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

菊韻香

天黑時分，幺二三又輸了個精光，罵罵咧咧地走出紅緣浴池，拐向“一口悶”小酒店。

每到月底發(fā)獎金，幺二三都會被宋光乾圈攏來，玩上一天，通常情況，幺二三玩十次，輸十回。這并非他褲襠里長痞子，永遠(yuǎn)點背，而是他不敢贏。要知道，宋光乾可是藍(lán)天集團(tuán)宋老總的公子！幺二三就在這家公司上班，贏宋大公子的錢，不等于砸自己的飯碗嗎！

賭場失意，可不能虧了肚子。幺二三一頭扎進(jìn)小酒店，扯開嗓子喊：“老板，有雅座沒？來兩個小菜，上半打啤酒。”

“喲，這不炮爺嗎？”“一口悶”的老板和幺二三相熟，知道他只要上賭桌，任務(wù)就是給宋大公子點炮，一點一個準(zhǔn)，因而送了他一個不雅的綽號：炮爺。

半打啤酒下肚，幺二三頓時覺得頭大。老板趕來結(jié)賬，幺二三操著發(fā)硬的舌頭，說：“沒錢！要么你打我一通，要么記賬?！?/p>

“臭無賴，記著下回一起還。”老板沒轍，只得放行。

幺二三搖搖晃晃地走出“一口悶”，抄近道回家。這條道雖近，但要經(jīng)過一片菜地，不怎么好走。更倒霉的是，大顆大顆的雨點又“噼里啪噼”地砸了下來。

奶奶的，在紅緣輸錢，在酒店丟臉，連老天都難為我，我幺二三活得可真憋氣！幺二三滿嘴酒氣地罵著。罵聲還沒落地，一個黑影突兀地攔住了去路！

“你誰啊？攔我干嗎？”幺二三睜大醉眼看去，不由樂了，是個稻草人。幺二三拍拍稻草人的肩，含含糊糊地說：“哥們，你比我還憋氣，動都不能動一下！”說著，幺二三居然脫下上衣披在了稻草人身上。這時，忽聽一陣怪怪的聲音：“哥們，謝謝你。你不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第二天一早，幺二三忙開了。搬回來一大捆稻草，扎起了稻草人來。

三下五除二，幺二三便扎好一個。他記得真切，昨夜，那個稻草人說，你脫下衣服幫我擋雨，我也該幫幫你。你做個稻草人，把你想做的事寫在紙上，塞進(jìn)它的心里。不用多久，你就能達(dá)成愿望。

真的？你沒說鬼話吧？當(dāng)時，幺二三聽到稻草人開口說話，不禁嚇了一大跳。稻草人說：“鬼才說鬼話。我是稻草人，好歹也算人，說的自然是人話?！北M管稻草人說得很誠懇，可幺二三仍舊半信半疑。眼下，稻草人已經(jīng)扎好了，那就先拿“一口悶”小酒店的老板試試，誰叫他不論人多人少，總喊自己炮爺來著！

幺二三取來紙筆，寫下一行字：“我不欠‘一口悶老板的賬，他欠我兩百塊。”寫完后，剛?cè)M(jìn)稻草人的肚子，就聽到敲門聲，開門一看，來的正是“一口悶”的老板。老板賠著笑，遞過兩百塊錢，一連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昨晚你多給了兩百塊。做生意嘛，講誠信最重要?！?/p>

天，稻草人沒騙人！這也太神奇了！愣怔片刻，幺二三接過錢，送走“一口悶”老板，忙不迭地從稻草人肚子里掏出紙條，又塞進(jìn)一張：“讓宋老鬼最喜歡的女人在辦公室脫光衣服，在員工面前丟丑！”誰叫他沒事老愛折騰我！

次日早，幺二三把紙條塞進(jìn)稻單人的肚子，美滋滋地去上班，準(zhǔn)備看一場精彩大戲?？纱髴蜷_演的剎那，幺二三登時驚得合不攏嘴巴──女友趙倩發(fā)瘋般撕碎衣服，沖向總經(jīng)理辦公室！

“倩倩！”幺二三緩過神，飛快地沖上去抱住了女友。宋老鬼最喜歡趙倩，趙倩未必喜歡他！他只是一廂情愿！幺二三一個勁地安慰自己。

不，一廂情愿也不行！別忘了，趙倩是我女友！幺二三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急奔回家，并以最快的速度掏出紙條，一把撕個粉碎。這事絕不能算完！宋老鬼，你竟然連我的女友都想碰，還有你那個龜兒子宋光乾，幺二三恨得咬牙切齒，很快寫下了眼下最想做的事：“讓藍(lán)天集團(tuán)見鬼去吧！讓宋老鬼的兒子見鬼去吧！”

幾天后，藍(lán)天集團(tuán)的產(chǎn)品質(zhì)量出了大問題，被有關(guān)部門查封了。不過，宋光乾依然活蹦亂跳，活得有滋有味。幺二三倍感不解，難道稻草人不幫他了？

這天半夜，幺二三去了城郊，想找稻草人問個明白，可不等他開口，稻草人倒先說話了：“哥們，人鬼殊途，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幺二三聞言心頭一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你別嚇我，你不說稻草人也是人嗎？你啥時成……成鬼了？”

稻草人笑了：“我不是鬼，你才是鬼！你好好想想，三天前，你從八樓跳了下去……”

我跳樓了？幺二三皺起了眉頭，差點把腦袋想破，終于想了起來。稻草人說得沒錯，那天，他把紙條塞進(jìn)稻草人的肚子后，忽然覺得頭痛欲裂。痛得實在受不了了，就一頭撞破玻璃窗，縱身跳了下去。

“怎么會這樣？”幺二三驚問。

稻草人回道：“這還不簡單，宋光乾不是宋老總的親生兒子，你才是他的親生兒子??！宋老總苦心栽培你，是想讓你將來接手藍(lán)天集團(tuán)。還有，趙倩是他未來的兒媳，他能不喜歡嗎？哥們，做人太累，你還是做鬼去吧?！?/p>

“我不去，我要和你一樣，做稻草人。”幺二三大叫。

稻草人幽幽地說：“心無欲望，才做得了稻草人。你欲望太重，根本不配做人，哪怕只是稻草人?！?/p>

這時，一陣夜風(fēng)吹來，幺二三才覺得身子輕飄飄地飛了起來，隨即漸散漸遠(yuǎn)。

選自《精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