船身

斑駁的刻畫下

死灰之木

已沒有了強勁的心跳與轟鳴

一頭垂死的老牛

細數(shù)著有限的光陰

吃力地咀嚼著世事無常

歲月掏空了的腹腔

回蕩著風(fēng)的悲鳴

沙灘的托舉

才勉強支撐起生命之重

治愈性的陽光

溫柔撫慰萬物

踢走霧靄

萬物開始恢復(fù)本來面目

一如最初

老船卻徹底走入混沌

他已記不清陰晴晨昏

他只用眼睛

呆滯地望向遠方

無力而堅定

遠方

那充盈天地

奔流不息的

是他激蕩的青春那

顛沛流離

波瀾壯闊

父親節(jié)致天下父親

走在路上

我也是 虎虎生風(fēng)

極其雄健

這給了幼小的兒子

莫大的依仗

兒子在晚風(fēng)中

百無禁忌 肆意妄為

昨日的戰(zhàn)爭來得無聲無息

但很慘烈

你的父親頭破血流 皮開肉綻

尊嚴碎了一地

這樣的情節(jié)幾乎上演于每一天

但當你的父親展開笑容

春陽般

他伸出那雙寬大的手

“你好”當他問候整個世界

溫暖便流水般傳遞向全世界

而隱沒在笑容背后的苦澀

只有風(fēng)知道

這才是生活

你胸懷有多寬 能承受多少

你才有資格享受多少

兒子 這不奇怪

而且無獨有偶

你的父親

在云端的你父親的父親

甚至還有你

哦不

我不要你成為那樣的人

爸爸要傾其一生

為你打造一個世界

那世界里只有

歌與夢

夢與詩

詩與笑

看藍天遼闊

大朵大朵的白云

吹著嘹亮的軍號

云天之下

那是你爸爸漫漫的征程

那一天燃燒的云霞

是為每一個平凡而偉大的父親

天地壯行的絢爛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