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人知的傷痛
2012-04-29 00:00:00葛閃
雜文選刊·下半月 2012年1期
花白的頭發(fā)，佝僂的身姿，還有那被黃昏的光影拉得很長的身影。當(dāng)他于這個嚴寒的冬季，第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店門口時，我便立馬認出了他——老紀。
老紀家鄉(xiāng)遠在云南山區(qū)，今年四十有二，本該年富力強，卻因為家境一貧如洗，且多子多難，生活窘困，而顯得蒼老佝僂。
為了貼補家用，撐起自己作為父親的天空，老紀涉足千里，來到我所在的小城打工——在建筑工地上扛水泥、支模板、打樁，什么都來，每個月也有近兩千元的收入。
我之所以立馬能認出他，是因為上個月發(fā)生的一件事情，留給我的印象極為深刻。
我的店對門，是一家女士美容院。而上個月，老紀就是貿(mào)然闖進了這家美容院里的女士護膚室，被老板娘報警給抓了起來。結(jié)果，還給通報到了老紀所在的建筑工地上，工頭墊付了一千元罰款才得以放出來。得知要還工頭一千元錢，老紀偌大個人，老淚縱橫。經(jīng)此一鬧，這條街上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認識了老紀，更多的人是在他背后指指點點，說他老不正經(jīng)。
老紀不知道我認識他，進了屋就問我：“有沒有蘆薈膠？”
我點點頭，起身拿了一支遞到了他的面前。
“聽說這個東西祛除疤痕很管用？”老紀打量著手中的綠色管狀物。
“你用的？”我打量著他的面部，沒看見臉上有什么疤痕。
“是的?！崩霞o攤開他的雙手，上面有幾道血口子，捋起衣袖，上面也密布著幾條猙獰的疤痕。“背部、腹部都有呢，都是些老傷留下的。”老紀沒好意思將背部和腹部的疤痕展示給我看，靦腆地笑了笑。
我趕忙解釋：“蘆薈膠對新傷痕有迅速止血功能，且能不留下任何疤痕。但對那些老舊的傷疤，只能起到輔助作用?！?/p>
“沒事，把手上的新傷弄好不留疤痕就中，背部和腹部的他們又看不見?！崩霞o笑說。
“誰們看不見？”我被老紀的話迷惑住了。
“俺在工地上干苦力活，難免磕磕碰碰的。這不，快到春節(jié)了，怕回家讓兒女們看見心疼?！崩霞o付給我錢，又補充了一句，“俺一直騙他們哩，說我干的活兒干凈輕松又不累?！闭Z畢，老紀便走出了店門，消失在我的視線外，留下呆呆佇立在原地的我。
我敢肯定，上個月老紀去美容院，一定是瞧著美容院玻璃門上的“祛除疤痕”幾個字去的。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出緣由，便被不分青紅皂白地抓了去。
事實很明了：老紀一個人背井離鄉(xiāng)，他以父親的名義，以一個男人的擔(dān)當(dāng)，將那些傷痛偷偷掩埋在內(nèi)心最深處，不想讓他所愛的人看到。
【原載2011年12月2日《中國審計報·身邊人》】
插圖／尊嚴的懸崖／海 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