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吉慧
“往往醉后”的傅抱石
文/唐吉慧
作畫的傅抱石
傅抱石(1904-1965年),自號“抱石齋主人傅抱石”。江西新余市人,中國現(xiàn)代杰出的畫家、美術(shù)史論家、書法篆刻家。曾任中央大學(xué)藝術(shù)系(今南京師范大學(xué)美術(shù)系)教授、江蘇省國畫院院長、中國美術(shù)家協(xié)會副主席等職。因?qū)W養(yǎng)深厚,1929年,在國內(nèi)尚無畫史一類書籍出版的情況下,寫成《中國繪畫變遷史綱》,自此開始執(zhí)著中國美術(shù)史論的研究。
他是一位當之無愧的中國文人畫家。他創(chuàng)作的詩意畫題材“湘夫人”,詩畫合一,繼存古人遺風(fēng),飽含豐富的文化信息。1959年,正值建國十周年,傅抱石與嶺南畫派關(guān)山月合作,為北京人民大會堂主大廳創(chuàng)作的一幅毛主席《沁園春·雪》詞意畫《江山如此多嬌》,不僅成為新中國的象征,還成為那一時期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接見外賓時留影的背景。
小時候喜歡集郵,特別是念初中的那段時光,學(xué)校下了課,就會跑到離家不遠的郵幣市場,看看新發(fā)行的郵票有些什么,還時不時向老郵迷們學(xué)習(xí)些集郵的經(jīng)驗。記得那時候因為買郵票,每個月的零花錢都緊緊的,當然郵票是收集了很多,連“文革”的舊票也不少,有“毛主席去安源”、“紅燈記”。不過很遺憾,后來因為興趣的轉(zhuǎn)移,郵票的大部分成了壽山石、青田石,還有的,我就隨意擱置了。
傅抱石首日封
《仿石濤華陽山圖
《嘉陵江色》
《雪景》
那天晚上整理抽屜,雜亂的一沓文稿紙里翻出一套首日封,首日封外面裹著塑料紙,保存得好好的。打開看,是六枚《傅抱石作品選》的六張首日封,分別印了“聽泉圖”、“洗手圖”、“大滌草堂圖”、“擘阮圖”、“虎跑”和“山陰道上”。傅抱石首日封是江西新余1994年10月5日出的,因為傅抱石先生,原名長生、瑞麟,1904年10月5日生于江西省南昌市,祖籍又是江西省新喻縣(今新余市)。由此而看,為了紀念傅抱石先生,而選擇在其出生那天發(fā)行此套郵票和首日封系列。想來,它在我的抽屜里睡了快有12年。我相信,1994年的時候,自己對傅抱石一定還不知不解,只是因為一種愛好,才將它收藏了起來。如今我對繪畫的熟識,已經(jīng)對傅老的這些畫,大部分在畫冊上都欣賞過了,印象深的是那張“大滌草堂圖”,上面有徐悲鴻的題字,“元氣淋漓,真宰上訴”。
《蝶戀花》
《湘君》
每枚首日封的背面各印有一枚印章,我喜歡那枚“往往醉后”,而且這“往往醉后”四字是他自己親手刻的。傅抱石愛喝酒,一來有助畫意瀟灑淋漓,二來也透著半醉半醒間的靈感構(gòu)想。不過我喜歡這印是因為這四個字有韻味,朦朦朧朧的意猶未盡,才像了傅抱石的為人,才像了他用“抱石皴”畫出的山山水水的味道。據(jù)說傅抱石畫畫是先疾風(fēng)驟雨,后隨心所欲地落筆畫上一通,他的妻子羅時慧稱那是喝醉了酒,在鬼畫符,待傅抱石細心收拾后,這畫里便有了激情,有了生命,有了撼動人心的力量。傅益瑤說:“他的‘往往醉后’,就是借助于酒的力量,強化他的精神脫殼,從而在新的精神層面上有更高境界的追求和藝術(shù)表達。”于是“往往醉后” 袒露了一種境界,一個讓人猜不透的謎,讓傅抱石毫不費力地把握住了中國畫的血脈。
傅抱石幼年是在私塾讀書,11歲輟學(xué)后到瓷器店當學(xué)徒。瓷器店附近有刻字攤和裱畫店,古玩、舊書店因為離家不遠,便耳濡目染,有了對藝術(shù)最初的認識。但是在藝術(shù)的道路上,他總是得貴人相助,高人引薦,回憶他的一生,有徐悲鴻的慧眼識才、舉薦他去日本留學(xué),日本人金原省吾對他不倦的教誨,郭沫若與他的詩畫切磋,從友誼到伸出援手,使他在困境中渡過難關(guān),這些人生中的關(guān)鍵時刻、關(guān)鍵人物為他日后成為一代中國“新山水畫”大師墊底了厚基。
然而,當回想起抗戰(zhàn)時期,傅抱石和家人此時安家在重慶郊外金剛坡。那段歲月是艱難的,生活也好、繪畫也好。他曾說:“我住在成渝古道旁,金剛坡麓的一個極小的舊院子里,原來是做門房的,用稀疏竹籬隔作兩間,每間不過方丈大,高約丈三四尺,全靠幾塊亮瓦透點微弱的光線進來,寫一封信已夠不便,哪里還能做畫?不得已,只有當吃完早飯之后,把僅有的一張方木桌,抬靠大門放著,利用門外來的光作畫,畫后,又抬回原處吃飯,或作別用。這樣,我必須天天收拾殘局兩次,拾廢紙,洗筆硯,掃地抹桌子都得一一辦到?!彼淖∷T前是個曬場,每當風(fēng)吹過的時候,稻芒、麥芒會隨著山風(fēng)飛入硯臺,傅抱石只能把墨盒掀開一點,舔些墨,再趕緊蓋上。這樣子的情形,傅抱石一家一住就是八年光景,他就在這簡陋的“抱石山齋”里創(chuàng)造出了讓世人為之贊嘆的“抱石皴”。很多年以后,傅小石和傅二石都畫了關(guān)于金剛坡的回憶,傅二石《金剛坡下》的題記里寫有這樣幾句語重心長的話:“條件的艱苦未能影響他藝術(shù)創(chuàng)作之熱情,只有警報聲響,日寇飛機到來方才停止作畫。”我在想,老一輩人對于藝術(shù)的執(zhí)著和堅持,怎么都叫人敬佩。
傅抱石的仕女圖最為突出的就是“湘夫人”一類,風(fēng)格繼承晉唐,人物臉型豐腴,雙額是用淡墨勾輪廓,再用較深的墨畫出較確切的線條,櫻桃小口,雙眸用細筆散鋒描畫出眼瞼,再用淡墨色點出眼珠,用較深一些的墨點出瞳孔,感覺目光清澈,加上兩道微彎卻斜飛入鬢的眉毛更覺氣質(zhì)高貴,清氣逼人。臉部用胭脂輕淡地染出臉暈??梢姡当闹型昝赖氖伺蜗笫悄切├^承唐代遺風(fēng)的女子,她們大都體態(tài)輕盈、氣質(zhì)高貴、儀態(tài)大方、神情幽婉的古典美的體現(xiàn),也是傅抱石對女性美的圖示化的最好詮釋。他的《湘君》,畫面?zhèn)鬟_出淡淡凄苦、憂愁、悲哀的情緒,睹之傷懷,通過對女性舒緩姿態(tài)、柔婉表情的描繪,營造一種靜寂、哀傷、悲憐、枯淡、凄切與憂郁的氛圍。細細體味,這歌境與歌情使畫境與畫情相得益彰、絲絲入扣,微妙而深遠,簡潔且幽雅。甚為我等之愛憐。
好友蔣瑾琦在上海書展上遇到我,見我手里拿著傅益瑤新著《我的父親傅抱石》,不禁嘆了口氣,他說20世紀80年代初有朋友要賣給他一張傅抱石的畫,四尺開三的尺寸,畫的是山水間煙雨蒙蒙的畫景,運用“抱石皴”畫法,讓他動容?!皼]買嗎?” 我問?!皩Ψ揭?000元,可我那時候還沒工作,那時候沒錢……”他的話里,隱隱藏著無奈。今年傅抱石的《雨花苔頌》在北京拍了4000多萬元,成了中國畫市場單幅作品成交的最高價格,而傅抱石的其他畫,拍賣會里也是數(shù)十萬、數(shù)百萬的讓買家竟拍著。我想瑾琦一定后悔20年前沒把那張畫買下來,若是留到現(xiàn)在,瑾琦的“潑天齋”不知添上多少云水煙嵐的風(fēng)景。
如今,再看自己的那套傅抱石首日封,聽說現(xiàn)在的郵品市場也不景氣,我在多倫路就曾見些賣郵品的商販,把許多新出的郵票按面值打8折出售,大概這套已經(jīng)遠去了12年的《傅抱石作品選》也早已貶值,不過我不在意這些,貴也好、賤也好,我只為了一份心中的紀念,畢竟藏了這許多年,這首日封與我總是有緣的,我滿足了。12年里的歲月,傅抱石首日封也算是對我那段學(xué)生生涯的紀念,那時候的寶鋼第一中學(xué)現(xiàn)在也不在了。然而再看傅抱石本人的作品,著實氣魄非凡,令人精神。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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