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鵬達
(南京工程學院 外語系,江蘇 南京 211167)
辛格是一位創(chuàng)作風格頗為獨特的美國猶太作家。雖然他移民美國數(shù)十年,卻一直用瀕于消亡的語言意第緒語進行創(chuàng)作。他的作品自始至終地扎根于猶太民族之中,描寫了從17世紀到二戰(zhàn)爆發(fā)前東歐猶太人的生活,生動地刻畫了猶太社區(qū)的生活和習俗,記述了面臨被屠殺命運的猶太人對宗教、倫理和生命的思考。他濃墨重彩地在作品中表現(xiàn)猶太教儀式,猶太民族的風俗,華沙的猶太社區(qū)風情和外省的猶太小鎮(zhèn)的生活,使讀者直觀地感受到辛格作品的傳統(tǒng)取向。
在猶太人的傳統(tǒng)觀念中,他們自認為是和上帝訂有契約的民族,是上帝的選民和特殊的朋友,但“契約”并沒有得到履行;相反,猶太民族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民族。公元70年和135年,猶太人兩次被古羅馬人征服,他們自此之后再也沒有建立自己的國家,而是流散到世界各地(diaspora),開始了漫長的流亡生涯。這種狀況一直持續(xù)到一千八百七十多年后以色列建國。由此可見,猶太人不但從未領略過作為“上帝選民”的風光,反而時刻面臨著生存的危機。二戰(zhàn)中德國法西斯對猶太人滅絕人性的大屠殺使猶太民族的悲劇命運極為凄慘。
為適應生存,猶太思想在歷史的磨難中作出了一些相應的調整和變化。辛格的作品生動地描繪了一些猶太人對猶太思想解放運動的不同理解和他們做出的價值判斷,以及這一過程中出現(xiàn)的矛盾和沖突,從而揭示了為什么現(xiàn)代猶太人經(jīng)受苦難卻能得到救贖的原因:他們可能一時背棄了猶太宗教,猶太民族或者現(xiàn)實生活,但最終選擇回歸。這樣一個重拾自我的過程不僅帶有鮮明的猶太色彩,“而且描繪了人類的普遍處境”[1]。
縱觀辛格一生發(fā)表過的文學作品,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辛格的宗教思想有著一定的復雜性和矛盾性。他時而執(zhí)著地信奉上帝,時而矛盾地懷疑上帝。這種矛盾性也揭示了為什么他所塑造的人物有的頑強堅守宗教價值,有的要經(jīng)歷一個漫長的有時甚至是痛苦的過程才能最終回歸猶太傳統(tǒng)。在一方面,辛格極力褒獎那些虔誠地信仰上帝的教徒,從他的著名短篇《傻瓜吉姆佩爾》中的備受愚弄欺凌卻一直積德行善的吉姆佩爾到《短暫的星期五》中的盲目信仰上帝的施穆爾·萊貝爾夫婦;另一方面他往往給那些質疑上帝不肯回歸猶太傳統(tǒng)宗教的主人公安排了可悲可嘆的結局。例如在短篇《那里是有些什么》中,尼切米亞拉比對上帝說:“你究竟和誰捉迷藏呢——跟蒼蠅嗎?當蒼蠅墜入蛛網(wǎng),蜘蛛要吸掉它的生命時,你的偉大對它有什么幫助呢?當貓用爪子夾住老鼠時,你的一切德行對老鼠又有什么用處呢?”[2]在對上帝的審視中,拉比生活在一種搖擺不定、充滿矛盾的狀態(tài)里。他既信仰上帝,又感到了上帝的不可靠。他竭力地思考、探求,上帝卻仍然保持沉默。信仰的動搖令他不安、恐懼,內(nèi)心的掙扎把他推向痛苦的深淵。對于他的困惑,他認為“只有異教徒才能給出答案:沒有審判日的到來。所有的創(chuàng)造都是巧合,如同墨汁潑灑在紙上而形成的書信一般——每個詞都是謊言,每個句子都是混亂?!保?]猶太人等待彌賽亞的降臨就如等待戈多一樣沒有結果。既然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上帝向人類顯示過自己的意志,他就沒理由非要接受所謂上帝法律的約束。他決定離開家鄉(xiāng)到大城市華沙去看看異教徒生活的世界。在那里,他目睹了弟弟渾渾噩噩的生活,嘈雜污穢的酒吧,還險些被妓女勾引。雖然猶太教的道德力量依然約束著他,并且時刻受到良心的譴責,他卻感到更加彷徨無助與不知所措。他感嘆道:“整個世界都崇拜偶像,他們創(chuàng)造出神,敬畏他們,猶太人也不例外。”[4]尼切米亞并沒有像吉姆﹒佩爾那樣,因善良而不設防范,也因善良而面對魔鬼的引誘絕不退讓;他也沒有像施穆爾﹒萊貝爾那樣,一心為靈魂的純潔含辛茹苦。他對上帝發(fā)怒,埋怨他讓生活中充滿了不公正。他在華沙感受到的糜爛的氣息更加顛覆了他的信仰,進而否定了上帝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拋棄了對上帝的敬畏和忠誠,也把自己的精神世界推到了崩潰的邊緣。在彌留之際,他感到他的力量正在離開他,一道他從來不知道的亮光在他腦海中晃動,拉比喃喃自語,“那里是有點什么”[5],或許是上帝在顯現(xiàn)無限仁慈的神光了,拉比與上帝的爭吵到此結束。
如果說尼切米亞代表了那些受猶太啟蒙運動影響而離經(jīng)叛道的猶太人,那么在辛格的作品中,他塑造的更多的是“浪子回頭”般的人物。19世紀的猶太啟蒙運動大大激發(fā)了猶太人自我個性的覺醒。猶太啟蒙運動者對長期以來統(tǒng)治著猶太人思想的蒙昧主義、盲信主義、哈西德主義和塔木德學派等展開了猛烈的批判。他們在崇尚理性之同時,也開始追求浪漫主義和享樂主義。辛格很多作品就是以這一特殊的歷史時期作為背景,描繪了一些在情欲和野心的驅使下,背棄宗教,空虛無依的人物。上文提到的吉姆佩爾也有意志不堅定的時候,也有受到魔鬼引誘的時刻,但他最終幡然醒悟,戰(zhàn)勝了內(nèi)心的惡,成了一名“圣人”。
相比之下,《盧布林的魔術師》中的雅莎·梅休爾的回歸路程要曲折坎坷得多。跟很多生活在19世紀末的波蘭猶太青年一樣,主人公雅莎·梅休爾也是個渴求現(xiàn)代歐洲文化和世俗知識的年輕人。他雄心勃勃,想在自己的領域有所建樹,并且企圖從里到外地擺脫掉猶太人的印記。與非猶太上流社會的交流的確動搖了他對猶太教的信仰,卻又不能解答他現(xiàn)實生活中的謎。他盡管脫下了傳統(tǒng)服裝,走出了猶太社區(qū),卻始終不能徹底擺脫傳統(tǒng)和宗教對他潛移默化的影響。雖然他有很多機會徹底改變自己的身份,內(nèi)心深處卻不敢與上帝決裂。他與幾個女人有染,而且行竊,當他行竊失敗后躲進猶太教堂時,他明顯地感覺到“上帝創(chuàng)造了世界;上帝同情他創(chuàng)造的眾生;上帝賞賜那些敬畏他的人”[6]。他感到“這是一種不要求印證的信仰、一種對上帝的敬畏、一種對誤入歧途的悔恨”[7]。但當他一離開教堂,他又開始抨擊宗教,又開始搖擺不定。最后他不能再表演魔術,行竊失敗,女人也離他而去。這一切終于使雅莎頓悟。當他遵循精神上的引導再次走進猶太教堂,“他感到自己必須坐在那里,而且想再次走進誦經(jīng)室。他走到教堂的院子里。他驚訝地想,自己這是怎么回事。我忽然間變成一個真正的進教堂的猶太人。”[8]他仿佛聽到了父親臨終前要他發(fā)誓永遠做個真正的猶太人。他拖著跌傷的腿,回到故鄉(xiāng)盧布林,把自己禁錮在石屋里,懺悔過去的罪孽。
辛格筆下的很多人物往往在經(jīng)歷一段波折之后才發(fā)現(xiàn),只有回歸猶太信仰才是安身立命之所在。他們走出傳統(tǒng)的束縛,卻在最后都拒絕了墮落的快樂。他們每當陷入困境時就會探尋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檢討自己是否因背棄宗教而受到懲罰。他們最終驅走心中的惡魔,執(zhí)著于對上帝的信仰,在道德和精神上獲得拯救。通過這類故事,辛格更深刻地揭示出猶太人面對世俗生活與宗教信仰激烈沖突時所產(chǎn)生的矛盾心態(tài),更有力地揭示了回歸猶太宗教信仰才是猶太人的真正家園這一主題。
猶太人自從淪落為巴比倫之囚以來,對他們的壓迫和歧視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如何看待自己的猶太人身份成為了猶太人在與命運作斗爭的過程中經(jīng)常要面對的問題之一。與此同時,主流文化和猶太文化的相互激蕩讓部分猶太人萌發(fā)了拋棄自己猶太人身份的想法。辛格認為不管他們?nèi)绾蝺A心異族文化,猶太人擺脫不掉猶太文化對其人格和價值觀的影響,最終還是應該回歸猶太文化。作為一名高超的故事講述者,辛格在其作品中塑造了大量的懷疑自己民族身份的人。部分懷疑論者因為主動接受被其他民族同化而陷入困惑甚至走向毀滅,而部分懷疑論者卻能在最后關頭幡然醒悟,重新審視和珍惜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例如《莫斯凱家族》一書中的主人公猶太姑娘瑪莎和《肖莎》一書中男主人公艾倫。
瑪莎是猶太富豪麥舒拉姆·莫斯凱的孫女,因追求自由戀愛,她嫁給了一個信仰天主教的波蘭軍官?;楹螅斏б懒颂熘鹘?,但她仍然得不到丈夫的信任。她的丈夫雖因她的美麗娶了她,但在骨子里卻憎恨猶太民族。有一次,他惡狠狠地對瑪莎說:“你們那些該死的猶太佬像一窩白蟻一樣把這個國家吃掉了。而且,他們從不停嘴地吃,這些雜種,他們要一直吃到紅旗飄在貝爾維迪宮上——你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個——你是我這個家的災難?!保?]丈夫的一通詛咒和臭罵,使瑪莎對生活感到極度的絕望。為了愛情,她拋棄了家人和民族,但她不僅沒有獲得丈夫的關愛,反而落入被歧視的痛苦深淵。因此她決定要以自殺的方式了結自己的一生?,斏墓适抡凵涑龆兰o初,一部分猶太人反抗異族壓迫,追求新生活的心理。他們愿意融入所謂的主流社會和主流文化。但最終的結局往往是,他們既不能融進“主流文化”里,又無法為本民族所接受,變成了什么都不是的邊緣人。在這部作品中,辛格給瑪莎安排的結局——肉體和精神的徹底毀滅——無疑反映出他對部分猶太人擯棄猶太身份這種做法的批判。
在《肖莎》這部作品中,男主人公艾倫同樣也經(jīng)歷了背棄后的困惑和沮喪。和很多猶太人一樣,在二戰(zhàn)爆發(fā)前夕,他也來到了民主和自由的國度——美國,立志成為一名作家??墒撬举|中的“猶太性”卻讓他在美國這個“人人都有權追求幸?!钡膰葘覍遗霰冢奈膶W創(chuàng)作在主流社會新的文化體系中無人問津。他終于意識到只有回歸到本民族的文化土壤中去,他的文學天賦才能生根發(fā)芽。在戰(zhàn)爭陰云籠罩的故鄉(xiāng),艾倫遇到了兒時玩伴肖莎。二十年過去了,她依然是身材瘦小,言語唯唯諾諾,仿佛時間在她身上停滯了一般。但她保留了童年的純真和質樸的猶太信仰。艾倫在她身上找到了他所失去的猶太世界。她給予艾倫的不僅是他失去的民族根基和生活方式,更是他苦苦尋求的 “繆斯女神”。他沒有選擇再去美國過優(yōu)越的生活,而是選擇留下來娶肖莎為妻。在這部作品中,泥濘的鄉(xiāng)村,相貌平平的女孩肖莎和美國的時尚光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正是這種文明和愚昧,先進和落后,科學和迷信的巨大反差推動了主人公的精神升華。他不再迷戀于所謂的新大陸,不再沉溺于世俗欲望,而是重新確立自己的人生價值,最終在一個樸實無華的猶太姑娘身上找到了精神寄托。不同于《莫斯凱家族》中的瑪莎,艾倫最終發(fā)現(xiàn)了猶太民族的本質和精髓,找回了自己的猶太身份,從而得到了救贖。
辛格是一位創(chuàng)作思想頗為多元化、復雜化的作家。雖然辛格刻畫了一批離經(jīng)叛道卻最終回歸猶太宗教和傳統(tǒng)的人物,他也刻畫了很多大膽突破傳統(tǒng)猶太世界桎梏的人物,例如在《猶太學校的男生燕特爾》,他描繪了一個生為女兒身,但卻有一顆男人的心的猶太女孩。她不甘心早早結婚,洗衣做飯;為了求學,她不惜變賣了所有的家當,女扮男裝,到當時只有男性才有權進入的學校學習。辛格深知傳統(tǒng)猶太世界對人的壓抑,于是他描寫了一些堅守傳統(tǒng)教條的猶太人。他們違背自然法則,生活壓抑,身心俱疲,但他們往往在關鍵時刻得到了拯救,開始學會遵循自然法則,回歸到世俗現(xiàn)實中來,回歸到正常人的生活軌道上來。例如《市場街的斯賓諾莎》中的費歇爾森和《寫信人》中的赫曼·戈比納。
費歇爾森博士是一位研究斯賓諾莎的著名專家,赫曼是一家猶太雜志的編輯、校對和翻譯。他們都在各自的領域耕耘數(shù)十年。對他們而言,各自的研究興趣幾乎已經(jīng)成了生活中的全部。費歇爾森熟知斯賓諾莎“所有的命題、所有的證明、所有的演繹以及每一條注釋”[10];赫曼數(shù)十年里從不間斷地寫信給不認識的女人討論宗教、大屠殺以及超自然的事物。他們都獨自居住在嘈雜擁擠的地方,生活簡單樸素。費歇爾森博士違反人的本性,拒絕愛情以及他人提供的經(jīng)濟支援,甚至還拒絕治療自己的疾病,結果讓饑餓、病魔纏身,險些丟了性命。后來在他的鄰居老姑娘“黑多比”的幫助下,他恢復了健康,并且和她結婚,做了“符合我們的本性”[11]的事情。赫曼在猶太雜志社解散之后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昏暗的家中。他孤單的等待“上天的指引”,把自己所剩無幾的精力傾注在一只名叫“赫爾達”的老鼠身上,關心她是否忍饑挨餓。因為他是“素食主義者”,又不幸患上肺炎,到最后幾乎形銷骨立。就在他命懸一線的時刻,與他長期通信的羅絲·畢切曼來拜訪他,照顧他的衣食起居,最終讓他恢復了健康。當他醒來時,他感到“地球又開始旋轉了,玻璃透著紅光——終于云開霧散了”,“這一切都是上帝的天啟”[12]。費歇爾森和赫曼都刻意地去追求一種“苦行僧”的生活,犯了“理論脫離實際”的弊病。幸運的是,世俗的樂趣和真實的生活被黑多比的肉體和羅絲的悉心照顧喚醒了,他們終于意識到保存自我是并沒有顛覆傳統(tǒng)的猶太倫理道德觀,而是一種內(nèi)在需要。
辛格借這樣的故事刻畫了一些固守傳統(tǒng)的猶太人。他們固執(zhí)地認為要奉行傳統(tǒng)猶太文化就必須不受情欲控制,放棄人生歡樂。他們因與現(xiàn)代社會的發(fā)展格格不入而痛苦不堪。他們的故事表明傳統(tǒng)的猶太文化不但壓迫人性,而且對身心健康也會貽害無窮。辛格主張猶太人應該從實際生活出發(fā),意識到人有需求和欲望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猶太人應該擯棄傳統(tǒng)文化觀念中保守的方面,以免背負沉重的負擔。
辛格一生的大部分時間是在美國度過的,但他大部分小說的背景都放在1939年以前的波蘭。他的創(chuàng)作主題很多和“回歸”相關。猶太人為了反抗歷史對其民族的迫害和命運的不公,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愿意接受主流文化。為了爭取自身的權益,他們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自己的思想和行為。但這樣的做法不但疏離了自己的民族同胞,而且不能為非猶太人所徹底接受。這種矛盾的過程讓他們覺得惶恐不安,甚至經(jīng)常產(chǎn)生絕望的情緒。辛格認為只有猶太信仰才是猶太人的歸宿;只有回歸宗教傳統(tǒng),猶太人方能在這個墮落的世界中保持一個猶太人的本分,才能重獲內(nèi)心的平靜。
辛格的很多作品表明他是一位與本民族文化傳統(tǒng)頗為親和的作家。他的小說盡管有其傳統(tǒng)的一面,更有大膽懷疑上帝的時候。他通過作品中的人物表現(xiàn)了猶太人無法理性地愛上帝,上帝所作所為也不是無懈可擊的,向猶太教中的“契約論”發(fā)起了挑戰(zhàn)。他認為,一方面,猶太人不應該背棄自己的民族傳統(tǒng),另一方面,猶太人也不應該拘泥于宗教傳統(tǒng)的約束,不能將生活過于道德化。應該秉承完善生活的原則,減少痛苦,增加歡樂,回歸正常的世俗生活。
在辛格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他超越了猶太教,關注普通人的精神歸宿。辛格認為人生向來無所謂善、惡,重要的是人最終如何去選擇自己的行為,哪怕曾經(jīng)迷途。他通過作品中廣泛使用的“回歸”主題強調了自省自律的重要性。蒙受苦難,經(jīng)歷折磨并不能壓垮猶太人;相反,苦難讓他們睿智而且更能深刻地理解生活的意義。
注釋:
①艾·巴·辛格.肖莎[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
②陸建德.為了靈魂的純潔[J].當代外國文學,2006(2):34-40.
③喬國強.辛格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8.
④黃凌.多棱鏡下的辛格宗教思想[J].外國文學研究,2003(6).
[1]The Nobel Prize Winners Literature, (ed).Franc N.Magill Vol.3,Salem Press.
[2] [3] [4] [5] [10] [11] [12]Isaac Bashevis Singer.The Penguin Collected Stories of Isaac Bashevis Singer[M].London:Penguin Books,1984.
[6][7][8]Isaac Bashevis Singer,The Magician of Lublin,London:Martin Secker&Warburg,1961.
[9]Isaac Bashevis Singer,The Family Moskat,London:The Anchor Press,19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