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譯中的雙語合成現(xiàn)象及教學策略

陳 卓

(湖南商學院，湖南 長沙 410205)

口譯是一種由源語 (Source Language)到目的語 (Target Language)的雙向語言交流的實踐活動。兩種語言在口譯活動中不斷交替使用，構成了譯員的全部工作語言。但作為譯員個體而言，大多數(shù)人習得語言有先有后，先入為主的一種固化成為其母語，后天習得的語言則成為其目標學習語言。目前，大多數(shù)譯員或口譯學習者處于雙語不平衡狀態(tài)，主要是因為母語的主導優(yōu)勢使得其第二語言被干擾或弱化。因此，了解口譯中的雙語合成現(xiàn)象，遵循一定的規(guī)律開展口譯教學，是提高目前口譯學習者語言水平的有效途徑。

一、雙語合成現(xiàn)象

雙語者 (Bilingual)是指掌握并使用兩種或兩種以上語言的人。雙語現(xiàn)象 (Bilingualism)是指與雙語者習得、使用兩種語言有關的現(xiàn)象和規(guī)律。［1］雙語現(xiàn)象既可以分為社會雙語現(xiàn)象 (Social Bilingualism)和個體雙語現(xiàn)象 (Individual Bilingualism)，［2］又可以分為合成性雙語現(xiàn)象 (Compound Bilingualism)和并列性雙語現(xiàn)象 (Coordinate Bilingualism)。［3］社會雙語現(xiàn)象研究整個社會和群體現(xiàn)象，個體雙語現(xiàn)象則從微觀入手，反映著每個個體身上的雙語表現(xiàn)。雙語合成現(xiàn)象不僅在社會群體中會有體現(xiàn)，更在每個個體上會有明顯的表征。大部分的人由于生活環(huán)境和語言發(fā)展所限使得出生后只能接觸一種語言，與其后天習得的語言相比，前一語言獲得了先天的優(yōu)勢，逐漸固化并發(fā)展成其母語，于是另一種語言出現(xiàn)了不平衡的趨勢，需要借助母語“翻譯”才能完成雙語交流，母語處于完全的主導地位并且更為熟練。并列雙語者由于有利的生活環(huán)境和教育環(huán)境，使得其掌握的二種語言同時處于平衡狀態(tài)，發(fā)展水平接近，能在適當?shù)恼Z境中自由的進行語言的切換，而不需要借助另一種語言 (母語)進行理解。

筆者在澳洲學習訪問期間，曾對當?shù)氐娜A人留學生和華人移民二代進行過雙語現(xiàn)象的調查，調查以現(xiàn)場進行口譯對話，模擬真實環(huán)境為考查背景;分別由代表著雙語合成者的10位留學生 (以“A”代表)和平衡雙語者的10位移民二代 (以“B”代表)進行現(xiàn)場雙向翻譯。其結果為在語言的流暢度上無明顯的差別，尤其是部分在雅思口語中獲得較高分數(shù)的A類人群基本上能流利地表達、順暢溝通。但A類學生由于長期在一種語言中生活，在雙語的交替轉換中語言的使用相對更為僵硬。如: “您先走!”A類人群的處理為“Please go first!”B類人群的處理為“After you!”翻譯這些生活用語，留學生更拘泥于字面意義;而雙語平衡的移民二代則會更靈活的處理句子的使用，因為A類學生沒有適當?shù)恼Z言環(huán)境，在第二語言的學習過程中以教科書學習和不真實的交際環(huán)境為主要的訓練方式。

在言語應變力上，當A類人群聽到不熟悉的詞匯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詞匯，則會出現(xiàn)長時間的停頓或語塞以處理尋找對應語言的工作。這正是合成雙語者的典型特征。在語言學習中其語義逐步貯存在自己的語料庫中，A類人群主要進行的是尋找對應語義的工作，包括尋找對應的詞匯、詞組、短語等語言形式的字詞含義，而遺忘語境、主題及交際環(huán)境、語氣等其他重要語言外信息。當其無法在語料庫中獲得相應的信息時，A類人群常常顯得手足無措，迫使翻譯過程停頓下來;B類人群則能充分調動語言外的信息，參考語境、交際環(huán)境，充分調動各種顯性和隱性信息，修正語言和詞匯的使用，以實現(xiàn)溝通和交流為最終目的，并不完全拘泥于語言的形式。對A類人群，能找到對應的詞匯則是最大的成功，即使交際雙方出現(xiàn)誤會或迷惑都無法改變合成雙語者在之后的翻譯中不斷尋找對應詞匯;而B類人群，很少搬用字典意義上的語言意義，而是把每個字詞的翻譯都放到一定的語境，以篇章和段落為思考的基點，使得翻譯出的內容更為豐富和細膩，甩開了語言外在的束縛，使得溝通和交流更為流暢。

在調查中，A類和B類人群在雙語文化和思維角度上有較大的差別。這與留學生長期受到本國文化的影響，在文化和思維方式上更傾向于迂回式的思考方式有關;而B類學生由于在兩種文化的浸潤下，能靈活地根據(jù)內容和交際需要調整句順和表達方式，使得交際雙方能很快達成共識和理解。例如:“招待不周，請多多包涵?！备嗟腁類學生會用直譯的方式，這引起交際一方的疑惑:“既然是款待客人，為什么不好好招待，最后才來道歉?”B類學生則順應文化特性，譯成“Hope you've enjoyed yourself”，盡管語句字面意義與原句完全背離，但雙方卻實現(xiàn)了順利的溝通和理解。

二、針對雙語合成現(xiàn)象的教學策略

雙語平衡盡管是口譯工作者的最佳狀態(tài)，也是許多優(yōu)秀譯員的共同特質，但大部分口譯學習者都處在雙語不平衡的狀態(tài)。尤其是中國學生，以漢語為其母語對漢語聲調的感知一般多位于右腦各個語言中樞區(qū)域，對抽象的漢字圖形處理一般也位于左腦，但是對其他圖形的處理卻位于主管形象思維的右腦。［4］這與以拼音文字語言 (如英語)為母語的雙語者在語言文字的處理上表現(xiàn)不相似。同時絕大部分的口譯學習者都不可能擁有移民二代這樣的優(yōu)越的雙語環(huán)境，能夠促使其向平衡雙語者順利過渡，這意味著學校教學的有效策略是促使“合成雙語現(xiàn)象”改變的重要手段。

1.真實交際環(huán)境練習。合成雙語者最大的問題是由于缺乏真實的環(huán)境，只能以教科書為主要訓練材料、以模擬環(huán)境下的情景為訓練背景。盡管這種練習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可讓學生掌握規(guī)范的語法及達到一定的口語和口譯水平，但卻遠遠不能滿足真實交際環(huán)境下較高語境和語級的口譯需要。盡管有些優(yōu)秀學生口譯熟練程度也相當高，但在接觸真實語境后，還是由于第二語言的弱勢而顯得力不從心。在口譯教學中可根據(jù)口譯工作語言的需要，設定不同層次的語境和語級，并引入真實的交際環(huán)境，如果條件允許可以設立語言實驗室，聘請專門的外籍人士擔任目標語言的操作者，使學習者感受到教科書以外的、真實口語應用環(huán)境中的各種層次的語言，包括低語級的日常交流、閑聊及高語級的莊嚴、正式的發(fā)布會或交流會。將學生組織到真實的翻譯現(xiàn)場中，尤其是高年級的學生可將其課程學分中加入現(xiàn)場翻譯實踐小時數(shù)作為其獲得學分的基本要求。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 (Queensland University)要求學生滿足40小時的現(xiàn)場口譯工作量才能獲得畢業(yè)證書，英國巴斯大學 (University of Bath)也要求學生要有30小時的實踐工作經(jīng)驗才能順利畢業(yè)。

2.副語言信息練習。副語言信息是指語言發(fā)布者在言語外的其他信息，包括肢體語言、表情、語氣以及語言發(fā)布過程中的停頓、遲疑、反復等對言語信息做出有力提示的純語言外的信息。這些信息將發(fā)言人的主旨指向它所想要發(fā)布的實質性的內容，而非語言所表現(xiàn)出的片面的、相反的甚至是虛假的信息。合成雙語者通常注重語言知識的學習，以語言知識的扎實和完美演繹視為終極目標，而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往往副語言信息起著更至關重要的作用。巴黎高翻學院釋意派早就提出“純語言學對語言形式的分析不能令人滿意地用于口譯理論研究，因為這些分析忽視了語言的駕御者——人的因素。”［5］正是因為合成雙語者常常忽略副語言信息及說話人本身的因素，使得交流中斷或者譯出語南轅北轍，在教學中注重副語言信息的訓練也就勢在必行。在體態(tài)訓練中要求發(fā)言人不斷增加肢體語言，用肢體語言代表說話人未完成的語段，由學生進行揣摩并選擇合適的譯出方式?？晒室獠扇《喾N干擾項，以增加學生的判斷和辨別力。英國哲學家奧斯汀 (Austin)早在1969就在其《言語行為》中提出間接言語行為的概念，指出人類的間接言語行為更能傳達人的真實意圖。因此，言外之意或弦外之音是間接言語行為的典型表達方式。在教學中，尤其是在聽譯訓練中加入大量的言外音訓練，跳出文字表面的框架意義，通過推理判斷出說話人的內在意圖，也是口譯學生的重要訓練科目。語氣訓練包括語調和聲調兩個方面，語調和聲調的高低長短變化，再加上重音和節(jié)奏會衍生出一系列豐富多變的語言表達形式，產(chǎn)生出不同的說話意圖。在教學中，對同一個句子或同一個語段反復進行不同語調、聲調配對練習并配以不同的重音和節(jié)奏加以對比訓練，同時反復模仿不同的語調和聲調，揣摩說話的意圖。

3.跨文化意識的培養(yǎng)。語言作為文化交流的載體，意味著譯員在口譯工作中，不僅是語言的傳輸者，更是文化的交流者。譯員“處理的是個別的詞，而他面對的是兩大片文化”。［6］對于譯者而言，跨文化意識是指在跨文化交際中，譯者所自覺或不自覺地形成的一種認知標準和調節(jié)方法，或者說它指的是譯者所持有的思維方式、價值取向及對文化的敏感性。［7］由于價值取向、思維模式和風俗習慣在各個民族之間有較大的差別，這使得不少學校在口譯培訓中只注重語言的訓練，而忽略或不重視文化的差異性，導致語言流暢，溝通卻不暢。因此，重視跨文化意識的培養(yǎng)也是轉化雙語合成現(xiàn)象的有力手段。針對以上情況可在教學中開設跨文化對比課程，將文化差異性作為教學的重點，熟悉目的語的政治、文學、歷史、哲學和宗教文化等，尤其是對《圣經(jīng)》和《古希臘神話》要有充分的理解和熟悉。熟悉本民族文化，積累本民族特有的文化知識也是重要的文化意識培養(yǎng)手段?？稍试S口譯專業(yè)的學生選修中文文史哲方向的學分以作為文化交際課的補充。如果條件允許能讓學生赴目的語國家進行進修，近距離接觸其文化自然仍是最好的方法，也是目前國際上通用的做法之一。

雖然雙語合成現(xiàn)象目前還十分普遍，尤其是在中國以圖形文字符號作為基本的交流工具與西語的字母符號在表達和思維上有很大的區(qū)別。但在以上的調查中還是有令人振奮的現(xiàn)象:有個別生長環(huán)境為母語環(huán)境，但在溝通和交際中仍能不遜于平衡雙語者的被調查者，他們雖然不具備B類人群的優(yōu)越的語言環(huán)境，但在其學習和生活中能有意地參與到真實的交際環(huán)境中，注意培養(yǎng)跨文化意識，在關注語言本身的同時把副語言作為訓練的重點。事實上，合成雙語者和平衡雙語者之間的界限并沒有那么嚴格，在有效的訓練和具備良好的語言條件下，是能夠向平衡雙語者進行轉化的。◆

［1］劉育紅.譯員:并列雙語者抑或合成雙語者?［J］.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2008:6.

［2］Baker，Colin.Foundations of Bilingual Education and Bilingualism(3rd edition)［M］.Sydney，Multilingual Matters Ltd，2001:2.

［3］鮑剛.口譯理論概述［M］.北京:北京旅游出版社，1998.60.

［4］白學軍.智力心理學的研究進展［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7.143.

［5］D·塞萊絲科維奇，M·勒代雷.翻譯必須釋意［M］.北京:旅游教育出版社，1984.22.

［6］王佐良.翻譯思考與試筆［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89.34.

［7］趙軍峰.商務英語口譯［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