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
我們一家三口乘船去興化沙溝鎮(zhèn)游玩。沙溝是蘇北里下河地區(qū)水鄉(xiāng)腹地一個重要的集鎮(zhèn),不光興化,周圍高郵、寶應、建湖、鹽城等縣市部分鄉(xiāng)鎮(zhèn)的農民也來趕這里的集。這幾年蘇北通鄉(xiāng)通村道路發(fā)展迅速,水鄉(xiāng)進出方便了許多,沙溝鎮(zhèn)的繁華與熱鬧消減了一些,可這里典型的蘇北水鄉(xiāng)風貌仍值得我們來走一遭。
去一個地方閑逛,除了看風景,還要品嘗美食,這是不可或缺的兩大內容。我一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所以在沙溝,吸引我的除了小橋流水人家,還有街頭的各類小吃。終究離得太近,見到的多是和我家鄉(xiāng)一樣的美味。街邊小吃部用黑板、木牌或粉紅紙張掛著各類面食的價目——就連這個習俗也和家鄉(xiāng)的差不多。
你看,包子離不開菜包、肉包、豆沙包,面條少不了陽春面、肉絲面、魚湯面……茶頭!茶頭是什么?許多小吃部的“告示牌”上寫著茶頭這個名字。我與家鄉(xiāng)司空見慣的“告示牌”內容作比較,猜想可能是燒賣一類的食物。或許就是燒賣的另一個叫法。向妻子求證,妻子老家在寶應廣洋湖鎮(zhèn),與沙溝僅一湖之隔,她也不知道。盡管肚子不餓,我們還是走進一家小吃部,點了一份所謂的茶頭。
價格竟如此便宜,才三塊五毛錢一份。我們一家三口圍著一張荸薺色的八仙桌坐定,一時不見茶頭上來,上來的只有一瓶開水,三只粗瓷茶杯,三只小碟,三雙竹筷。我們有點始料不及,才這么點小錢的消費,如何受得了這般隆重?妻子急于知道答案,有點坐不住,催了兩次。那邊答應著就來就來,不一會兒,果真端上來,不小的一扁碗。
一看這扁碗里,多是老相識:以切成細絲的豆腐干為主,配以姜絲、蒜末兒、醬油、麻油、開洋(蝦仁)、牛肉丁、花生米,另外大概還有白糖、味精什么的。茶頭的做法也比較簡單,不炒不熘,不燒不煮,屬于涼拌。嘗一口,味道清爽,油而不膩。妻子和女兒淺嘗輒止,圖個新鮮,只顧喝水。我素來對豆制品情有獨鐘,無論什么做法,都不反感。消滅這三塊半錢的茶頭,自然不在話下,碟也不用,將碗拖到面前,風卷殘云,頃刻間全下了肚。用竹筷劃拉碗底,發(fā)現還沉淀著牛肉丁、花生米和蝦仁,遂端起大碗,連湯汁帶作料全部喝下。咂摸咂摸嘴巴,稱得上鮮美,倒也可以。
出了小吃部,妻子有失望之感,認為茶頭的味道遠不及名字那么新奇。我不以為然。好歹我知道茶頭為何物了。對于它的名字,我和妻子看法一致,覺得蠻好:茶余飯后的零星小吃——是這個意思吧?它做法簡易,適合即興品嘗或者臨時招待客人,應該不外乎這個意思。它的賣相和揚州傳統(tǒng)名點心燙干絲太相像了,我便心生懷疑:興化茶頭是否就是揚州燙干絲的“祖先”呢?許多后來登堂入室的美食佳肴,蜚聲之前都是藏于民間的。揚州、泰州分家之前,興化歷來隸屬古揚州地,習俗與維揚文化一脈相承,燙干絲起源于茶頭,由廚師在茶頭的基礎上加工發(fā)展而成,誰說沒有這個可能?
聯系上當地一位文友,說到茶頭,對方連聲責怪我們太見外,應當早一點通知他接風,由他請客。又說:“集鎮(zhèn)上的小店,茶頭弄得可能不夠好,今晚你們別走,明早我?guī)銈內C個茶頭!在興化,茶頭,就是燙干絲,但當地人喜歡叫茶頭,就像年老的父母叫自己的孩子乳名?!?/p>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