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閃耀的紅燈籠——談《紅燈籠的故事》

趙式坪

(鄭州鐵路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河南 鄭州 450052)

1.兩個名字

《紅燈籠的故事》的創(chuàng)作與完成，與兩個名字密切相關(guān)，他們就是趙伊坪和姚雪垠。

《紅燈籠的故事》所承載的傳奇性色彩，使這個作品蒙上了一層特殊的浪漫和神秘。它以通常文學創(chuàng)作罕見的方式，演繹了一段文壇佳話，為歷史和后人留下了一份不可多得的寶貴的精神遺產(chǎn)。

首先就從《紅燈籠的故事》作者說起。

趙伊坪，原名趙廉越，號石庵，生于1910年，河南郾城人。1925年經(jīng)彭雪楓介紹，加入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1926年轉(zhuǎn)為中國共產(chǎn)黨，先后在河南、陜西、山東等省開展黨領(lǐng)導的學運、農(nóng)運和兵運工作。七七事變前來到山東，成功開展了對國民黨聊城專員范筑先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爭取范筑先將軍同我黨共同抗戰(zhàn)，開創(chuàng)了我黨領(lǐng)導的魯西北抗日根據(jù)地，為鞏固和壯大魯西抗日根據(jù)地做出了重要貢獻。1939年3月5日，在與日軍激戰(zhàn)中，壯烈犧牲。

姚雪垠，原名姚冠三，河南鄧縣人，生于1910年10月，中國作家協(xié)會名譽副主席，著名小說家。他以一位文藝工作者的歷史使命感，用畢生精力創(chuàng)作出一部恢弘的長篇歷史小說《李自成》。

趙伊坪與姚雪垠年齡相當，同為河南籍。一個是中共黨員，另一個是進步作家，在20世紀30年代成為風雨同舟、肝膽相照的朋友，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

2.豫東平原上的“小延安”

如果說《紅燈籠的故事》與他們二人的名字緊密相關(guān)，那么在他們的人生經(jīng)歷中，在河南大同中學這段特別的相遇，也是尤為重要的。沒有大同中學這塊土壤，沒有當時特殊的社會環(huán)境，《紅燈籠的故事》這棵文學藝術(shù)的種子也是無法由胚芽而成為光芒耀眼的一朵奇葩。

大同中學建立于20世紀30年代初。1932年黨派趙伊坪回河南工作，在敵人統(tǒng)治薄弱的坡邊村萬壽寺小學和私立杞縣大同中學教書，此時大同中學開始籌建，大同中學校長王毅齋，杞縣人，曾留學德國，是著名愛國民主人士。大同中學自建校之初就是在我黨的支持協(xié)助下創(chuàng)辦的，直到抗戰(zhàn)爆發(fā)。學校聚集了許多共產(chǎn)黨員和進步教師，梁雷、郭曉棠、傅弧侶、楊伯笙、王樂超等都是中共黨員，還有許多黨外進步人士，如左翼作家?guī)熗?、姚雪垠。當時的中共杞縣特委就設在這所學校里。

在20世紀30年代的舊中國，在那些風雨如晦的日子里，在四處彌漫著白色恐怖的形勢下，趙伊坪、梁雷以教書為名，秘密開展黨的地下工作。他們兩個人分別擔任大同中學的訓育主任和教務主任，在校園內(nèi)默默耕耘，教書育人，深得學生們的尊敬和愛戴。“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數(shù)十年后，當年大同中學的這些幼苗都變成一棵棵挺拔參天的大樹，成為國家民族的棟梁。大同中學為我黨培養(yǎng)了許多優(yōu)秀的干部，杰出的人才，可謂桃李滿天下。比如《縣委書記的榜樣——焦裕祿》的作者，原新華社社長穆青。再如，馮若泉，曾做過董必武副主席的秘書，后擔任河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

座落在遼闊豫東平原上的杞縣大同中學，在一片黑暗的政治形勢下，如同一粒革命的火種，又如同一盞抗日的明燈，在中原大地上放射出奪目的光芒，因此被人形象地譽為“小延安”。

大同中學不僅是我黨在豫東地區(qū)的活動中心，也成為我黨領(lǐng)導下的“左聯(lián)”在河南省的發(fā)祥地。這里聚集了一批以師陀、姚雪垠為代表的左翼作家。

穆青這樣回憶當年大同搏擊中流的崢嶸歲月:“三十年代初期，正是我國國難深重，民不聊生的時候，在白色恐怖極其嚴酷的情況下，趙、梁兩位老師受黨組織派遣，來到大同中學，滿懷愛國熱情，傳播革命思想，開展抗日救亡活動?！?/p>

在他們的領(lǐng)導下，當時的大同中學生機盎然，朝氣蓬勃，充滿了革命氣氛，同學們風華正茂，激揚文字。在校內(nèi)閱讀進步書籍，唱革命歌曲，出墻報，辦刊物。還經(jīng)常走出校門，游行示威，深入群眾宣傳抗日。

“九一八”事變，日軍占領(lǐng)我東北三省，為讓師生勿忘國恥，立志收復失地，牢記肩負民族興亡的重任，大同校園內(nèi)的教室都使用東北地名來命名，如“烏蘇里”、“哈爾濱”、“黑龍江”、“興安嶺”、“松花江”等。

大同中學澎湃著抗日的波濤，激蕩著救亡的浪潮。我們仿佛聽到中華兒女拯救民族危亡的吶喊和咆哮，又仿佛看到熊熊的烈焰正燃燒在這片土地上。

這幅波瀾壯闊的畫卷，正是他們用熱血和青春書寫和描繪的，是趙伊坪及其戰(zhàn)友們壯麗人生的寫照。

3.故事的誕生

《紅燈籠的故事》是一座里程碑，它永遠聳立在大同師生人生奮斗的歲月里。

1983年中共河南省委、省政府決定恢復大同中學，同時隆重紀念大同中學建校50周年。由于德高望眾的王毅齋校長文革中長期受到迫害，已含冤辭世，雖未能參加盛會，然而他的冤案已經(jīng)徹底平反。此時大同中學的光榮傳統(tǒng)后繼有人，前輩開創(chuàng)的事業(yè)發(fā)揚光大，他與那些為民族解放獻身的大同先烈一起，一定會無比欣慰，含笑于九泉。

當年風華正茂，意氣風發(fā)的大同中學熱血青年，飽經(jīng)歲月的蒼桑，穿過戰(zhàn)火的濃煙，披荊斬棘，風塵仆仆，如今又從全國各地踏上位于豫東平原的這塊土地，重聚大同中學昔日的校園，大家百感交集，思緒萬千。

姚雪垠此時感慨不已，寫下《七律·大同中學感懷》三首，其中有這樣的詩句“繁星深院傳真理，斜月幽窗寫短篇”。

這兩行詩句所講的就是《紅燈籠的故事》的來歷。

姚老深情優(yōu)美的詩句，又把人們帶回到當年那難以忘懷的時刻，那個斜月當空，繁星閃爍，四周一片漆黑的寂靜深夜……

1936年底“雙十二”事變發(fā)生。在這個歷史的重要轉(zhuǎn)折時期，趙伊坪決定離開大同中學，離開河南，奔赴山東抗日戰(zhàn)場，建立愛國統(tǒng)一戰(zhàn)線，開創(chuàng)抗日根據(jù)地，領(lǐng)導抗戰(zhàn)武裝斗爭，投身到波瀾壯闊的抗日戰(zhàn)爭的洪流里。

然而，大同中學對于一個屬于自己靈魂一樣的人物的即將離別，即使在當時困難重重的條件下，還進行了幾項特別的活動。

一是在得知與師生們朝夕相處的趙老師準備踏上遙遠的征程，幾位師生特意到一家照相館攝影留念，從而使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瞬間成為永恒的紀念。照片上共有六人，三位老師在前排坐著，身后是三位學生。這三個老師就是趙伊坪、梁雷、姚雪垠。二是在這天的深夜，師生們準備了煙和酒，還有花生米、牛肉，開了一個歡送會。

穆青在《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章里，回憶送別的情景:“我記得趙老師離開學校的時候，大概是1937年1月中旬，那時學校剛剛放寒假，我們邀集了幾十位同學，會同姚雪垠、梁雷等老師，于趙老師離校的前一天晚上，舉行了一個歡送會?！?/p>

接著寫道:“就在這次會上，趙老師意味深長地給我們講了一個《紅燈籠的故事》，作為臨別的贈言?！?/p>

這就是當年大同中學那個銘刻在師生記憶里的“繁星深夜”的送別會。

這就是《紅燈籠的故事》的故事。

姚雪垠也來為趙伊坪送別，是送別會的參加者之一，并聆聽了原汁原味的《紅燈籠的故事》。

故事是那么動人，那么富有理性和思想，以至于被這位年輕的作家創(chuàng)作成同名短篇小說《紅燈籠的故事》。

4.美麗的中華神話

這是一個洋溢著神奇、祥瑞、熱情、浪漫氣息的故事。

下面就是故事的梗概——

從前，當原野還停留在沒有文字的時代，有一個較文明的部落，居住在一片青山綠水、土地異常肥沃的地方。他們勤勞智慧，逐步地發(fā)展了農(nóng)業(yè)和畜牧，還創(chuàng)造了象形文字，鑄造了青銅和鐵器，從此就一代一代繁衍下來了。經(jīng)過長期太平安逸的歲月，人們在懶散和保守中失去了進取精神，就逐漸被周圍的部落欺凌和侵蝕。很多人戰(zhàn)死了，很多人淪為了奴隸。一次又一次的退讓和屈辱，使整個部落面臨著滅亡的危險。這個部落的老酋長，在戰(zhàn)亂和憂患中早已筋疲力盡，奄奄一息了。在又一次強敵入侵的時候，他把兩個年幼的兒子喚到跟前，叮囑他們長大成人之后，千萬不要忘了為爸爸和部落復仇。孩子們問他:“我們長大成人后到哪里尋找爸爸?”他說:“到深山里去，在那里，在一棵高高的樹枝上，每逢漆黑的夜里都有一盞血紅的紅燈籠，在為你們指引著方向……

這樣，一年一年過去了，孩子們都已長大成人，兩兄弟中的弟弟再也不能忍受被奴役的痛苦，便帶領(lǐng)著一群掙脫了枷鎖的奴隸，用鮮血在帽子上涂上一顆紅星，逃出了敵人的樊籠。他們翻過一座又一座高山，踏過陷人的沼澤，在敵人不停的圍剿和追擊下，忍饑挨餓，百折不撓地向高掛著紅燈籠的深山走去。不幸的是，正當他們快接近紅燈籠的時候，一支毒箭卻從背后射傷了英雄的弟弟，而發(fā)出這一支毒箭的射手正是他的哥哥。

這時，天地一片漆黑，遠遠地隨風傳來了老酋長仰天呼喚的悲聲:“孩子們回來吧!千萬不要再自相殘殺了……”而在他身旁的那盞紅燈籠，在黑夜里正閃爍著血紅的光亮，它比人世間任何一樣東西更美麗，更鮮艷!

送別會上，講故事的人飽含深情，娓娓道來;聽故事的人聚精會神，心領(lǐng)神會。

不難看出，故事蘊涵哲理，與現(xiàn)實聯(lián)系的如此緊密，因此，具有無窮的思想魅力和無比巨大的感召力。

講述者用自己的智慧和心血創(chuàng)造了這個謳歌祖國，謳歌中國共產(chǎn)黨，象征黨的光輝與偉大，象征祖國前途光明美好的美麗神話。

穆青深情地回憶說:“全場被感動得鴉雀無聲，……最后不知是誰小聲哼起了《國際歌》，接著大家便一齊唱起來。就在這曲歌聲中，我們度過了一個終身難忘的寒夜?！?/p>

這個故事的象征性是不言而喻的，它扎根于中華民族的土壤，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歷史傳說，熱情歌頌了代表先進生產(chǎn)力的中國共產(chǎn)黨和她所領(lǐng)導的武裝力量，歷盡坎坷，艱苦卓絕的奮斗和追求，預示了古老文明的中華民族必將實現(xiàn)復興。

就在這“繁星深夜”送別會后，一直到“七·七蘆溝橋事件”爆發(fā)之前的幾個月的時間里，一批批大同中學的師生，在紅燈籠的光輝照耀下，都先后告別了這所學校，告別了書桌和講臺，他們有的奔赴延安，有的開赴山西抗日前線，有的加入了八路軍，其余的也都在當?shù)貐⒓恿说胤娇谷瘴溲b力量。

姚雪垠此后又在多個場合，給許多人講過這個故事。作為一個作家，他又在這個故事的基礎上，進行了藝術(shù)加工，寫成了同名短篇小說——《紅燈籠的故事》，后來又作為獨立的一章編入《姚雪垠書系》。

優(yōu)秀的文學藝術(shù)是不分國界的。早在1939年，《紅燈籠的故事》就被譯成了俄文。她不僅極大地鼓舞了我國人民的民族解放斗爭的信心，還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環(huán)境中，受到蘇聯(lián)人民的歡迎和喜愛，給國際反法西斯人民的英勇奮斗增添了力量。

5.紅燈閃耀在復興的征程

今年是中國共產(chǎn)黨建黨九十一周年。此時此刻，我們重溫《紅燈籠的故事》，仍然會感受它思想底蘊的深厚與廣大。這一作品所具有的現(xiàn)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依然閃爍著燦爛的光芒。它仿佛是一個源泉，用它智慧的清流滋潤著人們的心田，使我們從中汲取必勝的信心和無盡的力量。

此時此刻，我們深刻感受到，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強國之夢，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是一代人或幾代人可以輕易辦到的。實現(xiàn)這個人類歷史的宏偉工程，只有通過全體炎黃子孫的不懈奮斗，才能完成歷史賦予我們的光榮使命，實現(xiàn)無數(shù)仁人志士終身奮斗的崇高理想。

讓我們每一個中華兒女在閃爍著紅燈的復興之路上同心同德，萬眾一心，創(chuàng)造中華民族更加輝煌的未來。

［1］姚雪垠.姚雪垠文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

［2］穆青.穆青散文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

［3］師陀.果園城記［M］.北京: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