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冰雪絲綢之路

程 弓

編者按：從本期起，本刊陸續(xù)刊登《黑龍江冰雪絲綢之路》的系列文章，對連接東北與中原古老通道的早期歷史，鮮為人知的“冰雪絲綢之路”，做一個全面的介紹。

寫在前面

“絲綢之路”是中國歷史上黃河、長江流域的中央王朝與周邊地區(qū)并延伸到更遠地區(qū)的貿(mào)易通道的稱謂。歷史上黑龍江地區(qū)曾經(jīng)有一條繁榮了幾千年的“冰雪絲綢之路”。這條冰雪絲綢之路依江而設(shè)，蜿蜒曲折數(shù)千里，直通今天的庫頁島。之所以稱之為冰雪絲綢之路，是因為黑龍江地區(qū)每年有六個月左右的冰封期，無論是從黑龍江地區(qū)向中原朝貢，還是中原歷代王朝的賞賫，無論是走旱路還是走水路的商貿(mào)，都會有將近半年的冰雪路面，而中原的賞賫及商品以絲綢為大宗。冰雪絲綢之路由此而得名。

黑龍江冰雪絲綢之路是我國東北邊疆與中原通道的最東北段。由于年代久遠，時代變遷，這條經(jīng)過無數(shù)次更迭，逐漸形成的，連接東北與中原的古老通道早已鮮為人知，許多歷史事件也淹沒在浩瀚的典籍之中。但這條路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存在的，它承載松花江、黑龍江流域那漫長的歷史，記錄著跌宕起伏，影響深遠，引起轉(zhuǎn)折甚至巨變的歷史事件。本文重點向讀者介紹這條路以及由此產(chǎn)生的一些歷史事件。通過這些史實，可以看到，幾千年來，黑龍江冰雪絲綢之路一直是連接東北邊疆與中原內(nèi)地的橋梁與紐帶。

談及絲綢之路，人們一下子就會想到張騫出使西域和鄭和下西洋。一般來說，中國歷史上的絲綢之路，基本形成主要四條：西北的沙漠絲綢之路、草原絲綢之路、海上絲綢之路和西南絲綢之路。

歷經(jīng)東漢和西漢以及唐宋元明清諸朝，繁榮了將近2000年的我國西北絲綢之路，亦稱“沙漠絲綢之路”、“綠洲絲綢之路”，從洛陽、西安出發(fā)，經(jīng)河西走廊至西域，然后通往歐洲，這條路有著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北方草原地帶的草原絲綢之路，指的是古代時自中國中原地區(qū)向北越過長城入塞外，然后穿越蒙古高原、南俄草原、中西亞北部，西去歐洲的陸路商道。明代鄭和起始于南京龍江港的七次下西洋，劈風斬浪，萬里遠航，開辟了連通亞非的海上絲綢之路，對世界航海史作出了巨大貢獻，弘揚了中華文明。在中華民族文明史和世界文明史上，這無疑是光彩奪目的輝煌篇章。在我國西南地區(qū)，古代有通往印度等東南各國的茶馬古道；東南沿海各省在古代，也都有與朝鮮、日本、琉球、安南（越南）、菲律賓等國進行貿(mào)易通商、文化交往的海上通道。

經(jīng)考證確認，連接東北亞絲綢之路的黑龍江冰雪絲綢之路，起始年代比其它各條絲綢之路更為古老。據(jù)《竹書紀年》、《大戴禮記》、《史記》等古籍記載,黑龍江地區(qū)歷史上的少數(shù)民族肅慎人為了修好中原，向虞舜進貢,于公元前2249年開辟的以貢賞貿(mào)易為主的黑龍江冰雪絲綢之路,至今已有4260年的歷史。《黑龍江省志·大事記》也有如下記載：公元前2249年（帝舜二十五年），分布在黑龍江東部地區(qū)的肅慎先民派使者前往中原地區(qū)，向華夏部落大聯(lián)盟的首領(lǐng)帝舜貢獻弓矢；黑龍江西部地區(qū)的發(fā)人及山戎的先民們也與帝舜有一定的聯(lián)系。公元前1975年（夏帝芒三年），夏王朝的帝芒在位年間，東北的“九夷”派使者到中原，向帝芒朝拜并貢獻土特產(chǎn)品。公元前1711年至1698年（商王湯時），肅慎先民使者向湯貢獻弓矢，確立了對商王朝的從屬關(guān)系，黑龍江地區(qū)的另一個少數(shù)民族東胡先民與商王朝也有了貢屬的關(guān)系。公元前1066年（周武王十一年），周武王姬發(fā)率諸候滅商后不久，曾通道于九夷百蠻。肅慎的使者再次前住中原地區(qū)，向武王貢獻楛矢石砮（楛矢石砮，即弓之矢。楛矢是以楛木（樺木）制成的箭桿；石砮，是用石材制成的箭鏃）。周武王將楛矢石砮分贈給諸侯珍藏。公元前1026年至1001年，周康王姬釗在位時，肅慎人又貢獻楛矢石砮。公元前533年（周景王五十年），周大夫詹桓伯對晉人申明：“肅慎、燕、亳，吾北土也”，明確地把肅慎人所在地區(qū)（包括今黑龍江省的東部地區(qū)在內(nèi)）列入周王朝的領(lǐng)土版圖。公元前495年（周敬王二十五年），有隼落于陳侯之廷，身中楛矢石砮而死。眾人不知石砮為何物。時孔子在陳，指出：“隼之來也遠矣，此肅慎氏之矢也！”因講述武王克商、肅慎朝貢及武王分賜異姓諸候以肅慎氏之貢的故事，進一步為肅慎人之從屬于周王朝提供了佐證。早在3000多年前，以今天黑龍江、吉林東部，牡丹江為中心居住地的黑龍江古代先民肅慎人，已逐漸向南，遷徙至長白山地區(qū)。肅慎先民通過遙遠的水路或旱路與中原商、周王朝已有了交往。先秦典籍中關(guān)于“肅慎氏之貢矢”——“北土”貢品楛矢石砮足以佐證。

黑龍江冰雪絲綢之路延伸、拓展的地域大致“包括今天的中國華北東部、東北部,內(nèi)蒙古的東部、東北部,東北三省；蒙古人民共和國東部；俄羅斯的東西伯利亞的東南部和遠東地區(qū)的北部(包括東北西伯利亞)、濱海省、庫頁島(又稱樺太島或薩哈林島)；日本的北部、東北部；朝鮮半島的北部和東北邊遠的地區(qū)（溫躍寬）”。在這一廣闊的地域內(nèi),不同歷史時期，有過許多條以貢賞、商業(yè)和貿(mào)易為主的交通路線,由于從內(nèi)地來的絲綢為主要貨物,故許多學者將其稱之為東北亞絲綢之路。如果“以經(jīng)緯度劃,東北亞地區(qū)大致在東經(jīng)114°以東直至亞美分界線,北緯38°以北的亞洲地域內(nèi)”。

黑龍江冰雪絲綢之路的形成絕非一朝一夕的事，它經(jīng)歷了漫長而久遠的歷史進程，經(jīng)過了多次的更輒變遷。古往今來,這條自中原連東北，由東北而西南的漫漫古道，這條橫貫整個東北大地的千里交通線，這條沿著悠遠東流的松花江扶搖而下,連接黑龍江中、下游，直通黑龍江東北端入海口的鄂霍次克海，再上庫葉島的神奇之路，成為連接中原與東北邊疆的橋梁和紐帶。千百年來，我國東北邊疆的少數(shù)民族與中原的歷代王朝，就是通過這條交通線實現(xiàn)溝通聯(lián)絡(luò)，朝貢賞賫，商務(wù)交往，互通有無的。

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與氣候條件，孕育了這條與眾不同的大通道。發(fā)源于肯特山南側(cè)，由石喀勒河與額爾古納河交匯形成的黑龍江，與發(fā)源于長白山的松花江，都是典型的平原河川，尤其是兩條江的中下游，在廣闊的東北大平原上順勢而下，一瀉千里，無拘無束，自由流淌，形成了寬闊而平坦的河道漫灘，于是，成就了水路、陸路兩種通道。松花江與黑龍江最后匯成一條江后，河道更加寬闊，水路更將悠遠，最后，滾滾江水沿著河床穩(wěn)健、從容地流入大海。

我國東北地區(qū)每年有半年左右的冰封期，在這條遙遙數(shù)千里的水陸大通道上，夏日，寬闊平緩的江面之上可用舟船運送貨物；冬季，則在千里冰封的江面上利用爬犁搭人載物，于是又形成了冰雪通道。這種不分冬夏，四時咸宜，通視遼闊，路路暢達的交通線，無論是在我國交通史，還是在世界交通史上，都是獨具特色，與眾不同的,絕無僅有。

居住在松花江流域，黑龍江中、下游廣大地區(qū)的我國東北邊疆少數(shù)民族,利用舟楫航船、狗拉爬犁或馬拉爬犁，通過這條交通線運送東北地區(qū)的土、特產(chǎn)品,到中原朝貢，并帶去了東北邊疆的民風習俗，風土人情；而歷代朝廷出于安定邊疆、招撫邊民的目的，以金銀米糧、工藝飾物、絲綢棉帛作為“賞赍”,廣布朝廷“天恩”，相互交流地域文明與中原文明，傳播中華文明。（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