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瓶椰汁

陳鳳尤

度日如年間，我們的車被困在高速公路上已經(jīng)好幾天了。幾乎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要不是老婆臨上車時硬往車上塞了一件方便面。估計這會兒，我們一家三口就得餓肚子了。

天上的雪還在一個勁兒地下，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媽的，這鬼天氣!”我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又把頭縮了回去，現(xiàn)在的氣溫估計要在零下十幾度了。雖然天冷得厲害，可我卻不敢把小車?yán)锏呐L(fēng)打開，要是把油耗完了，那就真麻煩了。

三歲的兒子陽陽一個勁兒地喊冷。嚷得我十分心煩。我粗暴地吼了一聲：“別喊了，縮到你媽懷里去!”陽陽就一頭鉆進(jìn)了媽媽的懷抱，可還是一個勁兒地說冷。我正準(zhǔn)備再吵他兩句，老婆突然說：“老公。不對勁，陽陽的頭怎么這么燙啊?別是凍感冒了吧?”

我聞言一驚，伸出手一摸兒子的頭，果然燙得厲害。我頓時著了急，這前不著村后不靠店的，上哪兒給兒子看病去啊?老婆也慌了神，在車上翻東翻西的。她突然記起自己的背包里還有幾片“感康”。趕緊找出來，然后催著我快去找水。

一聽找水，我的腦袋都大了。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水可是比黃金還要金貴呀!上哪兒去找水呢?雖然明知道這個任務(wù)很艱巨，可兒子的病也不能不管，我只好一咬牙鉆出了車門。

我縮著身子來到后面的一輛貨車前，用手敲了敲車玻璃，從里面鉆出一個絡(luò)腮胡子來。他皺著眉頭問：“啥事?”我忙賠著笑臉遞上一支煙說：“師傅，車上有沒有礦泉水什么的。賣給我一瓶，我孩子病了，要用水吃藥?！?/p>

絡(luò)腮胡子用舌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說：“水?我都兩天沒喝水了!要是有賣水的。再貴老子也要買一瓶?！闭f完，就把腦袋縮了回去。我失望地說了聲：“對不起，打擾你了。我再到后面問問去?！?/p>

我又往后走了幾步。來到了一輛藍(lán)色的別克車前。這輛車上坐的是一對年輕的夫婦。那個少婦懷里還抱著一個小孩子。我又點頭哈腰地問：“請問你們有沒有水啊?賣給我一瓶，我兒子病了，想喝點水?！?/p>

那個年輕人苦笑著說：“車上哪有水啊?我們都是喝的雪水?！蹦莻€女人也一臉同情地說：“真對不起。我們也有一天沒喝水了。你再到后面問問吧，孩子的病可不能耽擱。”我點了點頭。又往后面走去。

我走到下一輛車前，得到的還是搖頭與無奈的眼神。就這樣，我一連跑了好幾公里路，問了幾十輛車。都沒能找到一滴水。我失望地回到車上。擁著老婆兒子。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怎么辦?這荒山野嶺的，上哪兒去找救命的水啊?到村里去吧。細(xì)一打聽。從這里到有人煙的村莊，最少也有幾十公里，只怕跑到天明也跑不到地方。

萬般無奈，我只得跟老婆商量：“要不。咱也弄點雪水給陽陽喝吧?”

老婆卻堅決反對：“雪水可臟了。里面凈是細(xì)菌。陽陽本來就有病，再讓他喝這種水，恐怕會加重病情的?！?/p>

那怎么辦?我急得直搓手。

正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砹饲密嚧暗穆曇?。我急忙打開車門，一看。外面站著剛才那個少婦。她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們車上真的沒有水，可還有小半瓶椰汁呢，剛才我一時沒想起來……”

我接過椰汁，從身上掏出一百塊錢要給那個少婦，可她早就扭頭跑遠(yuǎn)了。

回到車?yán)铮揖陀媚切“肫恳?，讓陽陽把感冒藥給吃了。吃完藥。陽陽突然說：“這瓶椰汁過期了吧?一點兒也不甜?！?/p>

我一愣，過期的飲料可不能喝呀!仔細(xì)一看商標(biāo)。是半個月前剛生產(chǎn)的。就狐疑地說：“沒過期呀!”

老婆聽到我們父子倆的話，便接過那瓶椰汁，用舌頭嘗了嘗，眼睛立刻濕潤了。她哽咽著對我說：“這哪里是椰汁啊?這是女人的乳汁!”

我的心猛地一抽，禁不住也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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