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鄭氏

突如其來的橫禍，迫使莆田一支鄭姓不得不離開生活了幾代的故土遷徙到漳州；家族紛爭竟然因祭祖而起。是什么緣由，導(dǎo)致遷到漳州的這支鄭姓家族四分五裂？

橫禍飛來 落地文山

起源于西周的鄭姓，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就傳入了福建。本是書香門第的莆田鄭姓最終傳衍到漳州，其背后有著怎樣曲折的遷徙歷程？

每年農(nóng)歷三月十四日，龍海榜山鎮(zhèn)洋西村都要舉行聲勢浩大的祭祖儀式。整場儀式都要歷經(jīng)3個多小時，僅是來自各地前往謁拜祖先的鄭氏宗室代表就超過500名。他們共同祭拜的祖先被稱為“伯可公”，即當?shù)剜嵭盏拈_基始祖。

“伯可公”名為鄭伯可，也被稱為“文山祖”。文山鄭氏是鄭姓在閩南地區(qū)傳衍的第一站。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連年戰(zhàn)亂，河南滎陽的三位鄭姓兄弟迫于生計，由老家遷徙到福建莆田，兄弟三人被其后世子孫稱為“下三公”，以此區(qū)別于早年鄭姓在河南祖籍地的“上三公”。

經(jīng)過多年奮斗，遷徙到莆田的鄭氏家族在當?shù)孬@得了較高的名望。相傳，當年莆田鄭姓一位在家中排行老三的子弟，在當?shù)伉P凰山下建了一座“湖山書堂”，此舉首開莆田文化教育之先河。這位先生終日研讀詩書，廣收門徒，傳授儒業(yè)，被鄉(xiāng)里尊稱為“南湖三先生”。

可以推測，當時倘若莆田鄭氏循著倡學(xué)教化之路，他們開創(chuàng)的基業(yè)一定會在當?shù)乩^續(xù)發(fā)揚光大、光耀門楣。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不久后，“湖山書堂”所在地因“風(fēng)水好”被當朝官員看中，于是強行征用。私塾被拆除，建起一座寺廟。這座寺廟，就是如今聞名遐邇的莆田廣化寺。

私塾變成寺廟，已令鄭姓宗親們是啞巴吃黃連，而在建造廣化寺過程中發(fā)生的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卻轉(zhuǎn)化成莆田鄭姓的滅頂之災(zāi)，這件事直接迫使鄭氏人家不得不離開祖祖輩輩經(jīng)營多年的故土。

當年，一位鄭姓宗親因為參與建造廣化寺，向鄰居借了一把鋤頭。等他干活回來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很晚，鄰居已關(guān)門入睡，懶得起床開門接收，就叫他直接丟進院子。不巧的是，此時這位鄰居的一名小孩正好走到院子解手，丟進院子的鋤頭，不偏不倚一下子砸在這小孩的頭部，小孩當時就沒救了。

這位鄰居在村子里也算是個大戶人家，而這名小孩則是他們的心肝寶貝，經(jīng)多方調(diào)解協(xié)商，憤怒難消的鄰居始終不肯私下解決，而堅持鄭姓“殺人償命”，除了報官，還召集了大批家族成員圍攻鄭姓。

面對人多勢眾、“哀兵”可畏的對手，為了躲避這飛來橫禍，勢力相對薄弱的鄭氏族人在短時間內(nèi)紛紛舉家外出逃難。

逃難的其中一支鄭姓在穿過莆田興化平原、翻越長泰的崇山峻嶺后到達九龍江北岸，他們渡過九龍江，最終擇地安定下來。

這個地方就是今天的龍海洋西村，別號“山北”。古時這里又叫“文山”。文山鄭氏從此開始了在閩南地區(qū)的繁衍。而當年帶領(lǐng)這支逃難隊伍的就是開基祖鄭伯可。

鄭伯可在文山立門戶、創(chuàng)基業(yè)，他的第二代后人便開始了家族在閩南大地的遷徙流轉(zhuǎn)。然而，這第二代鄭氏后裔讓后人記住的卻是家族間不和睦的聲音。

合久必分 分久必合

遷徙到漳州龍海的這支鄭姓分散在古縣、翠林等附近各個地點居住，勞作生息。每年的一個特定日子，他們都會聚集在一起祭拜共同的祖先。但這時候，又發(fā)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正是這件事，成了同宗鄭姓由和睦變成對立的導(dǎo)火索。

每回祭祖，文山鄭姓的幾位老人家憑著自己在家族中的輩分，動輒對前來祭祖的后輩指手畫腳，時不時雞蛋里面挑骨頭，比如祭祖的人來得早了就埋怨，來得晚了更是罵不絕口。終于，在一次祭祖儀式上，面對那位不好溝通的老人家，開基古縣的鄭姓族長首先發(fā)飆，搶奪開基祖鄭伯可的靈位，因為山北派的人多未能得手，就索性將鄭伯可的夫人靈位帶回了古縣，從此至今“自立門戶”；山北的鄭姓當時見狀就趕緊將鄭伯可的靈位收藏起來；此外，開基翠林的始祖來得最晚，到了祠堂一看祖宗的靈位都被兄弟們分頭搶走，就打算將案前的香爐拿回翠林村，卻遭到山北鄭姓的攻擊，在這其間發(fā)生了激烈爭奪。最后還是被翠林鄭姓搶到手，只不過當時混亂中香爐掉到地上，摔斷了一只腳。

家族紛爭竟然因祭祖而起！采訪中我們得知，如今翠山鄭氏的宗祠里，還藏著那只缺了一條腿的石香爐。殘缺的香爐見證了鄭氏家族當年的不和。

文山鄭氏宗祠始建于明嘉靖年間，是一座典型的兩進兩廊一天井式建筑，前院有門亭。宗祠右側(cè)的石旗桿向人們昭示著其先祖曾經(jīng)的榮耀。前殿，兩塊“文魁”“亞魁”鎏金匾額分列左右。

據(jù)文山鄭姓家族資料記載：中文魁的為鄭汝楫，中亞魁的為鄭天池，兩人是叔侄關(guān)系。而且侄兒先中舉，叔叔在后。這兩科舉人中舉時間相距僅六年。宗祠的神龕上，我們并沒有看到供奉任何牌位，代之以閩南鄭氏分別開基到各地的第一世三兄弟的塑像。據(jù)老人介紹說，當年的牌位已在文革中被燒毀。

86歲的鄭地岸是洋西村最年長的鄭氏后人。由于年事已高，當時無法接受采訪，然而，提起自己當年為鄭氏做的一件事，老人依然很欣慰。

老人年輕時，一直致力于尋覓當年從莆田逃亡至其他地方的鄭氏后人，追蹤先人的足跡。他曾不止一次去莆田找尋鄭氏族譜，但每次都是無功而返。然而他的舉動卻感化了一位莆田鄭氏的后人，在這位鄭氏宗親彌留之前，他把族譜以及相關(guān)宗族譜牒托人送給了鄭地岸老人。族譜由鄭地岸整理成一本書，但這本珍貴的族譜最終也在動亂年代失傳?，F(xiàn)在留存在鄭姓宗祠的族譜是一九九四年拼湊出來的殘本。

鄭姓宗祠的抱鼓石依然鎮(zhèn)守在門的兩側(cè)，因修繕宗祠而被掩蓋的彩繪如今靜靜地附著在梁柱上，掩蓋著那些令人難以啟齒的過往。歲月帶走的是先人，剝蝕著后人對先人的追憶。然而，先人的榮耀如宗祠里石柱上鐫刻的字跡一樣剛毅，它記錄著先人的往事，也將繼續(xù)勉勵鄭氏后裔繼往開來。

鄭氏宗祠堂號崇本。崇：崇尚，有重視、尊敬之意；本：做本源解。而今，每年農(nóng)歷的三月十四，分支開基到各地的鄭氏宗親都會回到文山鄭氏宗祠祭拜祖宗。黃昏下的鄭姓宗祠肅穆無言，鄭氏曾經(jīng)的家族紛爭也已成為歷史。而“崇本堂”堂號的含義，也將在冥冥中繼續(xù)著鄭氏先人對其后世子孫的一種最直接的勸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