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

補

作為一位父親，杜波愿意為女兒奉獻一切，包括自己的骨頭。

一年前，一歲的女兒被診斷出患有一種名叫“先天性脛骨假關(guān)節(jié)”的罕見疾病之后，這個四川男人就開始竭盡所能地為女兒付出一切。因為病情的影響，女兒的腿時不時地骨折，杜波和妻子就每天把女兒抱在懷里；為了坐上通往縣城醫(yī)院的公交車，他和妻子需要抱著女兒走上四公里山路；為了省錢支付女兒的藥費，他們昏暗的家中幾乎從沒開過電燈。

甚至，當(dāng)聽見醫(yī)生介紹“骨移植”的治療方法后，這位年輕的父親毫不猶豫地決定，從自己身上取下幾塊骨頭，移植到女兒的小腿上。盡管按照醫(yī)生的介紹，這樣能讓孩子的脛骨重新發(fā)育，卻“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成功”。

“我一定要讓女兒站起來?！倍挪ㄕf。從2010年10月至今，他一共做了三次手術(shù)，先后把一百五十克髂骨移植到了女兒的右腿上。

杜波曾經(jīng)是個精干強壯的男人，在福州的一家印刷廠打工的時候，他賣力工作，一年時間就當(dāng)上了工廠主管?？涩F(xiàn)在，幾次手術(shù)下來，他卻身體衰弱，“總覺得腳短了一截”，多走兩步就覺得痛不可擋。

如今，兩歲的女兒似乎還不能理解父親對自己的奉獻，可杜波并不在乎這些?！拔乙獡?dān)負(fù)起一個男人的責(zé)任?！边@個二十九歲的父親說。

告

十年的時間，李枚加一共打了二十六場官司。

這位小學(xué)老師打官司的緣由都不是大事，有時候是因為被多收了五元洗車費，有時候是因為覺得通信公司“提供身份證復(fù)印件”的要求沒有必要。甚至有一次，因為一年的垃圾清運費多交了一元錢，他把自己所在的小學(xué)告上了法庭，勝訴后收到了一元錢的賠償。

這位退伍軍人堅持認(rèn)為，這些都是不合理的現(xiàn)象，都需要被糾正。不過，他從不請律師，“戰(zhàn)績”也談不上輝煌：十年下來，他一共有兩起案件勝訴，敗訴十一起，八起庭外和解，兩起被中止訴訟，還有三起案件正在審理。在他的家里，光打官司的案卷就摞了半米高。

現(xiàn)實中的李枚加常常被人覺得太較真兒。連當(dāng)?shù)氐姆ü俣颊f，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里，打官司并不是好事，所以即使真的需要對簿公堂，人們也寧愿選擇無訴或者息訴。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這位法官也建議李玫加，多使用些“訴訟之外的形式”維權(quán)。

可李枚加依然堅持自己的做法。在這個四川男人看來，很多并不合理合法的現(xiàn)象，即使人們已經(jīng)司空見慣、充滿包容，也必須有人出來阻止。

“不是我太較真兒，是很多人太麻木。”他說。

控

時至年底，2011年的年度漢字由網(wǎng)友投票評選出爐——“控”。

其中緣由實在顯而易見。從去年年底開始，宏觀調(diào)控的大手就加大了揮舞的力度。常規(guī)的方法大多算“調(diào)”，比如為收緊流動性、降低物價而提高存款準(zhǔn)備金率、加息；還有些“中國特色”的方法也可歸為“控”，比如為抑制房價上漲，限制外地人買房，或者為緩解交通堵塞，限制外地人買車。

如今一年過去，從數(shù)據(jù)上看，CPI增幅似乎有所減緩，房價也走入下行通道，可對于那些活在“控”中的人們，生活并沒有同樣顯著地轉(zhuǎn)暖。事實上，在這樣的“控”里，“北漂”、“南漂”好容易攢夠了買房的首付，卻失去了買房的資格；而突如其來的北京市汽車限購，也讓一大批人突然亂了陣腳。于是有人抱怨，忙乎一場，發(fā)現(xiàn)自己兩手空空——可不就是一個“控”？

更何況，“控”的出發(fā)點再好，總有些估摸不到的死角，衍生出令人哭笑不得的灰色地帶。譬如為了應(yīng)對二套房限購政策，人們開始考慮“假離婚”；譬如搖號買車幾率太低，就有“有辦法的人”弄來車牌流入黑市，報價甚至超過十萬元?！翱亍奔热粊碓从谛姓?quán)力，就怨不得尋租行為的見縫插針了。

用一個字總結(jié)一年并不容易。2009年，網(wǎng)友評選的年度漢字是“被”，2010年是“漲”，三個漢字，貫穿了各自的年份；而普通人被動承受的意味，卻足足貫穿了過去的三年。

【原載2011年12月21日《中國青年報·新聞 眼》標(biāo)題為本刊所擬】

題圖／限購／梁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