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青
(平頂山學院,河南 平頂山 467002)
《讓子彈飛》中的黑色幽默
王建青
(平頂山學院,河南 平頂山 467002)
2010年作為賀歲檔的《讓子彈飛》在票房和口碑上的巨大成功,讓姜文再一次成為人們關(guān)注的焦點。在光影的世界里,姜文固執(zhí)地表達著他獨特的個人情懷。作為一個具有強烈個人符號的電影作者,姜文在其所執(zhí)導的四部電影中不同程度的表現(xiàn)出對黑色幽默的鐘愛。本文以其電影為個案,探討黑色幽默在影片中如何傳達出姜文觀察世界、表達世界的獨特方式以及在這種方式之下所隱藏的迷人的個人特質(zhì)。
《讓子彈飛》;姜文;黑色幽默
“不亦樂乎”是姜文工作室的名子,而作為2010年賀歲片的《讓子彈飛》在上映第一周,票房就達到1.8億元,姜文自然不亦樂乎。影片在票房和口碑上的巨大成功,也讓姜文再一次成為人們關(guān)注的焦點。眾星云集的陣容,緊張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連環(huán)上演的斗智斗勇,驚奇細致的黑色幽默,激情俠義的綠林英雄,這些元素匯聚一堂,碰撞出2010年華語電影的最強音,影片中的看點更是讓觀眾們不亦樂乎。
作為一個具有強烈個人符號和個人情懷的電影作者,姜文在自己所執(zhí)導的四部電影中不同程度的表現(xiàn)出對黑色幽默的鐘愛。“黑色幽默”(blaekhumor)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法國超現(xiàn)實主義作家安德列·布勤東在20世紀20年代編的一部名為《黑色幽默文集》的書中。到了20世紀60年代,美國作家弗里德曼及尼克等人將這一名詞發(fā)揚光大,掀起了美國乃至世界范圍的“黑色幽默”文學革命。代表作家有約瑟·海勒、托馬斯品欽、庫特·馮尼格等,它們敢于揭露社會的膿瘡,諷刺嘲笑現(xiàn)實社會,以笑當哭,笑聲中包含痛苦,有人稱之為“紋刑架下的幽默”?!洞笥倏迫珪氛J為“黑色幽默是一種絕望的幽默在文學上的反映,它試圖引起人們的笑聲,作為對生活中顯而易見的無意義和荒誕的最大的反響”。
作為20世紀美國文學的重要流派,“黑色幽默”極大地影響了電影創(chuàng)作。它“作為現(xiàn)代電影喜劇范疇中一種非常典型的美學表達形式,實際上也是創(chuàng)作者觀察世界、表達世界的一種獨特方式。相對于常規(guī)意義的喜劇幽默有著更高層次的要求,需要有更智慧的故事講述、更精彩的場景細節(jié)、更巧妙的人物塑造和更個性的影像風格”。第三代導演謝晉在《芙蓉鎮(zhèn)》中就運用黑色幽默的元素,讓人們看到了在那個動蕩的年代里,飽受摧殘的人性和尊嚴。姜文在劇中飾演的角色秦書田,是一個懂得怎么在人無尊嚴的時候,像牲口一樣活下去的男人,也讓我們看到了中華民族在歷經(jīng)無論怎樣的劫難之后,仍然充滿強悍的生命力。而號稱商業(yè)導演第一人的馮小剛,在其賀歲片中也融入了黑色幽默的性質(zhì),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馮氏喜劇的電影風格。2006年由“70后”新銳導演寧浩執(zhí)導的《瘋狂的石頭》,更是掀起了一股由黑色幽默帶來的另類喜劇的風潮,這部現(xiàn)代喜劇,具有強烈的幽默感,而故事的全由一塊在廁所里發(fā)現(xiàn)的價值不菲的翡翠而起。隨后,中國影壇又出現(xiàn)了《瘋狂的賽車》、《倔強蘿卜》、《斗?!返葞в袀€性化風格的影片,產(chǎn)生了較大的反響。把真實的生活搬上熒幕,并不一定好笑,電影語言的這一轉(zhuǎn)換過程必須具有游戲性質(zhì)。荷蘭文化史學家赫伊津哈在他那本著名的《游戲的人》中指出,游戲乃詩歌與生俱來的特性,游戲與音樂之間的聯(lián)系也是如此。進入21世紀,電影無疑是繼音樂、文學、繪畫、雕塑、建筑以后最為重要的藝術(shù)形式,它作為幻覺游戲的性質(zhì)也是不言自明的。
對于黑色幽默的理解,就像王小波所說的那樣:“至于黑色幽默,我認為無須刻意為之,看到什么,感覺到什么,把它寫下來,就是黑色幽默”。其實對于一般的作家來說,并不能做到看到什么、感覺到什么,寫下來就是黑色幽默。只有創(chuàng)作主體在這方面有足夠的審美感受,才能做到。而姜文作為中國影壇上自身氣質(zhì)與銀幕形象結(jié)合最好的演員之一,其橫溢的才華,超強的領(lǐng)導力、掌控力也體現(xiàn)在他作為導演的這一層面。1994年,在他所執(zhí)導的第一部影片中,由于王朔拒絕了姜文讓他做編劇的邀請,姜文只好選擇親自動筆改稿,這部由小說《動物兇猛》改編而來的電影,其劇本多達9萬字,并且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陽光燦爛的日子》。至此,姜文除了在表演藝術(shù)上一再證明他獨特的創(chuàng)造能力外,在電影編導方面也顯示出了不凡的藝術(shù)才華。影片將幾位少年在文革年代的成長與欲望,開放舒暢的展現(xiàn)出來,榮獲威尼斯影展最佳男主角獎,多項臺灣電影金馬獎大獎。并在當時榮獲了第五十一屆意大利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新加坡第八屆國際電影節(jié)的最佳男演員獎!美國《時代周刊》曾經(jīng)將其評為“九五年度全世界十大最佳電影”之榜首,以及九六年度的榮譽評定!媒體贊譽這部電影的出現(xiàn),標志著中國電影跨入了新的發(fā)展時代!在這部帶有濃烈個人特色的影片中,姜文選擇了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文革時期,再加上電影中著重表現(xiàn)少年時期的那種懵懂和躁動的狀態(tài),使得黑色幽默的元素發(fā)揮的淋漓盡致。影片一開頭,成千上萬的人走上大街,歡送解放軍隊伍。人們歡聲笑語,載歌載舞,雖然有離別,卻并不悲傷。甚至孩子送哨子的那個場景多少還令人有些感動。然而一聲玻璃的破碎聲打破了畫面的寧靜,一群孩子魚貫而出,拼命將書包扔上天空,神情莊嚴。父親們隨著飛機走了,也帶走了灰暗的天,迎來了陽光燦爛的日子。自由,多么神圣的字眼,書包,那只是打架時很好用的一種武器罷了。影片中孩子們打架時的背景音是《國際歌》,幽默諷刺。整部電影中的音樂,則是以意大利作曲家馬斯卡尼的歌劇《鄉(xiāng)村騎士》中的旋律和蘇聯(lián)、朝鮮歌曲構(gòu)成,更是為一大特色。
姜文電影黑色幽默的美學風格的建立,主要基于他對類型電影的個性理解和另類創(chuàng)造,是帶有作者烙印的類型片。他往往在選擇了相關(guān)的類型模式之后,又會自覺地將其他多種類型元素雜糅進去,使其故事情節(jié)有了多向發(fā)展的空間。姜文畢業(yè)于以嚴格著稱的中央戲劇學院,在強調(diào)寫實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體系的教育之下,其敘事方面不會有如今我們慣常見到的磕磕巴巴的現(xiàn)象,自然而流暢的表達,對于時間的質(zhì)感的再現(xiàn),準確而生動。姜文執(zhí)導的影片貼著很強的個人標簽,如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霸氣外露、獨特張狂。電影《讓子彈飛》的開場先是在大銀幕上推出“北洋年間,中國南部”八個大字,之后是一只翱翔于山間的雄鷹;一個臥軌傾聽的男人后腦勺;一桿上了膛張著黑洞的槍;一列迅猛閃近的火車和八匹揚蹄飛奔的高頭大馬,畫面感十足,張狂而放肆。影片的劇情也就開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的火車劫案之后,號令山林的綠林悍匪張牧之,遭遇行走江湖的通天大騙老湯,兩人從生死宿敵變成莫逆之交,然而真正的決戰(zhàn)才剛剛開始,南國一霸黃四郎虎視眈眈鎮(zhèn)守鵝城,一場場情殺命案連環(huán)上演,簡言之就是“土匪斗惡霸”的故事,你來我往,損兵折將,最后惡霸終于被土匪滅掉。
在籌備影片的初期,姜文就打出了比較鮮明的招牌:西部、槍戰(zhàn)、硬漢、動作,而這也是類型片的主要元素。同時它還具備了大眾化敘事最普遍的模式:二元對立,作為類型片最基本的情節(jié)模式,影片中的二元對立充滿了詼諧的意味。跳出西方敘事學思維來看,《讓子彈飛》其實更貼近中國敘事的“傳奇”傳統(tǒng)。影片使用的黑色幽默手法,具體來說,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情節(jié)安排上的傳奇色彩
誠如影片開篇所界定的那樣,故事的發(fā)生背景是“北洋年間”。熟悉中國歷史的人們都知道,這是一個軍閥混戰(zhàn)的動蕩年代,可謂你方唱罷我登場,“城頭變幻大王旗”,如有論者所說“故事選在北洋軍閥時期是個有意思的選擇,因為那幾乎是中國近代史上善惡最不分明的時期?!蓖练藦埪樽勇时姄尳倭烁叭温飞系馁I官縣長馬邦德,結(jié)果一無所獲。馬邦德為了活命,謊稱縣長已死,自己是師爺,獻計勸張麻子假扮縣長去鵝城赴任,只有這樣才能賺很多錢。張麻子一行帶著馬邦德到了鵝城,卻發(fā)現(xiàn)惡霸黃四郎才是真正的鵝城之主。于是,雙方斗智斗勇。令人稱奇的是這個土匪縣長居然比官吏還要正義。正是這樣一個社會為故事的發(fā)生提供了一個為人所認可的的依據(jù)和背景。亂世自然無秩序可言,故事里層出不窮的橫行不法、大膽妄為也就言之成理,無可指責。故事看似荒誕、搞笑、夸張,實則含有寓意。既有對北洋時期社會黑暗的嘲諷和鞭撻,也有對中國國民性的戲謔和反思。
(二)“反英雄式”的人物
作為類型片,《讓子彈飛》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并沒有遵循好萊塢經(jīng)典商業(yè)片的路線,其人物形象沒有嚴格的正面或反面的定義。而在好萊塢經(jīng)典的商業(yè)片中人物形象幾乎都有著善惡分明的類型化傾向,正反派的刻畫比較明確,如警察與匪徒、西部牛仔與印第安人,正反面人物的界限比較清楚。影片中出現(xiàn)了一個喊著“公平、公平,還是公平”的土匪縣長,以其特殊的身份,展現(xiàn)了人性的荒誕與丑惡,成為一種另類的“英雄”形象。姜文所塑造的土匪張麻子,擁有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聲,江湖上到處都有他的傳說。他有著極其自我的處世原則,殺富濟貧、鏟強扶弱,是公平與正義的化身。他甚至像上帝一樣,接受人們的頂禮膜拜。與其說張麻子是個土匪,倒不如說是一個仗劍走天涯、白馬嘯西風的俠士。正是這樣一個角色,讓人們看得酣暢淋漓,大呼過癮。這不禁讓我們想到了《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中的尤索林,正是這些“笨伯的表親,流浪漢式的反英雄”人物形象行走于時代潮流的反面,成為了黑色幽默不可或缺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
(三)語言上的革新
有評論說,在接近140分鐘的《讓子彈飛》中有140個笑點。雖說有些夸張,但兩個多小時看下來,的確讓觀眾有種與鄰座擊掌相樂的沖動,電影院中開心的笑聲更是說明了影片的喜劇感。影片中沒有當下中國喜劇片中常見的搞笑手段,比如惡搞、滑稽的動作、流行的網(wǎng)絡語言等,沒有那種觀眾不笑,非要撓你胳肢窩的感覺。這不能不歸功于影片中精彩的臺詞設計。難能可貴的是影片中的臺詞,并不是簡單的搞笑,它使人物形象更為個性化,且充滿著生活中的幽默、社交中的智慧,彰顯了語言的特殊魅力。
例如,運用雙關(guān)修辭手法的,師爺:“我以為,酒一口一口喝,路一步一步走。步子邁大了,喀!容易扯著蛋!”師爺用粗鄙的字面?zhèn)鬟_出了豐富的潛在含義,即做事情要一步一步來,不能太冒進,表達了自己對張麻子冒失做法的不同意見。在特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雙關(guān)使語言表達得為含蓄、幽默,而且加深了寓意,給人以深刻印象。再例如:師爺進城以后對張麻子說:“晚了!前幾任縣長把鵝城的稅收到 90年以后了,也就是他媽的西歷2010年啦!咱們來錯地方了!”臺詞中夸張手法的運用,能引起觀眾豐富的想象和強烈的共鳴,同時還增強了幽默感和諷刺性,那個時代的荒誕不經(jīng)油然而生。這也是黑色幽默小說常用的表現(xiàn)技巧——惡謔。惡謔的特點是對本應引起同情的事物進行略帶惡意的夸張,或進行不帶感情的直接描寫,以帶來幽默的效果。它帶來的是“價值的倒置”和“規(guī)范的瓦解”。影片中一段段諷刺味十足的幽默臺詞,再現(xiàn)了北洋軍閥年間賣官鬻爵、魚肉百姓的丑陋社會現(xiàn)實。
電影《讓子彈飛》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姜文制造,開場那奔跑的高頭大馬,鳴響著汽笛的火車以及悠悠傳來的歌聲,帶領(lǐng)觀眾們走進了姜文的世界。導演姜文以其橫溢的才華、強烈的自我表達和獨特的姜氏幽默,表達著自己對人性、民族和歷史的哲理化的思考。
[1]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數(shù)[M].中國青年出版社,1997.
[2]修倜.當代中國電影中的黑色幽默[J].電影藝術(shù),2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