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德”治觀念是中華民族最具原創(chuàng)性的思想成果之一,本文從原始社會的宗教理念出發(fā),梳理了黃帝-堯舜禹時期至夏商周三代“德”治觀念形成與發(fā)展歷程,希望能夠?qū)ξ髦軙r期明確提出的“德”治觀念的淵源的廓清做出自己的貢獻。
關鍵詞:德治觀念 發(fā)展
與宗教氣氛很濃的前代相比,西周最突出特點即在“德”觀念被根植于人們的思想,周公制禮作樂更是讓“德”成為治國理念。周“以德配天”的理論不僅是政治制度上的創(chuàng)新,在思想上更使得單純的對上帝的信仰失去了絕對的價值,理性因素得以發(fā)展,為以后儒家思想的產(chǎn)生及宗教世俗化奠定了基礎。雖然周朝的變革是如此深刻,但本文認為以“德”治國的原則并非周公一人制定,也不是從周初便形成的,周“以德配天”的理念是對先前社會存在的“德”治內(nèi)容的運用總結(jié)和升華。
一、原始社會與“德”治思想的萌芽
原始社會是“德”治的萌芽期。巫覡是最早的神職人員,通過巫術(shù)巫師可以占卜吉兇、語言禍福、祈雨求服、抓鬼治病。巫覡又是原始社會最早的社會管理者?!秶Z·楚語下》觀射父說:“古者民神不雜,民之精爽不攜貳者,而又能齊肅衷正。其智能上下比義,其圣能光遠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聰能聽徹之,如此是則明神降之。在男日覡,在女日巫?!边@段記載告訴我們,原始時期的巫覡“其智能上下比義,其圣能光遠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聰能聽徹之”,他們是“一批具有超乎常人的聰明才智的特殊人物,他們不僅能通神事鬼,而且實際上制定和掌握早期國家的典章制度”[1],這些超乎常人的聰明人在宗教生活之外亦發(fā)揮著自己的才能,解決人民經(jīng)常遇到的危機為大多數(shù)人服務。他們發(fā)揮主觀能動性解決人們實際問題的做法正是“德”的體現(xiàn)。第二,無論是祭祀神靈還是驅(qū)趕鬼魂都是原始時期大數(shù)人的主觀愿望,巫師們的通神行為迎合了人們愿望,巫術(shù)只是職業(yè)需要罷了。第三,一定的上層建筑是一定經(jīng)濟基礎的表現(xiàn)。原始社會生產(chǎn)力低下,人類的生產(chǎn)生活需要集體勞動才能實現(xiàn)。因此,巫覡就必須運用有效的方式調(diào)節(jié)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使人民團結(jié)起來維持自身的發(fā)展。而“德”在維護社會團結(jié)穩(wěn)定,加強人們之間的凝聚力方面起到重要作用,“德”治是有限生產(chǎn)力條件下必須運用的統(tǒng)治手段??傊瑹o論是客觀需要還是主觀行為,在原始社會時期“德”治的內(nèi)容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二、黃帝--堯舜禹時期與“德”治觀念的開始形成
如果說作為氏族首領的巫覡的 “德”治觀念還很模糊,表現(xiàn)還不明顯不穩(wěn)定,只能算作“德”治觀念的起萌的話,那么堯舜禹時期就應該是“德”治觀念的形成期了。
從黃帝到堯舜禹是我國的部落聯(lián)盟時期,這個時期的社會形勢更加復雜,宗教觀念的變化可以反映當時的社會情況。“天和上帝的觀念可能在傳說的堯舜禹時代,已經(jīng)出現(xiàn)。這在古代文獻中已有記載。《論語·堯日》說:‘唯天為大,唯堯則之’;《尚書·堯典》說:‘舜‘肆類于上帝、 與六宗,望與山川,遍于群神’;……照此記載,當時不僅已經(jīng)形成天、上帝觀念,而且諸神已被等級化,天和上帝已被尊為至上神?!盵2]這說明社會的等級化也已經(jīng)出現(xiàn),社會的復雜程度可想而知?!暗隆敝问墙鉀Q社會矛盾同時又能維護集體勞動的成果的最好方式?!妒酚洝S帝本紀》言:“軒轅之時,神農(nóng)氏世衰。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nóng)氏弗能征…軒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藝五種,扶萬民,度四方…而諸侯咸尊軒轅為天子,是為黃帝?!盵3]言及帝堯說:“其仁如天,其知如神…能明馴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百姓照明,合和萬國?!盵4]無論是黃帝“修德振兵,治五氣,藝五種,扶萬民,度四方”還是帝堯“能明馴德,以親九族”都是他們實施“德”治的表現(xiàn),社會因為他們的治理而“九族既睦”,國家因為他們的治理而諸侯咸服。禹更是“德”治的典范,司馬遷甚至贊美到“天下明德皆自禹帝始”。[5]
三、夏商周時期與“德”治觀念的成熟
夏商周時期我國從原始社會進入奴隸社會,宗教也由氏族宗教形成國家宗教。國家宗教的一個特征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入世”的品格。[6]夏商周三代比起氏族-部落時期,更加注重宗教的社會功能和“德”治的作用,這個時期便是“德”治的成熟期了。
夏朝建立后,無論在宗教文化方面還是政治制度方面都更重視人的意志?!蹲髠鳌芬断臅吩?“官占唯能蔽志,昆命于元龜?!倍抛?“官占,卜盆之官。蔽,斷也。昆,后也。言當先斷意后用龜也。[7]夏代國家宗教系統(tǒng)中雖然專立占卜之官以咨詢神意,但是人意才是優(yōu)先考慮的因素,這種先人意后鬼神的做法很容易使夏朝的統(tǒng)治轉(zhuǎn)向親人遠鬼的軌道上,同時也能看出中國人從遠古時期就不是虔誠的信徒,對鬼神先祖的崇拜始終源于現(xiàn)實的人際生活,還有出于對美好現(xiàn)世生活的追求。
《史記·夏本紀》稱大禹“薄衣食,致孝于鬼神,卑宮室,致費于溝域。[8]”通常這段史料都被用來證明夏人對于鬼神的敬畏崇拜。其實,在把敬鬼神作為第一原則的上古時代,人們的日常生活充滿敬神拜鬼的觀念和行為,他們不會認為這是愚昧,反而認為是最大的善事。作為這樣一群人的首領,自己吃的簡單卻對人們崇敬的鬼神慷慨大方,自己穿著簡樸卻為祭祀準備隆重的禮服。他對于自己的事業(yè),對關乎人生死的治理洪水的問題兢兢業(yè)業(yè),一絲不茍。所有的這些都是禹以 “德”治國體現(xiàn)。夏朝到了統(tǒng)治后期,據(jù)《史記·夏本紀》:“帝孔甲立,好方鬼神,事淫亂。夏后事德衰,諸侯畔之。[9]”“德”衰是夏走向滅亡的真正原因,這就說明是否實行“德”治不只是統(tǒng)治者單方面的意愿,更是他所統(tǒng)治下的人們的共同期望。如果統(tǒng)治者放棄以“德”治國的原則只能招來諸侯背叛的結(jié)果。
在“率民以尊神,先鬼而后禮”的殷商時代,“德”更多的意味著商王對天命鬼神的順從,從甲骨卜辭中及現(xiàn)存的古老文獻里,幾乎所有的記載都更加證實商代是個重鬼神的時代。商朝的宗教與夏朝相比一個突出特征是在卜辭中出現(xiàn)了有至上神傾向的“帝”,商人的“帝”具有濃厚的自然神靈的特征,是自然的主宰。商人的“帝”冷漠冰涼,行為完全是自然,機械的和人間無關。人們只能通過卜問了解某個時間“帝”是否令風令雨,卻不能通過人為的方式對帝施加影響。
陳春會《考古學與先秦宗教思想論綱》在總結(jié)殷人對祖先的崇拜中精辟地提到了崇拜的層次性,指出殷人對祖先神性大小的分類,是以祖先對人們謀福祉的多少,功勞的大小來判斷的。而所謀福祉和功勞的大小正是商人祖先實行德政的結(jié)果。商人用這樣的結(jié)果區(qū)別祖先神性的大小說明商人在思想上對“德”治的重視。
周推翻商的成功使“德”的觀念被充分展現(xiàn)了出來。這次戰(zhàn)爭使當時有思想有智慧的人意識到天命靡常,民情可見的道理,雖然天命鬼神仍然存在,但周人可以“事鬼敬神遠之”,使其與現(xiàn)實生活保持足夠距離。周公制禮作樂對原始禮儀加以損益,充實以德的內(nèi)容,從而使人們的觀念更加倫理化,他的宏偉制作實現(xiàn)“以人事取代天命,將俯首祭拜的“神人”之際拉回到講究人倫的“人人”之際,較之于神,人受到更大的重視,從而使人類自身的德行具有超越性的力量,不僅可以使人與人之間鹽梅相得,而且開始彌補神靈退位之后的精神空缺。[10]”因此,“德”在周朝成為重要的治國理念。
四、結(jié)語
作為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精髓之一的“德”治觀念的形成過程經(jīng)歷了原始社會的萌芽,黃帝—堯舜禹時代的初步成型,夏商兩代的進一步發(fā)展,發(fā)展至西周時代,經(jīng)過周公的“制禮作樂”最終正式上升為典章制度層面的治國理念。所以比起春秋以后具有人文內(nèi)涵的“德”,周代的“德”仍舊殘留著濃厚的宗教色彩,人們也不是為了道德而遵循道德而是為了切身利益而遵循道德。但這是由當時具體歷史條件所決定的客觀局限,我們不應因此就否認西周統(tǒng)治者在對“德”治觀念發(fā)展過程中的貢獻。
“德”治觀念從某種程度上是對原始宗教理念進行祛魅化處理后的產(chǎn)物,懷揣對未知世界的敬畏和對自身現(xiàn)世幸福的向往,我們的祖先小心亦堅定走上了尋求幸福真諦的道路,以無以倫比的智慧和抽絲剝繭般的細致與耐心,將隱藏于原始宗教理念中的“德”的觀念釋放發(fā)展出來,為子孫后輩留下寶貴的精神財富與無盡的啟示。但對真正幸福的追尋是人類永恒的使命,順應時代的發(fā)展拓展“德”的觀念的精神內(nèi)涵,更好的繼承與發(fā)展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精髓,變成了我們這一代人身上背負的光榮職責,為了更美好的明天,我們在路上!
注釋:
[1]呂大吉:《宗教學通論新編》,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第532頁。
[2]呂大吉:《宗教學通論新編》,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第565頁。
[3]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2010年,第3頁。
[4]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2010年,第15頁。
[5]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2010年,第43頁。
[6]段德智:《宗教概論》,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69頁。
[7]《左傳·哀公十八年》,楊伯峻:《春秋左傳注》,中華書局,第1713頁。
[8]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2010年,第51頁。
[9]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2010年,第86頁。
[10]張煥君 《制禮作樂—先秦儒家禮學的形成與特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第86頁。
參考文獻:
[1]楊伯峻.春秋左傳注.北京:中華書局出版,2009.
[2]司馬遷.史記.北京:中華書局,2010.
[3]呂大吉.宗教學通論新編.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
[4]王國維.殷周制度論.北京:中華書局,1959.
[5]王曉朝.宗教學基礎十五講.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6]李澤厚.中國思想史論.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
作者簡介:徐雅潔(1987—),女,山西師范大學歷史與旅游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先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