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曉思
(華南師范大學 教育科學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1)
意志力教育:尼采的特殊公民教育思想
覃曉思
(華南師范大學 教育科學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1)
特殊公民教育是尼采教育思想的重要方面,以意志力為關(guān)鍵詞,圍繞求真意志、“我意愿”意志和競賽性意志,尼采為特殊公民們描繪了他日可以站立的彼岸,以期培育出在意志、知識、影響力方面都占據(jù)優(yōu)勢的 “未來的‘地球主人’”。
特殊公民;意志力教育;“牧人”;“孤獨者”
在早期只寫了序言的 《古希臘國家》一文中,尼采就曾設(shè)想過特殊公民的教育:少數(shù)不用從事如農(nóng)業(yè)、商業(yè)、手工業(yè)等勞動的高等人可以通過競爭的方式來爭取最高的文化成就。尼采一直在謀求一種特殊公民的教育,這種教育需要成為一種可行模式,可以成為 “一座適合于挑選出來的特殊植物的溫室”。[1](P806)
尼采認為 “一切都不過是一種對自然秩序的認可,以及對最高等級的自然合法性的認可”,[2](P158)以此為依據(jù),他劃分了特殊公民和一般公民。一般公民付諸于尼采文字的表述有很多種,如 “平均的人”、“通常的人”、“末人”、“順從的小市民”等等。在現(xiàn)代社會背景之下,尼采將占人口中大多數(shù)的民眾視為一般公民,他們把自我保存作為最高目的,遵紀守法,遵循傳統(tǒng)倫理道德規(guī)范,崇尚理性和科學,兢兢業(yè)業(yè)并易于滿足,他們作為社會的成員參與公共事務(wù),然而他們卻只是沉默的大多數(shù)。與此同時,尼采看到一般公民的小形態(tài)作為推動力,可以推動一種在 “全新的、巨大的、最嚴厲的自我立法基礎(chǔ)上”[1](P487)培育起來的特殊公民應(yīng)時而生。作為在意志、知識、財富和影響力方面都占據(jù)著優(yōu)勢的更高種類的人,特殊公民 “在別人發(fā)現(xiàn)是毀滅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幸?!麄兊目鞓纺耸亲晕艺鞣嘈性从谒麄冏约旱奶煨浴{(diào)戲壓在他人肩上的重擔對他們來說乃是一種修養(yǎng)”,[3](P159)尼采將他們視為了 “未來的 ‘地球主人’”。[1](P102)
我們荒唐的教育界 (呈現(xiàn)在它眼前的乃是作為規(guī)整模式的 “可用的國家公仆”)相信有了 “課程”,有了腦力訓練就足夠了;他們甚至理解不了,首先必須有另一種東西——意志力的教育;人們要通過所有的考試,惟獨不要這門主課:人們是否能夠意愿,人們是否可以許諾:年輕人甚至連對自己的本性這樣一個最高價值難題的疑問和好奇都沒有產(chǎn)生,就要完成學業(yè)了。[1](P635-636)
1.通過 “成為你自己”建構(gòu)求真意志
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告訴特殊公民們:“你應(yīng)當超出自身進行建造”——成為 “立法者”和 “創(chuàng)造者”是特殊公民的職責,然而要成為領(lǐng)導者,查拉圖斯特拉補充說到:“你自己必須首先已經(jīng)建造好,肉體和靈魂都要造得方方正正”。[3](P86)“自我建造”作為特殊公民教育的目的,它的第一步,尼采讓特殊公民從成為自己和建構(gòu)求真意志開始。
特殊公民要成為自己,首先要學會認識自己。尼采認為特殊公民是 “孕育新的閃電的暴風雨”和四周圍繞著 “深淵和可怕東西”的 “不祥之人”,但即便他們 “常常靈魂出殼,常常害怕自己,他的好奇心總是使他 ‘回到自己’”。[4](P300)德爾斐神廟上那句著名的銘文 “認識你自己”,在尼采看來是“在自身中把混沌組織起來,通過他回想到他自己的真正需要。他的誠實、他的精明而真實的性格必須有一天起而反對一味隨聲附和,效法和模仿”。[5](PP.238-239)認識自己才有 可 能 成 為 自 己,特殊公民通過對自我真實靈魂的透視,拋開了外界強加在他們身上的模子,從而可以像新生的孩子那樣從清白無辜的自我本位發(fā)展自己,可以成為自己,并在這之中找到了屬于自我的真正的自由。
找到自我的自由,特殊公民才能踏上建構(gòu)求真意志的 “創(chuàng)造者之路”,因為 “誰若作出這樣的判斷:‘在這種情況下,人人都必須這樣做’,誰就還沒有在 ‘認識自我’方面走出五步遠”,[6](P234)如果還在堅持 “它是這樣那樣的”信仰,就不需要再談?wù)撌裁辞笳嬉庵?。作為特殊公民的求真意志,它“恰恰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權(quán)力意志……把自己的權(quán)力意志強加在 ‘生成’世界之上,創(chuàng)造了一個所謂的永恒 ‘存在’或真理的世界”。[7](P234)尼采要把特殊公民培育成為 “自己的法官以及自己的律法的報復者”,學會說出 “我的判斷是我的判斷,別人對此并非輕易地有權(quán)利”,[4]P156他們需要擁有一種作為創(chuàng)造的認識和作為立法的創(chuàng)造,他們的求真意志是 “它應(yīng)當成為這樣”的意志。在尼采看來,當特殊公民學會 “不大愿意地相信對這個判斷有一個權(quán)利或甚至有一種義務(wù),并且只從范圍最廣泛的——也許最干擾的。最有破壞性的——經(jīng)歷中,常常躊躇地、懷疑地、沉默地必須尋找他通向那個權(quán)利和那個信仰的道路”[4](P221)之時,特殊公民才真正了悟了如何從成為自己出發(fā)建構(gòu)自我的求真意志。
2.通過 “永恒輪回”培育 “我意愿”意志
在 《快樂的知識》的結(jié)尾,尼采對特殊公民們發(fā)問:
假如惡魔在某一天或某個夜晚闖入你最難耐的孤寂中,并對你說:“你現(xiàn)在和過去的生活,就是你今后的生活。它將周而復始,不斷重復,絕無新意,你生活中的每種痛苦、歡樂、思想、嘆息,以及一切大大小小、無可言說的事情皆會在你身上重現(xiàn),會以同樣的順序降臨,同樣會出現(xiàn)此刻樹叢中的蜘蛛和月光,同樣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這樣的時刻和我這樣的惡魔。存在的永恒沙漏將不停地轉(zhuǎn)動,你在沙漏中,只不過是一粒塵土罷了!”你聽了這惡魔的話,是否會癱倒在地呢?你是否會咬牙切齒,詛咒這個口出狂言的惡魔呢?[6](P242)
尼采充當了故事里的惡魔,給予特殊公民選擇的同時也向他們揭示了關(guān)于生命和世界的真理——永恒輪回:一切都是不斷的永恒輪回,沒有起點,沒有終點,永恒是無限,一切東西無限次地重現(xiàn),無限次的需要去經(jīng)歷。
尼采認為永恒輪回揭示了宇宙和時間的真理,并以此駁倒了柏拉圖主義和基督教的歷史觀,這個真理一般公民聽不明白也接受不了,尼采于是要把它說與特殊公民聽。但尼采將永恒輪回的真理赤裸裸地擺在特殊公民面前時,卻也帶來了新的難題,身為被尼采寄予厚望的特殊公民,永恒輪回的殘酷真理仍然讓他們一時難以消化,如果一切都是不斷的輪回,沒有開始,沒有結(jié)束,人只要去經(jīng)歷他所經(jīng)歷過的,那么生活的目標何在?生命的意義何在?倘若沒有了生活的目標和意義,即使是特殊公民也會陷入新一輪的虛無當中,那么他們就會去尋求精神和生活的寄托,那么他們是不是又會再次投入基督教的懷抱?況且連作為教導永恒輪回學說的查拉圖斯特拉都在說:“‘它曾是’:這就是意志的咬牙切齒,以及它最孤獨的悲傷……意志不能意愿返回;它不能打破時間以及時間的渴望……時光不能倒退,這正是意志的憤怒;‘曾是者’——就是意志推不動的石頭”,[3](P180)特殊公民的意志被拘囿于時間的牢籠之中,如果不能獲得改變,“曾是者”仍然為其所是,那么意志也會成為時間的復仇者,成為時間的怨恨者。
正如查拉圖斯特拉對侏儒所言 “一切筆直者都是騙人,所有真理都是彎曲的,時間本身就是一個圓圈”[3](P200)這樣關(guān)于永恒輪回輕飄飄的回答感到憤怒一樣,尼采當然不會讓特殊公民回到連一般公民都要摒棄的基督教那里去,也不愿他們向本是無辜的時間報復,永恒輪回被他稱為了偉大的培育思想,尼采在一種教育的意義上設(shè)計了這種思想,即便是作為宗教,尼采也要用永恒輪回為特殊公民勾勒出未來的宗教,尼采的企圖在他的書中已經(jīng)很明顯,他打算用 “我意愿”來教導特殊公民,“我的教誨是:你的任務(wù)是必須在生活中期望再一次生活——在任何情況下都要這樣意求!”[8](P210)
假若生命只是一場時間的游戲,無數(shù)次的重復,無數(shù)次的返回,尼采仍要教導特殊公民用創(chuàng)造性的意志說出 “但我如是意愿它!我將如是意愿它”。惟有懷著 “我意愿”的意志和信念,時刻準備去熱愛生命,去渴望與意求生命的永恒回歸,特殊公民才真正學會 “順應(yīng)和相容曾存在和現(xiàn)存在的東西,而且希望又擁有它——像它曾存在和現(xiàn)存在那樣——永恒地、不知足地喊著從頭再來 (da capo)!”[4](P166)
查拉圖斯特拉身邊的動物在唱:“有一個偉大的生成之年,有個偉大之年的巨獸:它必定像一只沙漏總是一再重新倒轉(zhuǎn),以便它重新流失和留空——以至于所有這些歲月本身都是相似的,無論是最偉大處還是在最渺小處,——以至于我們本身在每一個偉大之年里也都是相似的,無論在最偉大處還是最渺小處”,但這又如何呢,這是查拉圖斯特拉和特殊公民的回答,“我怎能不為永恒、不為婚禮般的環(huán)中之環(huán)——那輪回之環(huán)而熱血沸騰”,[3](P283)因為這是我所意愿,我意愿如此。
3.通過仿效古希臘重筑競賽性意志
特殊公民僅是擁有 “我意愿如此”的意志在尼采看來明顯不夠,缺乏一種現(xiàn)實機制作為引導和平臺,即便特殊公民能喊出再多的 “我意愿”也無濟于事,尼采再次想到了古希臘,參照了荷馬時代希臘人的競賽機制,尼采強調(diào)了在特殊公民教育中構(gòu)筑競賽環(huán)境和競賽性意志的重要性。
在早年對 “荷馬問題”進行重新評價中,尼采得出結(jié)論:競賽就是古希臘人的生活,古希臘人的生活就是競賽。每一個荷馬時代的希臘人都在競賽的氛圍當中成長 (“每個偉大的希臘人都把競賽的火炬?zhèn)髦T后代,每樣偉大的德性都點燃了新的火光”),他們在競賽中得到更多的被共同體所評判的機會 (“競賽教育的目的是共同體的福利,是公民社會的福利”),同時進行了針對自我的教育 (“比如說每個雅典人都必須在競賽中進行自我培養(yǎng)”),古希臘人是在競賽的機制中培養(yǎng)起競賽的精神。而當荷馬時代的希臘人將通過競賽來發(fā)展天賦作為民族教育的信條時,反觀現(xiàn)代教育,尼采卻發(fā)現(xiàn) “現(xiàn)代教育者最害怕不過的正是所謂野心勃勃”,[9]尼采不由要反問:“朋友呵,你們告訴我,趣味和口味是無可爭執(zhí)的嗎?然則一切生命就是關(guān)于趣味和口味的爭執(zhí)??!”[3](P148)
與荷馬時代希臘人將競賽作為教育相同,尼采在特殊公民教育中加入了競賽,但與前者不同,尼采把特殊公民的競賽教育引回了生命的層面,把古希臘人為共同體榮譽而競賽換成了特殊公民為了生命而需要競賽,這是因為生命曾向尼采訴說了 “我是一個必須永遠克服自身的東西”[3](P146)這個秘密。一般公民視生命為自我保存的停滯不前,然而生命本身卻是要求不斷地向前,不斷地超越,“想擁有,并且想更多地擁有,一言以蔽之——增長——這就是生命本身?!保?0](P171)生命構(gòu)筑了特殊公民競賽的環(huán)境,而在這其中,特殊公民通過與時間的競賽來培育競賽性意志,問題再次回到了永恒輪回那里,一切 “它曾是”都是時間的殘片、謎團和可怕的偶然性,特殊公民要學會展現(xiàn)的競賽性意志便是去肯定時間、肯定生成,“直到創(chuàng)造性的意志說:‘但我曾如是意愿它!’”[3](P181)尼采對于特殊公民的競賽教育是一種以提高生命和賦予生命以能力為目標的奮斗。
“一般公民的時代”在尼采尚在人世時就已初見端倪,尼采甚至對未來時代做了斷言:“一切過去之物就這樣被委棄了:因為或許會有一天,群氓會變成主宰,并且把所有時代淹死于淺水里?!迸c這樣的時代相抗衡,尼采迫切要求特殊公民站出來, “來反對所有群氓和所有暴力主宰,并且把‘高貴’一詞重新寫在新牌上”,[3](P259)他委予了特殊公民作為領(lǐng)導者和創(chuàng)造者的重任,同時又要求特殊公民們捫心自問一下 “是想走在前面?還是想為自己而行進?”盡管同為與 “眾”不同的特殊公民,但尼采認為要成為領(lǐng)導者和創(chuàng)造者是一件不能兩全其美的事情,“人們能夠做到其中一件事,就不該想望另一件了”。[1](P672)對于希望走在前面的特殊公民,尼采認為他們應(yīng)該被培育成具有可怕而又友好的精神的 “牧人”角色,他們要做的是領(lǐng)導作為“羊群”的一般公民,走在一般公民的前面。而選擇為自己而行進的特殊公民則屬于另辟蹊徑的創(chuàng)造者,他們心懷自我的真理生活在尼采所設(shè)想的金字塔形社會的最頂端,他們所具有的隱蔽的精神將使他們成為遺世而獨立的 “孤獨者”。
1.“牧人”式特殊公民的教育
在尼采所設(shè)定的 “健康的社會”里, “牧人”式特殊公民被歸為了第二等級,“他們是法律的守護者,是秩序和安全的維持者,他們是高貴的武士,特別是作為武士、法官和法律維護者的最高形式,他們是國王。”[2]P157在尼采看來,因為一般公民的平庸、意志貧乏和缺乏自我,他們像需要每天的面包一樣需要 “牧人”式特殊公民的領(lǐng)導,“牧人”給予他們外在的約束和強制,在這種強有力的管制之下,一般公民反而會生活得更好,而對于現(xiàn)在一般公民反而處于上風的社會狀況,尼采所給予的解釋是 “因為強者接納了弱者,為的是借此引導他們”。[2]P1205在甚得尼采歡心的馬基雅維利的 《君主論》一書中,馬基雅維利主張君主必須變得獸性一些,“既要選擇狐貍的本性,也要選擇獅子的本性”,君主應(yīng)該像狐貍一樣狡猾,又應(yīng)該承襲獅子的勇猛,此話同樣可以適用在尼采的 “牧人”式特殊公民身上。作為領(lǐng)導者,“牧人”式特殊公民不會因為處在一般公民的世界而被其同化,相反,“謊言、暴力和最無情的利己主義”[11](P168)將成為他們的領(lǐng)導工具。
尼采認為暴力手段是作為領(lǐng)導者的 “牧人”式特殊公民不可或缺的,“一個偉人,他感到有權(quán)利犧牲人類,猶如一個統(tǒng)帥犧牲人類;并不是為某個‘理念’,而是因為他要統(tǒng)治”,[1](P41)一個國家在尼采看來也是在內(nèi)部靠警察、刑法、等級等形式,外部作為權(quán)利意志、戰(zhàn)爭意志、征服意志來保證自己的存在。而要教會 “牧人”式特殊公民運用謊言作為領(lǐng)導手段則來源于尼采對一般公民的分析,他認為一般公民本身就是追求刺激的群體,“誰讓他們的神經(jīng)興奮,他們就俯首帖耳地聽誰的,甚至不只是俯首帖耳地聽誰的!即使你送給他們和平和富足,如果其中沒有能夠讓他們瘋狂的月桂花環(huán)的話,他們也會不理你”,[12](P225)但特殊公民所持觀念畢竟與一般公民相距懸殊,要對一般公民施行領(lǐng)導,就只有運用手段,而最重要的手段就是運用謊言。“牧人”式特殊公民學會撒謊在尼采看來并不是什么可恥之事,柏拉圖,孔子,基督教的牧師都被尼采列入撒謊者的行列,而且這些人都從來不會懷疑他們擁有說謊的權(quán)利?!捌癖挥脕硎谷祟愖兊玫赖碌乃惺侄?,究其根源,是非道德的”,[13](P96)因此為了領(lǐng)導和統(tǒng)治, “牧人”式特殊公民要學會運用謊言,并且是富有技巧地運用謊言,“每一種意見同樣是一個潛伏之地,每一個詞也是一個假面具”,[4](P229)太直白的謊言只會弄巧成拙,惟有隱微說教的方式才能既迎合民心又保有自身的價值觀念,“若要達到目的,就必得要手段”,對于 “牧人”式特殊公民的教育,尼采如是說。
2.“孤獨者”式特殊公民的教育
在第二等級的 “牧人”式特殊公民之上存在著屬于第一等級的 “孤獨者”式特殊公民。在特殊公民所擁有的價值觀上,“孤獨者”式的特殊公民和“牧人”式的特殊公民并沒有什么不同,甚至 “孤獨者”式的特殊公民也參與了領(lǐng)導和統(tǒng)治,只是“孤獨者”式特殊公民仍然處在 “牧人”式特殊公民之上,因為在 “牧人”式特殊公民在明知真理卻仍然用隱微說教以表示與一般公民親近的時候,本身就作為權(quán)力之 “孤獨者”的特殊公民在施行自我的統(tǒng)治,他們寧愿選擇與一般公民拉開距離,也要追求真理、承認真理。
尼采認為 “孤獨者”式特殊公民是 “生活在烏云雷電以及暴雨狂風之中,但同樣也生活在陽光、雨露、雪花以及必然地來自高空以及永遠只在自上而下的方向上運動的一切之中”,他們最大的特征就是 “忍受著孤寂,偏愛孤寂,要求孤寂,把孤寂當作幸福、特權(quán)”,[1](P370)對于這類特殊公民,尼采唯一的警告和教育就是 “提防 ‘為了真理’而受苦!”沒有像 “牧人”式特殊公民那樣巧于粉飾和善于撒謊,要求 “孤獨者”式特殊公民到一般公民那里去反駁或質(zhì)疑公眾的智慧和信仰只會將他們自己逼入絕境,因此尼采告誡這些特殊公民,“不如退到邊上去!躲避到隱蔽處……你們不要忘記了花園,帶有金黃色的格狀結(jié)構(gòu)的花園!”[4](P142)尼采也許在這里想到的是躲在花園里寫作和教學的伊壁鳩魯,或者更貼切的是他自己的查拉圖斯特拉,因為查拉圖斯特拉在唱:
呵,孤獨!孤獨,我的故鄉(xiāng)?。?/p>
……
在這里,你就在自己的家里了;在這里,你可以說出一切,傾吐一切理由,在這里,隱藏的、執(zhí)拗的情感都用不著害羞。
在這里,萬物皆親熱地歸于你的話,諂媚于你:因為萬物想要騎在你背上。在這里,你可以騎著每一個比喻走向每一種真理。
在這里,你可以正直而坦率地對萬物說話:而且真的,人們與萬物——徑直說話,在它們的耳朵聽起來就像稱贊了?。?](PP.234-235)
尼采一直在由過去抵達現(xiàn)在并通向未來的道路上不懈地前行,為特殊公民們描繪著他日可以站立的彼岸,也許有人會因此將尼采詬病成鼓吹精英政治和仇視群眾的極端分子,然而對于尼采來說,他一直在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在 《善惡之彼岸》的結(jié)尾已經(jīng)借狄奧尼索斯之口說出, “根據(jù)我的意見,人是一種可愛的、勇敢的、有創(chuàng)造力的動物,在地球上沒有和他一爭高低的動物,他努力奮進,甚至通過了所有的迷宮。我喜歡人,而且常常想:我怎樣才能進一步推動他前進,并且使他更強壯、更邪惡,而且更深沉……是的,更強壯、更邪惡、而且更深沉;也更美麗!”
[1] 尼采.悲劇的誕生 [M].周國平,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
[2] 尼采.反基督:尼采論宗教文選 [M].陳君華,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3] 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M].孫周興,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4] 尼采.論道德的譜系·善惡之彼岸 [M].謝地坤,宋祖良,程志民,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5] 尼采.不合時宜的沉思 [M].李秋零,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6] 尼采.快樂的知識 [M].黃明嘉,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
[7] 吳增定.尼采與柏拉圖主義 [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8] 凱斯·安塞爾-皮爾遜.尼采反盧梭:尼采的道德-政治思想研究 [M].宗成河,孫磊,熊文馳,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
[9] Friedrich Nietzsche.Homer's competition. [EB/OL].http://users.compaqnet.be/cn127103/Nietzsche_various/homers_competition.htm.
[10] 尼采.權(quán)力意志:重估一切價值的嘗試 [M].張念東,凌素心,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91.
[11] 尼采.人性的,太人性的 [M].楊恒達,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
[12] 尼采.朝霞 [M].田立年,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13] 尼采.偶像的黃昏 [M].衛(wèi)茂平,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Willpower Education:Nietzsche's Educational Thought on Special Citizens
QIN Xiao-si
(School of Education,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Guangdong,510631,PRC)
The education for special citizens is an important aspect in Nietzsche's educational thought.Centering on the will to truth,the will of“I will”and the will of contest,Nietzsche designed the future for special citizens in the hope of cultivating “the masters of the earth in the future”,who has an advantage in the will,knowledge and influence.
special citizens;willpower education;“Herdsman”;“the solitary”
G 40-02
A
1674-5779(2012)01-0015-05
2011-11-28
覃曉思 (1987—),女,毛南族,廣西南寧人,華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研究生,主要從事教育基本理論研究
(責任編輯 陳育/校對 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