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斌
“分身有術”謎案
文/魏斌
一名中年婦女到派出所報案,有人在其家中“尋找”失物,民警將嫌疑人帶到派出所進行詢問。接下來,一樁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fā)生了,這起看似“普通”的盜竊案的背后,竟引出一起血淚交加的搶劫強奸大案。而搶劫強奸大案的后面,又引出離奇古怪的謎案……警方歷時數月,抽絲剝繭,層層破解,終于將這起罕見的搶劫強奸大案的謎底揭曉,結果令人震驚!
季秀萍發(fā)現自家久不住人的老屋似乎被人撬開了。整整三天,季秀萍幾乎從早晨站到傍晚,站在遠處看著自家屋子里的動靜,究竟是誰動了他們的家?
這個44歲的哈爾濱中年女子,做夢也沒想到,她這一執(zhí)著的“蹲點守候”式舉動,接下來會引出一起世人罕見的奇案。
2010年5月10日上午11點左右,季秀萍的堅持終于有了結果。她發(fā)現一個身材秀長的女孩,悄悄地來到她家的屋門口,推了幾下,似乎還有些遲疑的動作,然后推門進去,接著就在屋子里翻找起來。季秀萍早把派出所的報警電話背熟了,她覺得直接撥派出所電話,比打110還要快。
幾個警察六七分鐘后就來到季秀萍家的老屋門口,身材秀長的女孩被帶回警局。
“這地又不是你家,看你那么熟練的,在里面翻什么?”“我有東西落在屋子里了,我在找東西?!薄斑@屋是大媽的,不是你家???你找什么???”“我找……一個綠色的小錢包,里面有好多打折卡,還有600多塊錢,哦,另外還有兩本我自己做的小本本,是我收集的化學復習資料……”
“警察叔叔,我真的不是小偷啊,我沒偷大媽家里的東西,真的!”“那不是你的家,你的東西怎么會在那?姑娘,快說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女孩“哇——”的一聲號叫,哭成淚人,不停地哭,感覺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聽完這個名叫吳珊珊女孩的講述,民警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情況是這樣:女孩19歲,家住幾十公里外的郊縣的村子里。正逢高考時節(jié),女孩和同學朱曉姝一起來到學校附近,也就是季秀萍所在的這個城郊結合部胡同一帶,想尋找一處安靜的房子,租個房,便于在復習迎考最后階段里搏一搏。兩人4月30日下午來到這邊的胡同口,一路找進去,在胡同口附近,碰到一個男的從胡同里出來,操本地口音,男的問:“你們是不是來找房子租的,我這有,不過現在有人住著,過幾天我再聯系你們,或者你們聯系我也行,那地安靜著呢!”吳珊珊趕緊把這男的手機號記下存著,等著過幾天與他聯系。
過了大概五天,5月4日中午吳珊珊撥通了這個男的手機。男的說有房子了,可以來看看,馬上可住人。吳珊珊這回沒和朱曉姝一起去。吳珊珊不知道,她這一去,竟踏入了狼窩。
吳珊珊來到幾天前去過的胡同口,男的已在那等她了。男的指著遠處胡同里的一間房說:“喏,就是這間,朝南,采光好,透風,又安靜,是復習讀書最好的地方?!眳巧荷哼h遠望去也覺得房子很好,便要過去看。男的一把拉住了珊珊說,先別著急,他們家在胡同里右拐彎的前面還有一處房子,那房子是自己人住的,但有些生活用品閑在家里,可以拿過來給小姑娘這邊的出租房用,免費提供。吳珊珊心里很感激,覺得自己今天是遇見了好人,于是就跟著男的走了,一前一后,幾分鐘后到了,就是后來出事的季秀萍大媽的老房子這邊。
吳珊珊和男的先后走進屋子。隨著“哐當——”一聲響起,吳珊珊下意識地看了看門,發(fā)現關上了,正有些緊張。男的輕輕地開了口:“嘿嘿,你上當了,姑娘!”還沒等吳珊珊叫喊出來,男的一把抱住了她,吳珊珊被扔在了床上,接著一塊破布塞進了她嘴里,一根細細長長的紅色廢舊電線,把吳珊珊捆了個結結實實,搶走了吳珊珊錢包里的600多塊錢,只見那男的取出錢包里的錢后,把錢包隨手朝地上一扔。再接下來,珊珊慘遭暴行。
吳珊珊的嫌疑迅速被解除,季秀萍抱住吳珊珊也哭了,“姑娘,你真的受委屈了!大媽對不起你啊!”
但誰是傷害珊珊的歹徒?他現在人在哪?一系列的疑問迅即進入民警們的腦子里,只有盡快將殘害女孩的歹徒繩之以法,這才是當務之急!
案子報到局里,局里很快傳出消息,一年以來,這個城市已發(fā)生十多起先搶劫后強奸的大案,手法與此起案件極其相似。但因為案件特殊,報案的受害人不多。不過從僅有的報案人這邊了解到,吳珊珊所描述的人物體貌特征與前案所述人物極其相像:1.70米多點,30多歲的樣子,瘦瘦的個子,皮膚看上去很粗糙,小眼睛,本地口音,講話常帶一個“咯”字,走路速度較快。
此人作案手段是,先以招租為名,把受害人騙到一處,然后就地取材,用屋子里的電線或繩子捆住受害人,有時還拿出菜刀等兇器,架在受害人脖子上,先搶劫,后施暴,隨后把受害人扔在屋子里,迅速離開。整個過程中,此人話不多,但很從容。有時,男子也會突然推門來到單身獨居的女人家,以問路或者討口水喝為名,確認屋子里沒其他人員后,對獨居女子施以暴行。
辦案警察提取了男子在季秀萍老屋里遺留的DNA,經過比對發(fā)現,此DNA樣本與之前報案的十多起搶劫強奸案中犯罪嫌疑人留下的DNA樣本完全一致。至此,警方確認,這些案件系同一人所為。而當時男子第一次與吳珊珊見面時給吳珊珊留下的電話號碼,則成了破案最為關鍵且直接的線索。
一個半月后的6月27日傍晚,這個名叫馬子騰,無業(yè),家住本地,時年32歲的男子被警方在一所小旅館里擒獲。當天傍晚進行突審,并由吳珊珊指認,此人正是5月10日對其施暴的男子。馬子騰交代,自前一年春天至今,他作案20余起,手段基本相同。案發(fā)地大多系馬子騰事先撬開的一些位于偏僻的老居民區(qū)內、不常有人住的老屋里。
然而,就在這邊警方對馬子騰加大力度進行審訊的同時,東城那邊,有民警電話過來,說是東城的一條巷子里,當天中午,即6月27日,又發(fā)生一起搶劫強奸大案,受害人愿意到現場進行當場指認,案發(fā)時間為11點40分,作案手段與馬子騰的方法幾乎一致。
東城警察此番一說,這邊正在對馬子騰進行審訊的西城方面的辦案民警愣住了!為什么?因為一個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出現了,西城這邊的一干民警們,為抓捕馬子騰,他們自前一天傍晚開始,至馬子騰被抓捕。馬的行蹤,始終在警察的嚴密布控中,也就是說,有多名警察,一直守候在西城這邊的小旅館附近,距離小旅館數百米周圍至少有六七名警察在那盯著,40多個小時里,馬子騰的一舉一動一直顯現在警察的眼皮底下。而東城警察來電說起的這起發(fā)生在當天中午的搶劫強奸案,怎么可能會是馬子騰所為?那一刻,馬子騰明明就在警察的嚴密監(jiān)視之下,他不可能有分身之術,一個人從西城“飛”到東城去作案,兩地相距40公里左右,他在警察的布控下,兩地飛來飛去,至少也要一兩個小時,他如何分身?不可能是他!不可能!西城這邊在審訊中的民警立即給予對方肯定回答。
馬子騰交代稱,現在對于自己作案的情況,他是有多少說多少,抱著徹底交代爭取從寬的態(tài)度,他沒必要再來隱瞞這起被抓捕當天發(fā)生的案?!敖裉斓倪@起案,真不是我做的,我從前一天的晚上就一直躺在旅館里看電視,我本來想休息一下,然后再出去轉轉,結果就被你們抓了。”
但鑒于本著有案必查和實事求是的科學態(tài)度,西城這邊的辦案民警還是將東城那邊作案現場提取到的DNA遺留物提取過來,進行科學比對。
第二天上午,令人震驚的事實出現了,這一“事實”令兩地所有的辦案民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兩邊進行了細致的比對,東城案發(fā)現場所留有的DNA,竟系馬子騰一人所為!而馬子騰對此極力否認,他絕對不承認6月27日中午的這起案是他干的!馬子騰被帶到東城案發(fā)現場進行“指認”,馬子騰苦笑著說:“這地方我從沒來過,你們?yōu)槭裁匆f這案子是我干的,你們憑什么這樣說!”
民警納悶了,馬子騰如果沒干過,那難道他的身后還有一個“隱身人”,如影隨形?
警方分析,想得到從寬處理的馬子騰,既然已對自己作案過程與作案動機進行了較為徹底的交代,他應該沒必要再對這起案子進行隱瞞,除非有一種可能,此案涉及命案,他怕加大罪行,怕在以后的量刑時難以得到從寬。但事實上,6月27日的作案現場,受害人系一名女士,無其他受害人出現,更沒命案發(fā)生!而事實上,警方后來再對馬子騰審訊中也逐步發(fā)現,一年多來,發(fā)生在這個城市周邊的20多起搶劫強奸案中,在多起現場指認中,馬子騰再三表示:“這個地,我真的沒來過,這個案子不是我做的?!薄拔乙呀涍@樣了,我真的沒有必要再隱瞞什么啊,這樣我知道對我判刑是沒好處的,警察同志,請相信我!”
那又是什么樣的原因,會出現一邊是DNA比對絕對的相同,一邊又是嫌疑人在那極力否認這是自己所為?究竟還有沒有什么地方被疏漏了?難道DNA檢測比對也會有錯?
數十次現場偵破分析會與科學化理性析案研討會同時進行。公安刑偵技術DNA專家分析認為:一般情況下,作案現場所遺留的現場生物物證,即DNA基因型,基本上就是一人所為,馬子騰案,如不出意外,基本也能得到印證。但是現在的情況是,馬子騰在沒有作案時間的情況下,在異地又發(fā)生同樣的案子,這就讓人不得不對DNA生物技術檢測產生懷疑。專家闡述,DNA當中蘊藏著人類的遺傳信息,它是由四種“堿基對”(每個人的編碼遺傳信息中特定的化學結構)所構成,也就是說,每一個人的DNA雙螺螺旋結構當中,都會有一些“片斷的堿基對”,排列是特定的,也正是這些“特定的(即片斷)堿基對”排列,決定了每一個人的不同,DNA相同的概率,非常非常的小,只有500億分之一,所以它才可以作為我們每一個人的“終極身份證”,但此案又仿佛在表明,作為鐵證的DNA似乎有些失靈了?專家分析說,也有可能是現場提取的DNA樣本,在被移動時,或許被污染了?但這一說法,迅速被排除,沒有這種可能發(fā)生的條件!
分析會繼續(xù)。警方經多次反復以及DNA樣本呈送上一級高端儀器再作檢測,DNA結果還是相同,但案情的研討與分析答案已出現三種結論:第一種可能是偶然出現相同匹配,這也就是說,兩個無關人員個體的DNA,存在著這種偶然的相同性;第二種可能性,會不會是骨髓移植的供體與受體剛好偶遇在一起,供體和受體之間血液的DNA分析大多是一致的;第三種可能是:同卵雙生的雙胞胎兄弟姐妹之間的DNA,也有可能是一致的。但專家又進一步分析到,這種種偶然相同的概率,科學上有一種叫“偶合概率”的說法,專家們?yōu)榇藱z驗了15個STR基因座,發(fā)現它們的偶合概率絕對小而又小,就從目前地球現有的人口數量上看,從理論上講,這種匹配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幾乎不可能。各路專家與偵破高手們在排除了第一種可能性——偶然匹配的可能性等于零后,又排除了第二種可能性,因為馬子騰明確向警方表示,他活到32歲,平生沒做過移植骨髓的事,同樣也沒接受過別人的移植。
“那么,剩下來只有一種大膽的設想,現場的生物物證和被檢驗的基因型,只有朝著第三種的方向去推進!”分析會一結束,馬子騰立即被帶去繼續(xù)審訊。馬子騰想了一會,頭歪著說:“我家有三個兄弟,還有一個姐,但我要說的是,你們警察辦案,能不能不要牽連到我們的家人,我一人做事一人擔當!”警察繼續(xù)追問,從馬子騰的兄弟處入手查。
馬子騰說,他爸他媽,生下他們后,沒見他們好過一天,他九歲那年爸媽離婚,帶走了大他三歲的姐姐,給爸留下了三個孩子,一個是哥哥,大他六歲的馬子耀,還有他們兄弟倆……“慢,慢,你慢慢說,這一節(jié),留下的三個男娃,一個是你哥,一個是你,還有一個是你弟,對不,你弟比你小幾歲?”“我弟?他和我同年啊,哦,你們不知道,我弟今年和我一般大,也是32歲,這不奇怪,我們是雙胞胎兄弟,同一天同一個時間里出生,他叫馬子飛,和我長挺像的?!瘪R子騰還說,其實他們都很不幸,父母離婚后,他大哥長到20歲時,與父親馬進財一起因涉嫌盜竊被判入獄,父親被判七年,大哥被判三年,從此后他們各顧各,都離開了郊縣的家,再沒見過面。他和雙胞胎弟弟后來各自結婚,都生了個兒子,但真的是雙胞胎的命運太過相像,兩個兄弟的女人后來都帶著不足兩歲的兒子離家出走,不想再與他們過苦日子。他們兄弟倆幾乎在毫無約定的情況下離家,這幾年都奔跑在出門尋找妻子和兒子下落的路途中……
所有的謎底都將迎刃而解!
三個月后的8月11日深夜11點17分,警方在一歌廳里將馬子騰雙胞胎弟弟馬子飛抓獲。馬子飛供述,6月27日中午的這起入室搶劫強奸案就是他干的,他見屋里有一個女人在,進門說找人,發(fā)現沒其他人,就動手了。一年多來他干了同樣的案子10多起。問他哥哥馬子騰現在的情況如何?馬子飛臉上立即浮現出兄弟倆的“招牌神色”——眨眨眼,嘴里出現“咯、咯”的聲音,然后說:“不知道啊,我多少年沒見我哥了,還有大哥也很多年沒見,還有姐姐和爸媽,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
從馬氏兄弟各自交代的情況看,每一次作案時間,幾乎吻合,動機不便細說,作案手法與手段基本相同,入室問路討水喝,或騙人租房,引入事先被撬開的房子,實施暴行搶劫強奸。后來警方在各地審訊中共同發(fā)現,當馬子飛在作案時,馬子騰說,這個時間段里(從警方中獲悉),他會出現心動加速,心里感覺很悶,感覺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但從沒想到會是弟弟在犯罪作案。馬子飛所述,基本相同。
經查,兄弟倆在短短的一年多時間里,搶劫強奸,馬子騰涉案23起,馬子飛涉案17起,他們的活動地點基本在城市的周邊進行,但令人震驚的是,一個在東,一個一定在西;一個在南,一個肯定在北;兩人在“毫無約定”的情況下,從沒發(fā)生過交集,數年未謀面,連電話也不怎么通,但兩人有一件事是共同的,都想尋找失蹤的妻子和兒子回家。
2012年5月,兩人分別被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