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全
善良留下的記憶,是寒冬里滿懷的溫暖
一
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寒假,我和一大群少年學子涌上一輛大客車,踏上返家的路。
窗外寒風凜冽,雪花飛舞。車到半山腰時,終因積雪太厚。無法繼續(xù)前行。但學子們歸家心切,全都下車步行。
山路濕滑,大家你牽我扯,相扶相助,終于在暮色四合之前下了山。望著我們離家尚遠、臉有憂色的十多個人,一位校友邀我們到他家住宿。校友的父親見來了這么多的“客人”,便拖出那頭用來過年的肥豬,宰殺后招待我們。
晚飯后,主人在堂屋里燒了一堆火。十多個少年學子圍成一圈,一邊聊天,一邊靜聽雪花飄落在寂靜村莊的聲音。跳躍的火光將大伙的臉映得通紅發(fā)亮。
多年來,那場大雪一直溫暖著我的記憶。那在雪地里的心手相牽、相攜相助,以及堂屋里暖如春陽的情景,讓我相信,即使在大雪紛飛的旅途,也會有人燒旺一堆火,點燃一盞燈,照亮我們歸家的路。
二
那個春節(jié),天寒地凍。雪花如鵝毛般鋪天蓋地。
八歲的外甥女站在房前的雪地里,伸出小手,去接飄落下來的雪花,一雙小手凍得通紅。
一個妙齡少女從風雪中跑過來,拍了拍羽絨服上的雪花,問:“你家有客人嗎?”
“沒有?!蓖馍呁孢叴稹?/p>
“你小姨她們回來了嗎?”
“回來了,在屋里烤火!”外甥女頭也不抬。
“那你怎么說家里沒有客人呢?”妙齡少女一臉詫異。
外甥女頓了頓,正色道:“小姨怎能叫客人呢?她是我們的親人!”
妙齡少女笑了,問小女孩:“客人和親人,有什么區(qū)別嗎?”
外甥女將手伸到少女面前,看著手心的雪花倏地融化掉,認真地說:“客人就是來了又走了的人,親人嘛——親人就是不會離開的,走了也會回來的人!”
那小女孩的小姨,就是我。
常年在外求學,一直感到漂泊、孤獨的我,原來,在只有八歲的外甥女眼里,與她有著割不斷的親情。在人生的旅途中,常常是那些不經意卻溫暖人心的話,讓獨自行走在路上的心靈,不再感到孤單。
三
也是寒冬,一場大雪過后,我到西部貧困山區(qū)采訪。
這是一個極度貧困的地區(qū),沒有自來水,沒有電,住的還是茅草屋。
我們去的時候,已是中午。幾間茅草屋被厚厚的積雪壓塌,許多人呆呆地看著被積雪覆蓋的住所,滿臉愁苦,悲戚的臉上寫滿了茫然和無助。
我囁嚅著正想找?guī)拙滟N心的話,安慰這些為居所憂慮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卻看見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在雪地里興高采烈地奔跑歡呼。我招手喚過他來,拍了拍他破棉襖上因奔跑卷起的雪屑,問他,為什么那么高興呢?
小男孩歪著腦袋看了看我,反問道:“為什么要不高興呢?那些舊房子倒了,我們就可以蓋新房子,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那一瞬間,我的心靈為之一顫。在大人眼里,這場大雪是罪魁禍首,壓塌了他們賴以生存的草屋。而在小男孩看來,這場大雪是他們邁向新生活的開始。
一個將痛苦看做希望的人,一定心懷感激,一定百折不撓。我知道,在小男孩的世界里,一定會永遠飄動著感恩的雪。那雪,也將溫暖著他的心靈,純潔如玉。
編輯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