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賊敬業(yè)”說到“賊不敬業(yè)”

本周一，有“京城第一大盜”之稱的袁寶洪被市一中院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四十四歲的袁寶洪于2008年因搶劫罪、盜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服刑期間，他主動坦白五百多起余罪，目前已核實二百八十六起盜竊和三起搶劫，涉案款物共計七萬六千五百余元。此次他的坦白，不僅讓公安部門一舉“破獲”了數(shù)百起陳年積案，也讓本市法院有了成立至今最厚的判決書：長達三百四十五頁，字數(shù)達十六萬多。

袁寶洪是一個非常值得研究的“賊”。在我國北方，“賊”這個字詞至少有兩種含義，一是專指從事盜竊者，二是達到某種程度、境界，“賊貴”、“賊賤”、“生活賊美好”……不是說“賊”有多好或不好，而是“特別”的意思。袁寶洪就是一個“特別”的賊。

第一個“特別”是他的“賊大膽”。他說：“我們偷走一輛車大概用四五分鐘，干時間長了我存在這樣一種心理，就是出于一種挑釁。比如我有很多次盜竊都是選擇在法院、檢察院等司法機關(guān)、事業(yè)單位門口，我認為這對我來說是一種刺激，我要看看公安機關(guān)的偵破手段到底有多高明。抓著我算我倒霉，抓不到我，我就抄上了?！币晃焕瞎捕嗄昵霸?jīng)對我說：“是貓就避鼠?！边@是倒裝句，意思是鼠回避貓，不管是什么樣的貓。我深以為然。現(xiàn)在看來，《黑貓警長》里面老鼠們唱的“老鼠怕貓，那是謠傳”的歌謠，還是有生活依據(jù)的?，F(xiàn)實生活里，袁寶洪這樣的“賊鼠”，“要看看公安機關(guān)的偵破手段到底有多高明”，已經(jīng)超越了一般的賊以靠非法手段占有他人財物為目的的物質(zhì)追求，而是有了“考核”公安偵破手段的精神需求。他主動坦白的五百多起盜竊案，等于他給警方出的五百多張“試卷”，警方一律交了“白卷”。

第二個“特別”是他的“賊敬業(yè)”。袁寶洪說：“一開始是為了錢，到后來根本不缺錢了，就變得一天不干渾身不自在，晚上睡不著覺。不管車里有沒有東西，我都得把它弄開（ 看看車里到底有沒有東西——筆者注），心里才舒服?！蔽耶斈瓴尻牭臅r候，十來個知青睡一個大通鋪，一個比我插隊早的知青因為偷東西被判刑一年，釋放回來后睡在我身邊。一次晚上躺在被窩里聊天，我問他為什么偷盜時控制不住自己，他回答：“我在公交車上，看見別人的錢包，如果不偷過來就覺得是自己丟了錢包。”我一直覺得賊的心理很奇怪，袁寶洪終于讓我明白了：其實賊的心理也并不奇怪，就是比一般人更加“敬業(yè)”。我們總是說“干一行愛一行”，大多卻是“這山望著那山高”，沒有多少人能夠做到“賊敬業(yè)”。我近來常想：管校車的人如果能夠像袁寶洪那樣，不管校車安全不安全，都要認真檢查，看它到底安全不安全，確實安全了，心里才舒服，你說校車能出那么多事故嗎？負責偵破盜竊案的警察倘若也有袁寶洪那種勁頭，能讓他一個人干五百多起盜竊案還查不出來嗎？

袁寶洪這樣的“賊人”很值得研究，從事犯罪學研究的專家們可以從多方面研究，其他人則可以從“賊敬業(yè)”方面找一找自己“賊不敬業(yè)”的差距。

【原載2011年11月28日《北京晚報·北京論語》】

插圖／賊的感謝信／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