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筠《上裴相公啟》上啟時間及啟主再考辨

王麗娜

（上海財經(jīng)大學(xué) 國際文化交流學(xué)院，上海 200083）

《上裴相公啟》是溫庭筠參加進士試前行卷的書信。對啟主“裴相公”及上啟時間，學(xué)界頗有爭議，莫衷一是。引起分歧的關(guān)鍵是對啟文中“旅游淮上”的事件及時間的看法不同。要考訂上啟的時間，進而考訂啟主“裴相公”的真正所指，需要先弄清啟文中“旅游淮上”的時間。

一、“旅游淮上”事件及時間考

1.“旅游淮上”事件考。細繹史籍可知，溫庭筠“旅游淮上”的經(jīng)歷不止一次，因而需先弄清啟中的“旅游淮上”具體指哪次事件。

《玉泉子》對溫庭筠的“旅游淮上”有較明確的記載：

溫庭筠有辭賦盛名，初將從鄉(xiāng)里舉，客游江淮間。揚子留后姚勖厚遺之，庭筠少年，其所得錢帛多為狎邪所費：勖大怒，笞且逐之。以故庭筠不中第。

其他史籍中對此亦有相關(guān)記載：

吳興沈徽云：“溫舅（指溫庭筠）曾于江淮為親表槚楚，由是改名焉。 ”［1］90咸通中，失意歸江東，路由廣陵，心怨令狐绹在位時不為成名。既至，與新進少年狂游狹邪，久不刺謁。又乞索于揚子院，醉而犯夜，為虞侯所擊，敗面折齒?！ン拮灾灵L安，致書公卿間雪冤。［2］5079

徐商鎮(zhèn)襄陽，署巡官，不得志，去歸江東。令狐绹方鎮(zhèn)淮南，庭筠怨居中不為助力，過府不肯謁。乞錢揚子院，夜醉，為邏卒擊折其齒，……事聞京師，庭筠遍見公卿，言為吏誣染。［3］3787

上述是目前可看到的與“旅游淮上”相關(guān)的記載，由此可推斷出溫庭筠“旅游淮上”僅有兩次。一次是庭筠少年時，將應(yīng)京兆試前不久，為時任揚子留后的親表姚勖所笞逐。《玉泉子》、《北夢瑣言》所載當指此事。另一次是咸通中，當是庭筠中老年時①，過廣陵，為虞侯（邏卒）所辱。兩唐書所載即是。這兩次“旅游淮上”后的遭遇有許多相似之處，都在揚州“受辱”，都為此背負惡名，之后都致書公卿，以求雪冤。不同之處有三：一是施辱者不同，一為親表姚勖，一為低級官吏虞侯。二是受辱時庭筠的年齡不同，一為少年時，一為中晚年時。三是受辱的后果不同，一是科舉仕進之途受阻，一是惡名傳遍京城。這些異同之處易導(dǎo)致學(xué)界對“旅游淮上”受辱事件產(chǎn)生不同的理解，夏承燾、［4］409顧學(xué)頡［5］認為是指咸通中在淮南令狐绹指使虞侯折辱之事；牟懷川、［6］劉學(xué)鍇［7］38則認為是指受姚勖笞逐之事。

據(jù)啟文可推見：“旅游淮上”當是指溫庭筠早年為姚勖“笞逐”之事，而非指中晚年遭受虞侯“敗面折齒”之事。理由如下。

其一，從其身世經(jīng)歷的先后順序看。在啟中溫庭筠敘述了他“旅游淮上”之前的身世、經(jīng)歷：出身顯赫家庭，曾占籍“遼西”，游學(xué)“稷下”。這些顯然是溫庭筠早年的行跡?！岸韺倭b孤牽軫”，即不久突遭某種變故，可能是父親亡故，或者收養(yǎng)人亡故。父死為“孤”，啟中屢次出現(xiàn)帶“孤”的詞語絕非偶然。這種變故使得溫庭筠落于“處默無衾，徒然夜嘆；修齡絕米，安事晨炊”這樣一種衣食無著的境地。之后，他就“既而（馬上）羈齒侯門，旅游淮上”了。而他之所以會做出“旅游淮上”的決定，極可能是因為他的親表姚勖在揚州任鹽鐵官。溫庭筠早有盛名，姚勖出于親表關(guān)系及愛才心理，可能曾邀溫庭筠前往揚州，這從姚勖在溫庭筠“客游江淮間”時的舉動“厚遺之”也可見一二。而在咸通中歸江東前的溫庭筠已近老年，且已于數(shù)年前以被貶的名義釋褐，之前他不大可能還有游學(xué)“稷下”的舉動，那時的詩文中亦不見其遭遇某種重大變故的記述，那段時間他是在襄陽入幕于徐商，后又閑居于江陵。咸通前后的經(jīng)歷與啟文中的“羈孤牽軫”、“直視孤?！敝Z不符。此外，溫庭筠“旅游淮上”后，即“投書自達，懷刺求知”。而咸通中令狐绹鎮(zhèn)淮南時，庭筠怨其居中時不為助力，過府不肯謁，故不曾有“投書自達，懷刺求知”之舉。

其二，從其“旅游淮上”的目的看。溫庭筠此行是由于“將從鄉(xiāng)里舉”故“客游江淮間”的。此行的目的很明確，即尋找仕進的機會。而咸通中，“失意歸江東”的溫庭筠的舉動卻是：與新進少年狂游狹邪，至揚子院乞錢而犯夜，過令狐绹的府地卻不肯拜謁，這些行為和啟文中的“投書自達，懷刺求知”毫不相干，他此次到揚州不過是路過而已。此外，早在大中十年（公元856年）“夙著雄名，早隨計吏”的溫庭筠即被貶為隨縣尉，［8］實際上是以鄉(xiāng)貢進士的身份釋褐，此后便無須行卷了，其啟中應(yīng)不再會出現(xiàn)“謹以文、賦、詩各一卷率以抱獻”之語了。

其三，從施辱者的身份看。啟文中有“杜摯相傾，臧倉見嫉。守土者以忘情積惡，當權(quán)者以承意中傷。直視孤危，橫相陵阻”等敘述施辱者情況及受辱原因的語句。夏承燾認為“守土者”指巡夜的虞侯，“當權(quán)者”指令狐绹。牟懷川則根據(jù)啟中杜摯、臧倉之典認為這兩者皆指宦官勢力。“守土者”指地方長官，虞侯乃巡夜的低級官吏，稱其為“守土者”似不大妥。此外，溫庭筠此次路經(jīng)揚州，并無明確的求仕目的，故“絕飛馳之途”的說法無從談起，而且此時的庭筠已近老境、飽經(jīng)滄桑，難以會有年少時的“飛馳”的想法了。至于杜摯、臧倉之典在這里的使用，究竟是出于他們的身份還是他們的行為？如果只因為臧倉是宦官，杜摯是和宦官甘龍一同破壞商鞅變法的秦國大臣，就由此斷定他們是指宦官勢力，證據(jù)似乎亦不夠充分。細繹啟文可推見，“守土者”當是和溫庭筠家有舊交情、對溫庭筠的家事有一定了解的人。因為嫉恨等原因，這位“守土者”忘記舊日的交情，對庭筠施以不友善的惡行，致使他背負惡名。而與之有關(guān)系的“當權(quán)者”則無視溫庭筠這種“孤?！钡臓顩r，又對其科考施加不良影響，即“絕飛馳之路”。由此，可以考訂“守土者”應(yīng)指庭筠的表親、曾任揚子留后的姚勖，而非令狐绹。

溫庭筠“旅游淮上”時被姚勖“笞逐”的經(jīng)歷在溫詩中亦有敘述，詩中所述與《上裴相公啟》中的“旅游淮上”前后的經(jīng)歷甚為吻合。作于開成五年（公元840年）的《開成五年，以抱疾郊野，不得與鄉(xiāng)計偕至王府。將議遐適，隆冬自傷，因書懷奉寄殿院徐侍御，察院陳、李二侍御，回中蘇端公，戶縣韋少府，兼呈袁郊、苗紳、李逸三友人一百韻》（以下簡稱《百韻》）一詩的開頭即有“頑童逃廣柳”之句。［9］119溫庭筠在回憶自己早年的讀書、宦游經(jīng)歷時又云：“適欲群英集，將期善價沽。葉龍圖夭矯，燕鼠笑胡廬。賦分知前定，寒心畏厚誣?！鼻皟删洚斨笢赝ン逌蕚鋺?yīng)考之事，和《玉泉子》所載的“初從鄉(xiāng)里舉”相吻合。后四句則指應(yīng)考前受到誣陷，即指“旅游淮上”受姚勖笞逐之事。“葉龍”當指姚勖，溫庭筠認為他表面愛才，但實際上并非真的愛才，僅僅因為年少的溫庭筠“人之常情”的宴游行為，姚勖就“大怒”，甚至“笞逐”溫庭筠。姚勖前后反差甚大的舉動令溫庭筠“寒心”，認為自己是被姚勖欺騙了。因為姚勖的身份地位及和自己的親表關(guān)系，庭筠不便明言，故以此典隱晦道出。之后，溫庭筠就“文囿陪多士，神州試大巫”了，即受京兆府薦送，參加科舉考試了。

據(jù)上述可知，溫庭筠啟文中的“旅游淮上”應(yīng)指庭筠早年之事，當在開成五年之前。至于此次“旅游淮上”的具體時間，還須分別考訂姚勖任揚子留后的時間和溫庭筠應(yīng)京兆試的時間。

2.姚勖任“揚子留后”時間考。溫庭筠“旅游淮上”為姚勖笞逐時，姚勖時任揚子留后。揚子留后即鹽鐵轉(zhuǎn)運在揚州之分設(shè)機構(gòu)，說明姚勖在“笞逐”溫庭筠時應(yīng)為鹽鐵官。

對于姚勖的仕歷，牟懷川考之較詳。他由上述記載推斷，姚勖為揚子留后而知揚子院在開成四年（公元839年）五月“佐鹽鐵使務(wù)”之前，亦必在“知河陰院”以前，姚勖任揚子留后應(yīng)在太和中后期至開成四年間，溫庭筠被笞逐亦當在這一期間?？紤]到姚勖開成四年五月已治河陰有相當時間，笞逐庭筠后也未必馬上離任，而溫庭筠也是在江淮一些時日后才受笞逐的，如此推算估計，溫庭筠“旅游淮上”約在太和、開成之交。此說比較可信。

3.“旅游淮上”后受京兆舉薦應(yīng)進士試時間考。太和中后期至開成四年間，關(guān)于溫庭筠應(yīng)進士試之事，兩唐書均未載。黃坤堯認為溫庭筠曾于太和九年（公元835年）受地方舉薦到尚書省應(yīng)進士試，［10］38不過他未曾論證。溫庭筠的《百韻》詩中對此有明確記載。此詩的詩題即已言明，開成五年秋本已被京兆舉薦應(yīng)進士試，但因病“不得與鄉(xiāng)計偕至王府”，此行未果?！栋夙崱吩娫凇皩﹄m希鼓瑟，名亦濫吁竽”句下有自注云：“予去秋試京兆薦，名居其副?！笨梢娡ン抻陂_成四年秋亦為京兆府舉薦應(yīng)進士試。溫庭筠曾于開成四年、五年連續(xù)兩年受京兆府舉薦參加進士試，據(jù)詩中所述可知，兩次應(yīng)試正是他“旅游淮上”被姚勖笞逐后發(fā)生的。其中開成五年秋那次因“抱疾”而未成行。那么開成四年秋的應(yīng)試是有記載的溫庭筠最初的一次科舉考試嗎？

在《感舊陳情五十韻，謝淮南李仆射》（后簡稱《感舊》）詩中亦有關(guān)于受舉薦參加進士試的敘述：“未知魚躍地，空愧鹿鳴篇。稷下期方至，漳濱病未痊?！薄罢臑I病未痊”原注云：二年抱疾，不赴鄉(xiāng)薦試有司。顧學(xué)頡據(jù)《百韻》及《感舊》兩詩的自注認為這里的“二年”必指開成二年，而非咸通二年。此說甚是。由此可推知，早在開成二年（公元837年），溫庭筠就已被薦，“試有司”了，只是由于“抱疾”未成行而已，那么庭筠“旅游淮上”后受地方舉薦應(yīng)進士試當在此年。

唐代的進士、明經(jīng)試一般即在正二月舉行，各地最遲將舉子于十月送到京都［11］52。溫庭筠“旅游淮上”是在其“少年時”、“初將從鄉(xiāng)里舉”之前，那么此處的“鄉(xiāng)里舉”應(yīng)是指參加開成二年正二月的進士試前的地方考試，即 “赴鄉(xiāng)薦試有司”中的“鄉(xiāng)薦”，由于舉子須于八月行鄉(xiāng)飲酒，故地方考試的時間為開成元年（公元836年）八月之前。溫庭筠應(yīng)當在開成元年五六月之前從揚州回到隸屬京兆府的故鄉(xiāng)鄠縣②，參加縣、州兩級考試?？紤]其從揚州歸故鄉(xiāng)的路途亦需花費一定的時間，“旅游淮上”的時間至遲當在開成元年年初。

二、上啟時間考辨

溫庭筠“旅游淮上”的時間至遲當在開成元年年初，又據(jù)《玉泉子》及啟文的敘述可知，揚州被笞逐嚴重影響了溫庭筠的仕進之路，極可能使其無法參加開成二年的進士試。由此，溫庭筠投書“裴相公”尋求幫助，希望洗去冤屈，以免影響以后的仕進。因此，上啟的時間應(yīng)在開成二年科舉試前，舉子們舉送京都后，即開成元年年末。目前關(guān)于上啟時間的三種看法，分別存在一些疑點，下面分別對此進行辨析。

關(guān)于夏承燾的咸通四年（公元863年）說。此說的疑點有三：一是似乎未考慮到溫庭筠淮南受辱其實有兩次，未曾進行論證即把溫庭筠“旅游淮上”受辱事件和《舊唐書》所記“致書公卿間雪冤”之事聯(lián)系在一起。二是咸通四年時的溫庭筠已釋褐，不必再投書行卷了。三是若上啟時間為咸通四年，“裴相公”只能是裴休。但裴休大中十年既已罷相，至咸通四年時已近十年，姑且不論稱謂有何不妥，不知此時他是否尚有“懸解”之力以語救困濟厄呢？而且裴休此年似已去世，《舊唐書》云：“咸通初，入為戶部尚書，累遷吏部尚書、太子少師，卒?！?/p>

關(guān)于劉學(xué)鍇的大中六年（公元852年）說。劉學(xué)鍇認為庭筠此啟上于“旅游淮上”之后十七年（公元835—852年）［7］40。若如劉學(xué)鍇所言，這與庭筠上啟“裴相公”尋求雪冤的目的不符，事隔十七年方才尋求雪冤不大合乎人之常情，啟文開頭的“斯則沒為癘氣，來撓至平；敷作冤聲，將垂不極”則不知該如何解釋了。未細繹啟文的文義，僅以裴休任職的時間來推斷溫庭筠上啟的時間，此說亦難以令人信服。

關(guān)于牟懷川的開成四年首春說。對于此種說法，劉學(xué)鍇已指出其不妥之處，他認為自開成三年（公元838年）以來，度已年高衰病，溫庭筠不大可能于度衰病時上啟求助，且以文、賦、詩各一卷抱獻。此時上啟有悖人之常情。［13］此說甚是。

如前所述，溫庭筠“旅游淮上”的時間至遲當在開成元年年初。據(jù)《玉泉子》及啟文的記載可知，揚州被“笞逐”影響了溫庭筠的科舉之路，極可能使得他未能參加開成二年年初進行的進士試。于是，溫庭筠為洗冤和今后仕進的考慮，投書“裴相公”求助。因此，上啟的時間應(yīng)在舉子們赴京應(yīng)進士試后不久，即開成元年年末。

三、啟主“裴相公”考辨

溫庭筠上啟的時間應(yīng)在開成元年年末，這段時間可稱“裴相公”者，只有裴度一人。劉學(xué)鍇對裴度說持有異議，主要的理由是認為此啟的題目中對啟主的稱謂不符合唐人重官職的習(xí)俗。［13］

唐人在稱謂上是有重官職的習(xí)俗，這不假，但在其他唐代詩人的詩題中有不少在裴度憲宗元和十二年 （公元817年）封晉國公后仍稱呼裴度為“裴相公”的情況，現(xiàn)舉例如下：

白居易的《宿裴相公興化池亭》?！栋拙右啄曜V》系此詩于太和二年（公元828年）。白居易的《酬裴相公見寄二絕》，此詩當為太和三年（公元829年）白居易將罷刑部侍郎時所作。劉禹錫的《和裴相公寄白侍郎求雙鶴》。其中有“經(jīng)年留滯清洛苑”的詩句，亦當太和三年白居易將罷刑部侍郎時為所作。張籍的《送裴相公赴鎮(zhèn)太原》。詩云“盛德雄名遠近知，功高先乞守藩維。銜恩暫遣分龍節(jié)，署敕還同在鳳池。天子親臨樓上送，朝官齊出道旁辭。明年塞北清蕃落，應(yīng)建生祠請立碑?！碑敒樵褪哪辏ü?19年）所作，時裴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xùn)|節(jié)度使［2］4421。

裴度于太和八年（公元833年）三月“以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充東都留守，依前守司徒、兼侍中”。白居易等人的詩題中稱裴度為“裴侍中”者，皆為太和八年三月后所作，如：白居易的《夜宴醉后留獻裴侍中》、《集賢池答侍中問》，劉禹錫的《奉和裴侍中將赴漢南留別座上諸公》等［16］343。

此外，在唐文題目中也有一些裴度于唐憲宗元和十二年封晉國公后仍稱呼裴度為“裴相公”的情況。

《劉賓客文集》卷十五中有《代裴相公辭官表》一文。其中的“裴相公”即裴度。此文云：臣犬馬之齒，六十有七，壽雖不長，亦不為短。為忝公臺近十五年，皆由際會非以才進。懼官謗以招國刑，今被病得死，保其始終為幸甚。

裴度卒于開成四年三月四日，時年七十五歲，［2］4433依此類推，裴度六十七歲那年即太和六年（公元831年），此時的裴度“自見功高位極，不能無慮，稍詭跡避禍”，故有此辭官之舉。

由上舉各例可知，唐人在稱謂上是有重官職的習(xí)俗，但并非絕對嚴格，也存在一些例外。溫庭筠詩題中未出現(xiàn)稱呼裴度為“裴相公”的情況，和其詩文散佚嚴重有一定關(guān)系，若僅根據(jù)溫庭筠啟文題目中的稱謂就斷定“裴相公”不可能是裴度，理由似乎不是很充分。

此外，由于上啟的時間尚待考定，開成四年首春只是一種看法，其實上啟的時間應(yīng)該再早二三年，所以劉文所言“不應(yīng)直到開成四年首春所上之啟仍只稱‘裴相公’”的說法亦難以成立。

溫詩《中書令裴公挽歌二首》亦透露出溫庭筠和裴度的交游情況及曾為裴度薦舉的情況。其前一首詩云：“銘勒燕然暮，碑沉漢水春。從今虛醉飽，無復(fù)污車茵?！薄皬慕裉撟盹枴倍涫褂昧藵h相丙吉不責(zé)罰因醉而污車茵（車上的席墊）的官吏的故事，據(jù)此可知，溫庭筠與裴度相識，曾參與裴度宴游。宴游當在溫庭筠“少年”之時，因年歲尚幼，故在與裴度宴游的當時名流的詩集中難覓其名。宴游與“旅游淮上”可能同為溫庭筠早年的經(jīng)歷，兩事相隔時間不會遠，這也是溫庭筠上啟于裴度的主要原因之一。后一首詩云：“空嗟薦賢路，芳草滿燕臺”溫庭筠于開成四年秋，“試京兆薦，名居其副”，“空嗟薦賢路”很可能即指此事。

綜上所述，溫庭筠《上裴相公啟》一文中的“旅游淮上”應(yīng)發(fā)生于開成元年年初，系庭筠早年的行跡，溫庭筠上此啟的時間應(yīng)在當年年末，啟主是舉薦過溫庭筠的一代名相裴度。

注釋：

①溫庭筠的生年，史書未載，目前有三種說法；“元和”說、“貞元”說、“長慶”說。最早為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最晚為長慶元年（公元824年）。詳情參見王麗娜.溫庭筠生平事跡考辨.山西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2004，（2）.

②關(guān)于溫庭筠的寄籍，史書未載，詳情參見王麗娜.溫庭筠生平事跡考辨.山西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2004，（2）.

［1］孫光憲著.賈二強點校.北夢瑣言［M］.北京:中華書局，2002.

［2］劉煦等.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3］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4］夏承燾.唐宋詞人年譜［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5］顧學(xué)頡.溫庭筠交游考［J］.北京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1982，（5）.

［6］牟懷川.溫庭筠生年新證［J］.上海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1984，（1）.

［7］劉學(xué)鍇.溫庭筠傳論［M］.合肥:安徽大學(xué)出版社，2008.

［8］梁超然.溫庭筠考略［J］.漳州師院學(xué)報，1994，（3）.

［9］溫庭筠著.曾益箋注.溫飛卿詩集箋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10］黃坤堯.溫庭筠［M］.臺北:臺北國家出版社，1984.

［11］傅璇琮.唐代科舉與文學(xué)［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3.

［12］劉學(xué)鍇.溫庭筠文箋證暨庭筠晚年事跡考辨［J］.文學(xué)遺產(chǎn)，2006，（3）.

［13］吳汝煜，胡可先.全唐詩人名考［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