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主題省略的分類和原則再考察

劉澤軍，朱鵬霄

（天津外國語大學(xué) 日語學(xué)院，天津 300204）

一、引言

日語被認為是省略現(xiàn)象比較普遍的語言，除了各種成分的省略，還包括語境等方面的省略。在這些不同層面的省略現(xiàn)象中，在句子和句子之間的連綴關(guān)系上發(fā)揮作用的主題省略備受關(guān)注，尤其是在談話分析的研究領(lǐng)域，因此本文選取主題省略作為研究對象。但是日語的主題是什么，主題的省略是什么，對這兩個概念的界定有諸多說法。本文中的主題指在和助詞“ハ”一起出現(xiàn)在句子的最前面的名詞短語（包括名詞），而這樣的名詞短語的省略即是本文所要考察的主題省略，如例（1）中的名詞短語省略。

這兩個層面歸納起來就是日語主題省略的分類問題和省略的原則問題。有關(guān)此類問題在先行研究中有諸多涉及，但是側(cè)重其典型性的特征。但在現(xiàn)實的語言交際中，總會出現(xiàn)典型性特征無法解釋的特例，而且也具有一定的代表性。這其中也包括了分類中遺漏了一些周邊性的語言特征以及對省略原則的歸納總結(jié)的固定思維等等，關(guān)于這些內(nèi)容將在以下的章節(jié)中詳細探討。本文在參照典型性語言特征先行研究的基礎(chǔ)上，針對先行研究所無法解釋的周邊性內(nèi)容，主要采用內(nèi)省的方法對主題省略的分類和原則的存在可行性方面作出新的嘗試。

二、先行研究

1 日語主題省略的分類

關(guān)于日語主題省略的分類，先行研究中有代表性的研究包括久野（1978）、日向和日比谷（1988）、甲斐（1995）等。久野（1978）根據(jù)前句主題和后句省略主題的不同大致列出了主題省略的四種類型：（1）反復(fù)主題省略，前句主題和后句省略的主題完全相同（Xハ…（φXハ）…），如例（1）；（2）主語作為先行詞的省略，前句主語（名詞短語+）在后面的句子中充當了主題而被省略（X…（φXハ）…），如例（2）；（3）新主題的省略， 前句無主題，而作為后句主題而省略的名詞短語在前句中也不以主題形式出現(xiàn)（Yガ…X…（φXハ）…），如例（3）；（4）異主題的省略，前句有主題，但和后句中省略的主題不同（Yハ…X…（φXハ）…），如例（4）。

從上述分類中可以看出后句省略的主題和前句出現(xiàn)的名詞短語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但從久野的后三類中發(fā)現(xiàn)一個共同點，即后句所省略的主題在前句中都不是主題。這和第一類應(yīng)該放在同一層次上來考慮。而這三類是根據(jù)在前句中不是主題的名詞短語所出現(xiàn)的形式或者這些名詞短語和前句中的主題之間存在的關(guān)系的標準上再進行細分而出現(xiàn)的下位分類。簡而言之，第一類和后三類整體是在同一個層次上的分類，第一類和第二類或者后兩類放在同一層次上分類值得商榷。

日向和日比谷（1988）在對省略的分類中提及了主題的省略有兩種類型：（1）主題的省略，和“ハ”一起出現(xiàn)的主題前后句子相同的時候，后句的主題不再重復(fù)，這個分類和久野（1978）的第一種類型基本相同；（2）句子中的成分向主題升格和省略，句子中作為焦點的名詞短語成為了后句的主題而省略的情況。第二類涵蓋了久野（1978）的后三種類型。不管是主語也好，還是其他的成分也好，升格成了后句的主題而被省略的情況都包含在內(nèi)。這樣看來，這種分類層次分明，也基本上概括了主題省略的各種形式。但是后句省略的主題在前句中無法找到，或者是不能直接找到，這種情形作何解釋并未涉及，如例（5）中省略的 “”這個主題在前句中并沒有出現(xiàn)。

甲斐（1995）根據(jù)省略的主題是單人話中的主題，還是說話者的另一方話中的主題，把主題的省略分為兩種類型：（1）同一說話者的主題省略，一個人話中出現(xiàn)的主題在后面的話中省略的情況；（2）多人說話者時的主題省略，兩個以上的人說話時，說話者省略對方話中出現(xiàn)過的主題?？梢钥闯鲞@種分類主要是根據(jù)說話前后的句子是一個人的說話內(nèi)容還是多人的說話內(nèi)容而進行的分類。但是從其產(chǎn)出的話語句子來看，其實都是屬于久野（1978）的反復(fù)主題省略的范疇。到此綜合上述三種分類，可以看出分類的層次性不夠明顯，忽視了其他主題省略類型的存在。

2 日語主題省略的原則

日語主題省略的原則指日語主題在何種情況下可以省略，何種情況下不能省略。關(guān)于此方面的研究成果頗多，代表性的有三上（1970）、久野（1978）、寺倉（1986）和甲斐（1997，1998）。三上（1970）提出了省略（包括主題省略）的總原則： “”第一句中的“”的動作施行者是讀者還是書寫者，是說話者還是聽話者并不清楚。“文意を不明”的說法中，句子的意思表達不清楚是在何種情況下不清楚，造成句子的意思表達不清楚的省略能否出現(xiàn)等問題并沒有給出具體的標準。

久野（1978）對三上的原則作出了修正，提出了省略（包括主題省略）的根本原則：“省略久野的原則是對省略做出的基本定義和概括，同時指出了包括主題省略在內(nèi)的省略所應(yīng)該具備的基本要素，那就是可以還原的省略才能叫做省略，無法還原的省略無法叫做省略。他還就主題省略的條件做出了概括。在概括的過程中，久野導(dǎo)入了視點的概念，并指出共感度（empathy）越強省略的可能性越大。前后句子是同主題的反復(fù)、前句為主語后句為主題的情況，久野認為它們都可以省略。但對于新主題和異主題的省略條件，久野指出，“Yガ…X…Xハ…”中的“Xハ”為新主題的省略，一種是它需要前后兩句都是站在X的立場上來描述；一種是相對于Y來講，更加偏向X的立場來描述的情況。當然，當這個X越偏向說話者自身時，這個省略就越容易實現(xiàn)。而對 “Yハ…X。Xハ…”中異主題 “Xハ”的省略，它需要說話者的視點完全和Y一致，而且第二句也要是從Y的視點來觀察X的一種描述。

寺倉（1986）針對久野視點的說法提出下面的反例，來說明視點在某些情況即使符合上述條件也不能省略。

寺倉強調(diào)，雖然兩個句子的視點達到了一致，滿足了久野所說的條件，但是第二句如省略了“太郎”，句子就變得不通順。進而，寺倉提出了“継続文·非継続文”的說法，在前后句子是“非継続文”的情況下，主題的省略就難以實現(xiàn)。

從以上總結(jié)中可看出了主題省略的特點，那就是同主題或者說反復(fù)主題比較容易省略，而其他的形式比較難以省略。其他的形式省略時需附加條件，諸如視點、前后句的意義是否連貫、同主題的省略是否存在著內(nèi)在的鏈接。但是這些條件比較抽象，判斷基準模糊，在現(xiàn)實的交際過程中具體能夠發(fā)揮多大的作用難以估計。進一步來說，這些沒有充分考慮主題省略的出現(xiàn)位置、對象以及其他因素的原則的提出有待考察和論證。實際上，主題省略所出現(xiàn)的位置、對象等因素的把握并不易于實現(xiàn)?；谶@些前提，主題的省略需不需要制約條件，這些制約條件的提出對于主題省略的理解和認識具有何種意義都有待論證。針對這樣的問題，本文主要從主題省略的制約條件的提出是否具有實際的意義和價值等方面著手，以期為主題省略原則問題的探討提供新的參考思路。綜合以上內(nèi)容可以看出日語主題的省略原則提出的前提不明確，價值和意義有待論證。

三、日語主題省略的分類

本文針對主題省略分類的兩個問題點，參照先行研究的成果，根據(jù)后句省略的主題和前句中的名詞短語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既考慮分類的層次感，也盡量避免分類類型的缺失，具體嘗試把主題省略分為四類：顯在主題的省略、潛在主題的省略、零主題的省略及其他主題的省略。

顯在主題的省略為前句有主題出現(xiàn)，后句還是這個主題時而被省略的情況，表現(xiàn)形式為“Xハ…（φXハ）…”。這些和久野（1978）的反復(fù)主題省略、 日向和日比谷（1988）的主題的省略以及甲斐（1995）的分類相當，如例 （1）。

作為后句主題省略的名詞短語在前句子中出現(xiàn)，但不是主題，而是以其他潛在形式出現(xiàn)，即為潛在主題①的省略，表現(xiàn)形式為“…X…（φXハ）…”。這些與久野（1978）的后三類主題省略、日向和日比谷（1988）的句子中的成分向主題升格和省略的分類相當，如例（2）。潛在主題的省略潛在方式多種多樣，它可以和不同的格助詞結(jié)合,還可以與判斷助動詞等結(jié)合,或者是和提題助詞相結(jié)合。

表1 潛在主題的省略中的主題的存在方式

從表1中所列出的13種形式可以看出潛在主題的多樣性。

從例（9）可以看出，把第一句改成連體修飾后再名詞化，然后作為第二句的主題而被省略。例（10）同樣如此，把第一句的內(nèi)容名詞化后作為第二句的主題省略。以上這種情況本文把它簡稱為變形。作為后句被省略主題的名詞短語在前文中沒有出現(xiàn)即為零主題的省略。主要是因為特殊的語境和場面關(guān)系而被省略的情況，表現(xiàn)形式為“…（φXハ）…”，如例（5）。

上述三種主題省略的情況之外還有可能存在其他的主題省略類型。一般來講，大多數(shù)主題省略的類型都涵蓋在上面的三種類型之中，但是也有例外。

這里省略的主題在前句中沒有完整的出現(xiàn)，后句省略的主題和前面出現(xiàn)的名詞短語沒有直接的一對一的關(guān)系，只是部分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以上四種類型有潛在主題的省略和顯在主題的省略同時出現(xiàn)的情況。

例 （12）中，如果省略的主題是雙黑線的內(nèi)容，這個主題的省略就屬于顯在主題的省略；如果省略的為單黑線的內(nèi)容，這個主題的省略應(yīng)屬于潛在主題的省略，具體為表1中的第11種類型。

由此可見，主題省略的類型基本上可以分為此四種類型。這樣既注重了分類的層次感，又囊括了迄今為止沒有涵蓋的類型。眾所周知，主題的省略是連貫前后句子乃至整個文章比較常用的手段之一，通過這樣的分類來認識和理解主題省略，可以更好地把握文章中前后句的關(guān)系，也可以更好地把握句子所表達內(nèi)容與其所在的語境和場面之間的關(guān)系?？梢哉f，對主題省略分類的嘗試，能為更深層次地認識和研究主題省略提供有效的參考和幫助，同時這樣的分類也能對主題省略原則的概括和總結(jié)提供可參考的前提。

四、主題省略的原則

在對先行研究中主題省略原則分析概括時，筆者提到同主題或者反復(fù)主題易省略，而其他形式的主題省略需要附加諸如視點、前后句的意義是否連續(xù)、同主題的省略是否存在內(nèi)在鏈接等條件。然而這些條件比較抽象，判斷的時候比較困難，在現(xiàn)實的交際過程中具體能夠發(fā)揮多大的作用不好估計,進而拓展到主題的省略需要不需要制約條件的問題。這些制約條件的提出對于理解日語中所出現(xiàn)的主題省略現(xiàn)象，增進日語學(xué)習(xí)者對于日語主題省略的習(xí)得在某種程度上能夠發(fā)揮作用。需要注意的是，說話時沒有人考慮主題省略的原則。主題省略與否是與其表達形式、題材有著很大的關(guān)系。它可能包含著表達者一些特殊的意義和特殊的策略。關(guān)于主題是否能夠省略的錯誤判斷是對語言內(nèi)外語境的理解和還原出現(xiàn)偏差或者是不足所造成的。在語言交際的過程中，不恰當?shù)闹黝}省略出現(xiàn)之后，即使一時間語法上有問題或者是語言交際產(chǎn)生障礙，但是在一些補救措施下，這些問題和障礙都可以避免。比如，產(chǎn)生問題或者是障礙的地方可以通過向?qū)Ψ酱_認，說話者自身修正，尋找前文或者是后文的一些補充信息等。

例（14）中，A不妥當?shù)闹黝}省略造成了B在推測和理解時的障礙，但B通過向A確認，消除了障礙，完成了交際。同樣，在書面語中如上述的例（13），如果是對作者的省略難以理解時，尋找后文或者這本書以外的包括作者本身的一些信息和所述故事的年代背景等，都能夠順利地還原其省略的主題內(nèi)容，達到意思疏通的效果。

綜合以上四種情況，筆者認為，與其考慮主題省略的原則這一不確定因素，不如考慮主題省略出現(xiàn)后所產(chǎn)生的影響將更具意義。這主要是因為主題的省略有兩個不可忽略的特征：（1）主題省略時，省有省的理由，不省也有不省的理由；（2）在語言交際中，絕對不能省略的主題是不存在的，絕對能夠省略的主題也同樣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說，不管是顯在主題還是潛在主題，也包括零主題，它們省略的可能性始終是一個不斷變化的連續(xù)體，這種可能性介于絕對可以省略和絕對不能省略之間。因此，主題是否可以省略的說法本身欠缺嚴謹性。這些判別標準也會受到諸多語言內(nèi)外因素的影響，甚至?xí)霈F(xiàn)一些結(jié)果相反的例子。這樣對主題省略原則的歸納和總結(jié)是有失合理性的，起碼在沒有解決上述這些問題之前的歸納和總結(jié)為時尚早。

五、結(jié)語

本文主要是從主題省略的分類和主題省略的原則兩個方面對迄今為止的先行研究進行了總結(jié)和概括，指出了其中所存在的問題，綜合引入主題省略的周邊性內(nèi)容特征。在先行研究的基礎(chǔ)上，按照省略主題和前句中的名詞短語之間的關(guān)系，提出了具有典型性特征的顯在主題的省略、潛在主題的省略，同時增加了具有周邊性特征的新分類零主題的省略及其他形式的主題省略作為補充。相對傳統(tǒng)的主題省略原則的固定性和靜態(tài)性，提出了其原則存在的不合理性和主題省略所具有的動態(tài)性。主題能否省略是一個相對的問題，它受諸多條件的制約，可以在某種條件下轉(zhuǎn)化。但是主題省略的分類標準很多，在不同的層次上還有可能會出現(xiàn)不同的分類情況，同時主題省略的原則在限定諸多條件下也有其存在的可能性。如何更加合理、更加嚴密地對主題省略進行分類、總結(jié)主題省略的原則，如何更好地在主題省略研究中綜合導(dǎo)入內(nèi)省法和數(shù)據(jù)統(tǒng)計方法，這些一并作為今后的課題來繼續(xù)探討。

注釋：

①關(guān)于潛在主題的說法最早可見久野（1978）和吉田（1994）提出的潛在主題性，以及后來的丹羽（2006）關(guān)于潛在題目的說法。

[9]三上章.文法小論集[M].東京：出版,19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