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悶熱的中午,起風了。風掠過樹梢、荷塘,帶來了清涼。
老屋的后面是一片開闊地,有些季節(jié)里荒著,草木雜生,景致本無特別,但若有風,總會給人異樣的感覺。風吹,那些草木的葉子噼啪作響,柔韌地波動著,如水。到了晚上,聽著屋外的風聲,看著窗外天上的幾顆星星,想著風中大片的草木起起伏伏,或者輕輕搖晃,恍惚間,會使人覺得整個平原都在神秘地移動。
風是無形之物,總是通過有形之物來體現(xiàn)。
風吹著花朵,它們搖曳生姿,香氣流逸?;ǘ?,懷抱香氣的小包裹,只有風才能打開它們。有時風大,花朵猛烈地搖晃,仿佛要飛起來,風停,搖晃漸止,它們又慢慢落回自己的軀體里??椿▋涸诓菽鹃g一朵一朵地安靜下來,往往使人心中頓生憐愛和甜美之意。
風吹著樹葉,吹得嘩嘩作響。樹葉順著氣流和光拋擲它的點、線,帶有鋸齒邊紋的不規(guī)則的面……看著風中的樹葉,你仿佛覺得風就是時間,而在時間中的事物,都有一片樹葉那樣的驚疑不定的臉。當風停了,一切都靜止下來,樹葉朝上的一面在閃光,而時間之手,正輕輕放在它與樹枝粘連的柄上。
有時是風掠過曠野,掠過楊樹、豆地、棉花地。這些樹和莊稼的葉片被吹得反轉,跳蕩,葉子的背面也大片地反轉過來,因為顏色的變化,光芒如波浪般滾動,像被風卷動的白銀。這樣的景致宜于眺望,越望越遠,心也仿佛隨著風到了無窮遠處。
相較于其它的自然物,如雨、雷、電,風更平常,也更具平民性。雨、雷、電,多少和天庭扯得上關系,風卻不然,它就發(fā)生在我們身邊。它透明,本身看不見,卻又無處不在。它的力量不可小瞧,集體出動,就能制造風暴和大革命。當然,風大部分時候是庸常的,仿佛忙忙碌碌的小市民,且沒有遠大的目標和目的性,只是在互相推動中改變著方向。
風的平民性,在文學作品中也很有淵源,比如我國最老的詩歌集《詩經(jīng)》,書中的第一部分也是最大的一部分,就是“風”?!帮L”,是民間的歌唱,反映的是平民的疾苦和歡樂,與貴族和王侯的歌詠截然不同。
“貧窮而能聽聽風聲也是好的”(美·勃萊)。不知不覺中,它吹來了情感、思想、文學、藝術;不知不覺中,又把它吹來的一切吹走了。
(李遠威薦自《揚子晚報》)
責編: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