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時期的被害作家及其群體特征

聶珂

(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四川南充637009)

魏晉時期的被害作家及其群體特征

聶珂

(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四川南充637009)

魏晉既是中國歷史上政治極為黑暗的時期，又是中國文學史上一個思想異?；钴S、文化環(huán)境較為寬松、精神生活空間開闊的時期。據(jù)筆者統(tǒng)計，這一時期有文學作品存世的被害作家人數(shù)近30位，這在整個文學史上實居其首。通過對此時期被害作家及其卒因的統(tǒng)計，可以更加深入地考察此時期被害作家共有的生存境遇與群體特征。

魏晉;被害作家;群體特征

一、魏晉時期的被害作家及卒因

文士階層是中國古代具有特殊意義的社會力量，他們與封建王朝的關系歷來極受關注。北齊顏之推在《顏氏家訓·文章》篇中就曾指謫歷代作家的輕薄，怎樣遭辱，怎樣遇害，從屈原到謝脁，共舉出36位“無行”的文人來。明代王世貞曾對古代著名文人身遭流竄、刑辱、殺戮三項作了粗略統(tǒng)計，人數(shù)達287名之多，于是不勝感慨:“循覽往匠，良少完終，為之搶然以慨，肅然以恐”。冉昭德先生撰《〈文選〉中慘死的作家》(《勵學》，1934年第6期)，統(tǒng)計出《文選》中被殺戮的作家有34位，占其全體作家(130人)四分之一有強。在魏晉文學史上，這一時期最杰出的詩人，幾乎全非善終。

從表1中可以看出，這一時期有作品存世的被害作家近30位。這些被害作家都處于士族階層，創(chuàng)作范圍涵蓋文學、歷史、地理、哲學、音樂、植物學、養(yǎng)生等各個領域，有著極高的文化素養(yǎng)。他們的被害令人痛心扼腕。下面這份觸目驚心的簡表，不僅是魏晉時期著名作家名單的集聚，也是此時期殘酷政治斗爭的證明。有些學者認為，魏晉時期文學興盛的原因主要是此時期正統(tǒng)儒學日漸衰落，玄學興起，思想較為自由。但是，通過對魏晉被害作家卒因與不同政治時期被害作家人數(shù)的統(tǒng)計，我們不得不把此時期被害作家群體及其詩歌創(chuàng)作與當時黑暗的政局聯(lián)系起來。

二、魏晉時期被害作家的生存境遇

魏晉時期，階級矛盾、民族矛盾與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派系斗爭錯綜復雜。作為那時的文學創(chuàng)作主體，“作家的政治觀點，作品的政治內(nèi)涵，接受者的政治觀念，不僅在文學史上打上了鮮明的烙印，留下了濃厚的投影，而且當這些觀念內(nèi)涵與審美情感結合為某種政治情結，并歷史地積淀起來之后，它本身就構成了文學史的一個重要方面的內(nèi)容”［1］(P1)。我們從這一時期作家的作品中即可窺見時代的殘酷。曹操在《蒿里行》中描寫了漢末戰(zhàn)爭的慘象:“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然而，相對于整個魏晉史，這只不過是一個開端，后來的朝代戰(zhàn)亂更是不絕如縷。梁武帝太清年間發(fā)生的侯景之亂，使得江左“萬里靡沸，四方瓦解，社稷淪胥，龜玉毀廢”［2］(P1958)。讀之令人心有余悸的還有庾信在《哀江南賦》中描寫梁末侯景之亂給南方人民帶來浩劫的場面:“野蕭條以橫骨，邑闃寂而無煙;疇百家之或在，覆五宗而翦焉”。

宗白華先生說過:“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苦痛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史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濃于熱情的一個時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藝術精神的一個時代?！@幾百年間是精神上的大解放，人格上思想上的大自由。人心里面的美與丑、高貴與殘忍、圣潔與惡魔，同樣發(fā)揮到了極致?！保?］(P126)活躍在政治舞臺與文學史上的被害作家們，在魏晉“亂”與“篡”的時局之下，不可避免地成為了政治的犧牲品。在這個動亂的時代，許多著名作家由于政治原因喪于戰(zhàn)亂。作家劉琨為抗擊劉淵、劉聰?shù)哪锨?，招募流民組織軍隊，為石勒所敗，與幽州刺史鮮卑人段匹磾相約扶助瀕臨危亡的晉室，后因兒子與段匹磾有隙，劉琨受牽連被殺。

表1 魏晉主要被害作家生卒年及卒因簡表

除了戰(zhàn)亂，黨爭之禍也導致大批文士慘遭屠戮。楊修、丁儀、丁廙等參加了曹植、曹丕的奪位之爭，曹操殺楊修，曹丕殺丁儀、丁廙。魏明帝后，司馬氏集團勢力日盛，何晏、李豐等人黨附曹爽，排斥司馬氏集團，最后在“高平陵事變”中被司馬氏集團全部殺害。西晉太康年間，著名作家陸機、陸云、潘岳等人諂事權貴賈謐，后來在兩晉末年的亂變中被害。積極出世招致殺身之禍，不與統(tǒng)治集團合作仍難以避禍。作家嵇康在其作品《與山巨源絕交書》中公然“非湯武，薄周孔”，公開蔑視司馬氏集團的黨羽鐘會，最終遭讒受害，死于非命;東晉郭璞博學多才，在文學史上是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也因反對權臣王敦的謀反而慘遭殺害。士大夫何晏、王弼、夏侯玄等預感到“天地之將閉，平路之將破”，悵然憂噬:“鴻鵲比翼游，群飛戲太清。常畏大網(wǎng)羅，憂禍一旦并”。顏之推描寫:“自喪亂以來，見因托風云，僥幸富貴，但執(zhí)機權，夜填坑谷，朔歡卓、鄭，晦泣顏、原者，非十人五人也?！碑敃r政局之恐怖黑暗可見一斑。

三、魏晉時期被害作家的群體特征

首先，魏晉時期被害作家群體顯示出了極高的文學造詣。嵇康與郭璞的“游仙詩”，潘岳的“哀悼詩”與鮑照的“邊塞詩”，以及張華、陸機創(chuàng)作的“懷古詩”，都對后來詩人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在上表中，我們還可以看到哲學家何晏、歐陽建，生物學家嵇含，音樂學家嵇康等。他們最終未得善終，卻給后世留下了寶貴的財富。

其次，魏晉時期被害作家對權貴極具依附性。這除了集中表現(xiàn)在他們喪生于上層統(tǒng)治者奪權的斗爭中之外，還突出表現(xiàn)在作家多出現(xiàn)在以上層權貴為中心的“文人集團”中。如“鄴下文人集團”中的孔融，“賈謐廿四友”中的陸機、陸云、潘岳，“竟陵八友”中謝脁、王融等。他們或出于政治目的，或為了謀生的需要，最終陷入政治禍難中。

再次，魏晉時期被害作家多集聚在同姓家族成員中。陳寅恪先生曾經(jīng)說:“魏晉南北朝之學術、宗教皆與家族、地域兩點不可分離。”［4］(P17)如“嵇康與嵇含”、“二陸”與“大小謝”，他們多出生于注重家學的世宦家族中。但是，由于缺乏政治遠見，政治才能不足，他們最終難逃罹難的悲劇。他們的悲劇正是世家大族式微的歷史性悲劇的反映，最終形成了“歷史的必然要求與和這個要求的實際上不可能實現(xiàn)之間的悲劇性的沖突”［5］(P181)。

［1］覃召文，李晟．中國文學的政治情結［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6．

［2］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M］．北京:中華書局，1963．

［3］宗白華．藝境［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

［4］陳寅恪．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M］．北京:中華書局，1963．

［5］恩格斯．致拉薩爾［A］．馬克思恩格斯論文學與藝術(一)［C］．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

The Persecuted Authors and Group Characters in the Period of Wei and Jin Dynasties

NIE Ke
(College of Arts，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Nanchong 637009，China)

The period of Wei and Jin dynasties，in which politics was extremely dark in Chinese history，is also a time of that thought was particularly active，cultural environment was more light，spiritual living interspaces was open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According to the author statistics，more than forty writers were persecuted who have left people works of literature during this period，this number ranks first in the whole literature history．By studying the number of persecuted authors in this period and analyzing why they were persecuted，this paper outlines the common living circumstances and group characters of the persecuted authors in this period．

Wei and Jin dynasties;Persecuted authors;Group characters

I206

A

1008—4444(2012)01—0109—03

2011－10－21

聶珂(1984—)，女，河南新鄉(xiāng)人，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2009級古代文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王菊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