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
人民群眾總是容易受到刺激。
比如,房價降不下來的一個原因,被發(fā)現原來是“房叔”們太多了,而且動輒10幾、幾十套。比如,在農民工露宿街頭而死時,一個政府的大樓被曝花了40億。比如,近日有一份由西南財經大學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發(fā)布的《中國家庭收入不平等報告》指出,2010年中國家庭收入的基尼系數為0.61。
這是一個在歐美已徹底無法想象的數字。因為這樣“社會”早就滑向崩潰的邊緣了,窮人根本不可能再陪富人、政府一起玩,或者準確地說,被別人玩。
也許我們更能吃苦耐勞。
當然,這個數字是一所大學的研究機構發(fā)布的,具有“學術研究”的性質,不代表“官方意見”—自2000年說中國的基尼系數是0.412后(屬于“收入差距較大”的數值),統計局就再也沒有發(fā)布過相關的數字了,具體原因只能猜測。
有很多人在公共領域,甚至日常生活中回應這些刺激性的事件。有一種聲音不能再忽略:“如果有官員不考慮老百姓的死活,老百姓為什么要服從他的領導?”這樣的官員就應該立馬下臺!但問題是如何讓這樣的官員下臺?
十八大把政治體制改革提到了一個高度。而前面這個問題,是一個關于政府治理的權威從哪兒來的嚴肅問題。或者說,如何證明,老百姓對包括法律、制度實施在內的政府治理有進行“服從”的政治義務呢?
對于政府治理的權力來源,近代英國政治哲學家洛克曾有經典的回答,那就是它得到了人民的“同意”。因為大家同意政府進行治理,同意某些法律或制度的制定,所以從這種同意中,就產生了服從政府治理的政治義務。“同意”就是大家對政府進行治理的授權,對應的就是民主政治。
這種理念非常符合人們的道德直覺。沒有A的同意,B當然不能治理A,否則就是強行統治了。問題只是在于,第一,在實際的政治進程中,大多數人都沒有在一份聲明之類的東西上表示過同意;第二,即使B對A的治理獲得了A的同意,那也只能證明當B治理時,他是有程序合法性的,但并不能證明他的治理本身有實質合法性。
這是“同意論”的一個漏洞,同時也是民主政治的一個缺陷:保證你有選票,但不保證社會的公平。印度和菲律賓等正是如此。當然,沒有選票,情況往往更糟,故民主的缺陷從來不是否定民主的理由,而只是在說明除了民主,還需要別的東西。
針對這一漏洞,有一個補救辦法。美國政治學家漢娜·皮特金發(fā)現,“同意”在另一重意義上,可以脫離開“一個人或多數人的同意”而指向這一點:當政府是什么性質時,一個理性的人勢必會給予的那種同意。
就此而言,政府的治理有沒有合法性,有沒有可以讓人民服從的權威,看的就是它是什么性質—如果是一個尊重憲法、法律、人民的權利,維護社會公平、推進善政的政府,那么,人民就有義務服從它的治理,如果不是,再多人“同意”也沒用,像當年的希特勒政權,盡管是民主選舉上臺,但是從性質上是不合法的。
這種看法不能取代“同意論”,否則無法保證政府的治理會真的尊重人民的權利或會一直如此。但它可以對 “同意論”構成有益的補充。
這給中國的啟示是:政治體制改革本身就是在追求政府治理的權威,而推進民主政治和維護社會公正成為最具標識性、考驗性的內容。反腐屬于權力體系的自我清理,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