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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有情狼(二)

      2012-04-29 00:00:00九尾窈窕
      桃之夭夭B 2012年11期

      他身受重傷,從天而降,被她所救,沒想到那貨不賠她醫(yī)藥費也就算了,還打算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他一掀衣襟說:女英雄!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哎喲喂,這美色還真沒法消受,還是打發(fā)他做伙計吧。

      第二章——人生得意須盡歡,就讓傻逼去心酸

      我望著天空的眼睛突然有些發(fā)酸,怔忡間,一氣將線頭扯斷。

      紙鳶失去控制,在天空一陣胡亂飄飛,最后不知去向。

      小伙計驚訝道:“你忙了一夜,怎么不要了?”

      我垂頭不語。

      半晌,他伸出溫熱的大掌輕輕揉了揉我的頂心。

      我猜他多半以為我醋了,傷心了,但其實是他搞錯了,我解釋道:“我只是覺得,紙鳶就該是天上的飛的,你讓它被一根線牽著,多難受呀。不如放了它吧?!本拖衲?,龍游淺灘受困于我江汀閣這一方小小市井人家,青瓦白墻,他日飛鳥各投林,池魚歸故淵…你…不會是我江汀閣一輩子的伙計。當然這話,我只在心里說,他并不知道。

      他聽完我的解釋,摸著下巴沉吟道:“唔,你可有聽過莊子的典故,子非魚 安知魚之樂?”

      “嗯?”

      小伙計笑望我:“你又不是那紙鳶,你怎知他不喜歡被牽著?說不定他就喜歡被人管,特別有安全感?!?/p>

      “啊!”真是奇特的言論,“是么…?”

      “是啊?!彼c頭,“你看你不松手,他飛來飛去玩得累了就隨你回家,你要是一松手,他就只能飛走了,無依無靠,多可憐啊!”

      雖明知他說的是歪理,我心底卻隱隱有幾分歡喜,在他第三次跟我保證‘真的,紙鳶就喜歡被牽著’之后,我便興沖沖的領(lǐng)著他去看祭祀法會。

      高高的祭臺上坐了大大小小一排的官兒,具體名目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知道知縣大人留著山羊胡須,發(fā)表了一通冗長的講話,內(nèi)容無非是對朝廷歌功頌德。

      歌的是我泱泱大覃,頌的是大覃的首位女帝。

      女帝姓武,本是同安帝的皇后,先帝薨逝之后,理應是太子繼承大統(tǒng),誰知她卻換成自個兒登基,太子反被投閑置散。滿朝文武敢怒不敢言,私下里都說,這大覃的天下如今不姓李,改姓武了。

      武帝登基之初,頒布《大云經(jīng)》,依經(jīng)書所言,她乃觀世音菩薩降生托世,天命所歸。是以寰宇之內(nèi),每年觀音娘娘的誕辰比一般的節(jié)日都尤為隆重。

      知縣大人拍完馬屁,安撫完黎明百姓之后,就輪到白雅問代表我等螻蟻小民上香祈福。她一襲曳地長裙,風姿綽約。而她身邊的人,一身絳紫官服,愈加襯得面龐溫潤如玉。毫無疑問,我的未來相公薛煜琛當真敬忠職守,不單與白雅問寸步不離,一雙眼睛更是在她身上膠著。她每走一步,他的眼里就閃過諸多色彩,例如關(guān)心,擔心,憂心,愛慕,仰慕,傾慕,總之十分復雜。如果按照話本的設(shè)計,他倆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無奈老天捉弄,生生將我擺出來打醬油,令人十分惆悵。

      是時晴空萬里,團云靄靄,白雅問從僧人手里接過焚香,朝天深揖三拜。

      禮成之際,卻聽到梵鈴當當作響,不安的爭鳴。

      人群里不知是誰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句:“牝雞司晨,老天降罪,祭臺要倒啦!大家快逃命??!”

      我一凜,果真看到掛滿紅緞的旗幔被風吹得砰砰作響,上面掛著鈴鐺,葫蘆,木質(zhì)經(jīng)幢等各式法器,大小重量均不等。但若同時墜落,后果不堪設(shè)想。也就在這眨眼的一瞬,懸掛的物事傾天而下,祭臺倒塌。

      好在薛煜琛一個奮起,不顧一切將白雅問撲倒護在身下。那些物事均砸到了他身上。我想,白雅問除了花容失色之外,必定毫發(fā)無傷。

      一時間,圍觀的人在尖叫聲中失了方寸,四散逃竄,亂成一鍋粥。我與小伙計也因沖撞而失散,同時,又看到薛煜琛身邊不知何時竟出現(xiàn)兩個蒙面黑衣人,一刀向他砍去,狠辣非常。另一個則手持鋒刃朝白雅問逼近。

      來不及思考,我當下便撥開人群沖過去拉起白雅問的手,說道:“跟我走?!?/p>

      然而前方去路被堵死,祭臺倒塌后露出一截峭崖,又無處藏身。我踢了一顆小石頭下去,聽音辯位,大約有十丈高,自問輕功雖不算很好,帶著白雅問跳下去大約得斷個骨頭什么的,但總比被人當柴火劈了強。

      只是恰恰就在我拉起白雅問的手作勢要往下跳時,那兩個黑衣人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突然沖我大喊:“呀,老大得手了?!彪S后互望一眼道:“撤!”

      我:“……”

      白雅問聞言,掐著嗓子嬌滴滴的尖叫起來:“原來你才是歹人!救命啊——!”伸手朝我胸口狠狠一推。

      我腳下踉蹌,傾身向后倒,下意識就抓住白雅問的袖子,連帶著她一起,兩人同時往身后的懸崖…

      電光火石的瞬間,薛煜琛趕到,拉住了白雅問的手腕,我們?nèi)吮阆褚粭l藤上的蚱蜢,環(huán)環(huán)相扣。

      我仰頭,看到薛煜琛眼中的鄙夷,他忍著怒氣道:“想不到你心腸如此歹毒,竟做出這等無良之事!”

      我:“……”

      白雅問潸然淚下,楚楚可憐的嗓音在我頭頂響起:“煜琛,你快救救我們,就算她害我…我也不想她死…”

      好戲劇性的一幕!

      我心里暗暗乍舌,真是比話本子還精彩。

      饒是她嘴上這樣說,卻在薛煜琛伸手探向我的時候,用她的指甲狠狠刺進我的肉里,也是這一刻,我并沒有那么想讓他救,反而自己松開了手,向下墜去…

      耳旁股股風聲。

      最后一眼看到的情形,是薛煜琛抱著白雅問坐在崖邊,滿臉失而復得的神色,他摟著她,全神貫注,一心一意,眼里再容不下其他…

      身下是片竹林,沒有高大粗壯的樹木,我的落地有些困難,踩著竹子的瞬間,因無法承載我的力量,竹枝折斷,我重重摔到地上。

      朦朦朧朧間,恍惚聽到水聲。我睜開眼,不遠處果然有條小溪,潺潺的,蜿蜒著流淌。溪間有一只墜落的紙鳶,被卡在石頭縫里。我認得這只燕子,我畫了一整夜,不眠不休,畫的兩個小人,一個是我,一個是薛煜琛。

      這個時候才覺得有些痛。本以為是心痛,誰知竟還是頭痛更甚一些。腦袋像是要爆裂開,我無法支撐著站起來。

      竹木參天,搖下點點碎金。我聽到輕疏的腳步聲向我靠近,伴隨著枯枝落葉被踩踏的脆響,一雙手到我眼前,指骨纖長,皓若白玉,我情不自禁落下淚來,輕輕喚道:“錦哥哥?!蹦请p手為我拭淚,聞言突突一震,淡淡‘嗯’了一聲,將我攔腰抱入懷中。

      借著林間斑駁的光影,我看到來人的下顎,心里是千般熟悉,萬般依戀,他柔聲勸慰道:“莫要再哭了。”

      我點頭,勾住他的頸項,強壓下喉間酸澀。

      沿路下山,再無人言語。

      山腳下,稀落幾處人家,炊煙裊裊,我昏昏沉沉之際,聽到某人大方厥詞,在嘲笑著誰的紙鳶十分之丑惡,粗俗,霎那清醒了三分。

      我曉得說的…多半是我。

      勉強撐開一條眼縫,便見到一頂轎子停在轉(zhuǎn)彎處,轎中人被簾子遮著面目,只露出半邊身姿,但腳上一雙金絲蟠龍靴卻很是貴氣。并且手持一柄折扇,隨意的敲擊著膝蓋。想來,是個意態(tài)風流的貴公子。

      不多時,轎子前侯著的下人小跑步到我們跟前說:“我家主子讓我把這個還給二位?!?/p>

      我嘆了口氣,果然是我的燕子嘛!

      多半是有人從小溪澗里給拾了去。

      我詫異地問:“你家主子怎么就能斷定這紙鳶是我的?”

      那下人偷偷咧嘴笑,把頭埋的低低的,以為我看不見。“我家主人說這么別致的紙鳶,世無其二。”說完撒腿狂奔,回到轎子跟前。

      我順著抱我之人的肩膀緩緩抬頭,視線向上。他的下顎如玉雕,弧線清約簡達,鼻梁英挺,縱越而下,還有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正含著笑意,似點點星光投入夜湖。不是小伙計卻是哪個!我扭捏的問他:“我的紙鳶當真這樣丑嗎?”

      他皺著眉頭,正義凜然的說?!胺卜蛩鬃迂M懂得欣賞?!?/p>

      我心甚慰也!一雙手抱他的脖子抱的更緊了些,只是嘴上仍舊十分虛偽,假意道:“我好多了,可以下來自己走?!?/p>

      他搖頭:“不行,你身上受了傷,流了好多血?!?/p>

      “??!”我大驚失色,緊緊貼著他的胸膛。

      我覺得溫柔這感覺,說奇妙也實在是奇妙的緊了。比如說薛煜琛平日里待人接物,可稱得上謙謙君子,卻是清雅有余,溫柔不足。又或者董靈董師爺,眾口一詞的文弱書生,曉察言觀色,又能言善道,卻也不是我眼里的溫柔。能讓我心底有一種被羽毛輕輕拂過的柔軟暖意,微癢,迄今為止,只得小伙計一個。

      他正用下巴抵著我的額頭,淺笑不語,溫柔無雙。

      然而回到江汀閣,這該死的溫柔便立刻消失殆盡。他將我抱上樓,不由分說便要來扒我的衣裳,禽獸本色再次暴露無遺。

      我捂住心口:“你干什么呀!”

      他義正言辭:“你受了傷,快些讓我瞧瞧?!?/p>

      我站起來動動手,踢踢腿,轉(zhuǎn)一圈脖子,扭一下腰。“當真沒有,連骨折也沒有?!?/p>

      他將我掰過身去,指著我的屁股道:“你看你后面,好大一灘血?!?/p>

      我愣了半晌,嗷的一聲嚎叫鉆進被窩。

      他耐著性子哄道:“快些讓我瞧瞧骨頭可有傷著沒有。流這么多血,怕是一道大口子,待會兒涂上金創(chuàng)藥,可能會有些疼。不過,你一個大夫,怎能諱疾忌醫(yī)?!?/p>

      我:“……”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他仍在苦口婆心的勸說,我終于忍不住仰天怒吼:“老子來葵水了啊!”

      此言一出,屋里頓時一片寂靜。

      片刻后,他拳頭虛掩著嘴唇,暗笑道:“你當真骨骼精奇。”

      我知他不是夸獎,而是嘲諷。從那樣的高的地方摔下來,沒摔出個好歹,反倒跌來了葵水…嗚嗚嗚——!我鉆進被窩,蒙住臉,打死也不出來。

      他下樓去給我煮姜湯,于是我便趁這空檔將衣裳給換了,卻不想聽到樓下一陣噼哩啪啦,翻天覆地的動靜。支開窗欞向下望,原來是小伙計從未進過廚房,非但煮姜湯的意愿落空,還險些釀成大禍,將廚房給燒了。他站在院子里,盯著自己的手掌,猶自不愿相信,解釋說:“赤砂掌火力過于剛猛,再來一次,必定好很多?!庇谑怯忠徽瞥钆_揮去,火星滋啦滋啦,柴禾爆了又爆,什么都成了黑灰。好在還有兩顆地瓜,剛剛好給烤熟了…

      我扶了扶額,覺得未來的日子必定十分艱辛。鑒于食材全都毀于一旦,我倆當夜便只能窩在一起啃地瓜。

      啃完地瓜,肚子疼得厲害,我整個人也像蝦子一般彎起來,腦袋暈暈乎乎的,看什么都覺得朦朧。

      他見狀一指搭在我手腕內(nèi)神門穴,真氣頓時涌入體內(nèi),源源不絕。視線亦隨之清晰。

      我知真氣可貴,遂抽回了手道:“來葵水和受傷不一樣,這個沒用?!?/p>

      “那要如何?”他誠懇地望著我‘請教’。

      我低頭囁嚅道:“只是肚子疼…而已?!?/p>

      他沒說什么,只手緩緩探入被窩,似有過短暫的猶疑,卻仍在我腹部輕輕揉了起來,熱度透過掌心傳遞,我渾身上下像被淋了一盆熱水,臉也紅透紅透,半晌愣愣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單手支頤,半側(cè)著身子躺在我旁邊,聲音如簫管陶塤般沉靜醇厚:“錦哥哥是誰?”

      我搖了搖頭:“不認得?!?/p>

      他靠近了貼住我額頭,從發(fā)際到鼻線,一脈相承,唯獨嘴唇空開些許距離,疑惑道:“腦子沒燒壞,那為何一路哭著喊錦哥哥?”

      “錦哥哥?”我大惑不解,“什么時候?你確定我喊的不是金哥哥,銀哥哥?”

      本閣主素來愛財,這番推測其實是很合理的。

      “是錦哥哥,我聽得很清楚。”

      “真的不認識啊?!蔽覔u頭,“十歲以后我連毓琛都直呼其名,不曾再喊毓琛哥哥了?!?/p>

      “是么…”有一瞬,他的眸色隱隱暗了下去,又立刻恢復正常,拍了拍我臉頰道:“那沒什么,大約是我聽錯了?!?/p>

      我當真覺得是他聽錯了,便死乞白賴的要他賠我一個故事。

      他開口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起,內(nèi)容大致是關(guān)于一個小公子。

      這名小公子頗有些古怪,他天分極高,十三歲就破了鬼谷子留于虛空洞里的殘局,十五歲贏遍了國內(nèi)的一流劍客,然而最最喜歡的卻是種花。據(jù)說,有一種花,叫做血銅鈴,世所罕見。不喜驕陽,畏懼寒涼,要以無根甘露澆灌,周身長滿毛刺,遇血則敗,十分難存活。小公子卻生生種了滿園。風一吹,滿眼的紅緋??上В曳昃拮?,親人一個接一個橫死,鮮血流到花田里,花兒也跟著枯盡……

      我昏昏欲睡,閉著眼睛問:“后來呢?”心里期待著小公子會有一個完好的結(jié)局。

      “后來?”他輕輕一笑,“后來我也不知道了。”

      我剛想怨他說個沒頭沒尾的故事,卻覺得一雙手溫柔的覆在我額頭,輕輕拭去盜汗,隨后便是他淺淺的聲音,伴著溫熱濕濡的呼吸,一起鉆入耳膜?!昂髞?,他要去找他心愛的姑娘?!?/p>

      “他要去找她心愛的姑娘?!?/p>

      我在這句話后進入夢鄉(xiāng)。

      白茫茫的一片。

      天地初開般的混沌。

      我在里面載沉載浮。低低的嘆息于四周回蕩,縈繞不去。我撥開白霧,看到一條櫻花路,通往高聳的天際。有個身影高高在上,如磐石般穩(wěn)固不動,挺拔的佇立,只有一雙剔透的眸子,映襯了粉白的花間世界。

      第二天醒來,窗前十分應景的停了一只鴿子,雪白無暇,小巧玲瓏。咕咕咕叫喚個不停。

      我將它接到手心,打開它腳上掛著的紙條,上面寫道:今發(fā)現(xiàn)鴛鴦眼小貓一只,左眼為藍,右眼為黃,頗有意趣,擇日便送予你家中,聊以賠罪。

      我在紙片的背面寫了兩個字:不用。

      又扣回鴿子的腳上,送它飛走。

      下樓去恐嚇小伙計不準將我血染白裙的事宣揚出去,他正在鉆研烹飪這門藝術(shù),非但沒有受到之前打擊的影響,反而愈挫愈勇。當他塞了一只雞翅膀在我嘴里時,我嘗到了上面的麻辣香粉,稍稍對他有了一點兒信心,然而就是這丁點兒信心也在之后幾天里蕩然無存。因為他將他的革新精神發(fā)揮到極致,先是用麻辣小糖菜荼毒我江汀閣的人與禽,后又有咖喱番茄,吃的我肝腸寸斷,最后喪彪在食用了他的茄汁牛蛙以后,拉肚子拉了三天,叫囂聲從‘汪汪’變成了‘嗚嗚’,我忍無可忍,終于對他下達封殺令,嚴禁他以后靠近廚房。

      人無完人,我可以理解。

      只是一旦想到他曾跟我提到的‘物盡其用’,我便尋思著要做些什么。畢竟一男一女,一柔一剛,應該要互補。于是經(jīng)過本閣主再三思量,我決定將自己的廚藝與他的武藝結(jié)合起來。

      比如,我揉好一團面粉,便將面粉和匕首一起丟給他,自己去調(diào)香料。小伙計得令,發(fā)揮他‘削鐵如泥’的指功,經(jīng)他之手的面片粗細均勻,薄厚相當。是夜,我們便如愿以償?shù)某缘搅吮吹断髅?,香飄萬里,引得三只百靈鳥飛到我屋頂上來饞涎欲滴。

      他的鐵砂掌,也是一門絕活。殘羹冷炙到了他手里,不消轉(zhuǎn)眼的功夫,便會騰騰冒出熱氣。往后,我大可不必為了熱水發(fā)愁,甚至可以預見,在家里泡溫泉的日子亦不遠矣。

      為此,我很滿足,喪彪也很滿足,至于小伙計…本閣主能令他從職業(yè)中獲得成就感,諒他也不敢有怨言。

      期間,還有一件大事,便是小伙計將董靈董師爺?shù)墓し蛞惨徊⒔o搶了。

      他二人不對盤從第一次的交鋒我便看出來,但卻未曾料到小伙計可以多才多藝到兼顧我江汀閣的帳房先生,如此替我省下一筆開銷,我自然樂見其成。

      此外,他空閑下來,還一手捧著我的醫(yī)術(shù),一邊搗鼓我的藥材,來去幾個回合,便將大部分材料都認了個遍,我只消從旁稍稍指點,待藥販子們再上門兜售藥材時,任憑吹的如何天花亂墜,他也能辨明一個優(yōu)劣真假,可謂精明非常,錙銖必較。

      省心又省力的小伙計儼然已經(jīng)成為我的左膀右臂,我無所事事,便要去看一看薛煜琛。

      薛家的宅子在甜水鄉(xiāng)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

      煜琛的爺爺曾是衙門的仵作,于本地略有名望,而他爹又去的早,家族復興的擔子便落到薛煜琛身上。他年紀輕輕供職于大理寺,高官厚祿指日可待,又因家族幾度沉浮,一早練就了寵辱不驚與豁達輕釋的性子。甜水鄉(xiāng)的族長因此對他很是夸贊。

      有人在背地里嚼舌根,曰白雅問與我皆是高攀了他。

      其實不然。

      我大約是高攀他的,但白雅問與他斷是門當戶對。

      與京中達官貴人相比,知縣的女兒雖談不上有多金貴,但勝在裙帶關(guān)系,也就是常說的背景深厚。

      甜水鄉(xiāng)地處平州,富庶一方,又因遠離京師,使得平州太守徐敬業(yè)形同一個土皇帝。在朝中,既不屬于清流,又不是把玩朝政的佞臣,而是真真正正手握兵權(quán)的一員猛將。白知縣跟在徐敬業(yè)屁股后頭混,可比京師里那些尚書啊侍郎啊舒服太多了。我若是薛煜琛,在朝中隨時可能因為派系斗爭成為炮灰,不如跟著徐敬業(yè)吃香的喝辣的,好好守著那幾十萬大軍。

      然,我雖大度,早早已為薛煜琛準備了諸多拋棄我的借口,但當他果真如此想,如此做,并且說出來的時候,我還是會傷心的。

      那一日祭臺倒塌,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為了保護白雅問受傷,一來要找他解釋清楚,二來便是關(guān)心他的傷勢。

      只恐怕已是遠遠遲了。

      我到薛府的時候,白雅問正與他坐在一處喝茶,談笑風生。不知怎得,話題竟繞到了我頭上…

      “今日我來其實是想問問你的意思,看到底要如何處置她?!卑籽艈栞p輕揮著團扇,十成十大家閨秀的風范。

      我躲在門外,屏住呼吸,就聽到薛煜琛反問,“你以為呢?”繼而放下茶盅,表態(tài)道:“我都聽你的?!?/p>

      白雅問笑的媚眼如絲,嬌嗔道:“怎得胡說!什么叫都聽我的…”

      薛煜琛正色道:“我不聽你的聽誰的。再說了,這些天也沒見你去將她抓起來,反倒來問我,算是故意試探我的心意?”

      “我這是怕你難做,唯恐將來你名聲不好,說你有了新人棄舊人…就算你不怕,我也擔不起搶奪別人未來夫婿的罪名。更何況,哼,你們可是青梅竹馬!”

      薛煜琛急忙撇清:“這話不對,我與她尚未成親。”

      白雅問挑眉:“那我可讓爹爹動手了?”

      “嗯?!?/p>

      “哧!”白雅問突然掩嘴笑起來,“騙你的,她傷我一事便就此作罷吧,只望你將這門親事處理得妥妥當當,不要留什么話柄。”

      薛煜琛輕輕執(zhí)起她的手:“我自然曉得?!?/p>

      “她到底與你有過婚約,我若貿(mào)貿(mào)然去動她,不論什么理由,總不是理直氣壯。再者,這事也未必能一口咬定是她作的?!卑籽艈柨此茷槲议_脫,實則話里有話。

      “怎得不是?”

      “那些黑衣人也可能在陷害她呀?!?/p>

      薛煜琛嗤之以鼻:“陷害她?為何誰不陷害,獨獨陷害她?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那倒也是?!卑籽艈桙c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

      “男人三妻四妾本也平常,再者,我尚未與她成親,她卻已跑去向你下手。如斯妒婦,斷是要不得的。”

      我聽到這里,便也不預備進去了,左右他們并不打算將我送交官府。

      或者我應該感恩戴德,或者我又該痛哭流涕,但這些其實都沒有發(fā)生。我只是不知不覺中,一個人走到了薛府園子里的一株梨樹下。

      這棵樹,是我五歲那年吃完梨子隨手種下的。后來薛家的長輩在此處設(shè)了一座石桌,面對面擺放兩張小石椅,以供我和薛煜琛玩耍。但往往總是他一人獨坐,而我則騎在墻頭上引誘他?!办翔「绺?,出來玩兒吧,我?guī)闳ョ箸焐降臉淞肿永镱^。那里有八卦陣…”

      薛煜琛當時被逼著既要讀書,又要習武,還要抽出時間來陪我,著實不易。我倆手牽手在珞珈山的樹林子里狂奔,齊腰的花草擦過衣裳,簌簌作響。跑得渾身大汗,便一同睡在草地上大笑,笑夠了做彈弓打蜂蜜窩。他說,你的心里一定住著一只小怪獸,張牙舞爪的,片刻都不得安生。

      我想,他說的是對的,這只小獸被他馴服了,只是以后,該要何去何從呢。

      站在梨樹下良久,片片白色花瓣落在我肩頭。這棵梨樹已經(jīng)長高長大,會結(jié)果會開花,而我倆時至今日仍未成親。

      世人均不知道,我進出薛家從不走正門,總是騎在墻頭上,踏著石桌,翻身而入。這棵樹下的天地,是他獨獨為我開的門。以前我進來,現(xiàn)在我出去。

      俗話說得好,情場失意,賭場必然得意。

      為了驗證這番真理,我之后徑自跑去賭場玩了兩個時辰。撇開期間過程如何波瀾壯闊,血雨腥風不提,單是我大殺四方,帶著贏來的三百兩回江汀閣,已經(jīng)叫我情感得到大大的慰藉。

      夜里,我在園中大擺宴席。小伙計看到我架出八仙桌,變戲法似的弄出八個冷葷,六個熱菜,外加一條四鰓鱸魚淋上豆豉,就連茶葉,都是特地去買的二十兩一錢的雪頂夕顏,打量我臉色許久,斟酌再三道:“你怎么了?”

      我搖搖頭:“沒什么?!闭f完去大樹底下挖出兩壇烈酒。

      他不再多問,只與我碰杯。

      我道:“雪頂夕顏配快刀亂麻,可是世間至剛至猛的組合,小伙計,你可別哭,到時候說本閣主欺負了你?!?/p>

      他笑:“誰欺負誰還不知道呢?!?/p>

      一連干了數(shù)杯,彼此都覺得不大盡興,便干脆捧著酒壇子喝。

      “快刀亂麻…這名字…”他喃喃自語的念叨,帶了三分玩味,七分了悟,點評道:“很有氣魄?!?/p>

      我對他豎起大拇指:“好東西果然要與知音分享。我今日才覺得,那啥啥魚伯和粽子就是我和你啊!”

      他糾正道:“是俞伯牙和鐘子期。”

      “嗯,對對。”我點頭如搗蒜。

      他聽了這話笑的一臉受用,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在桌案上敲擊?!安皇鞘裁慈硕妓莆疫@般懂得欣賞?!闭f著,舉箸夾了一塊紅燒肉。

      清風明月,他居然連吃肉都吃得這般優(yōu)雅。手指纖長,根根分明,剔透如白玉。

      我苦著臉看他細嚼慢咽,小心翼翼的問:“是不是不好吃?”

      他愣了愣,隨即道:“不是,是囫圇吞棗沒有味道。你做的菜好吃,自然要細細品嘗。”

      “嗚哇——!”我聞言,感動的嚎啕大哭。

      他坐到我身邊,輕輕拍了拍我后背,勸慰道:“莫要哭了。我若是在你下巴這里接一個碗,改日曬干得了鹽,都可以給你做菜?!?/p>

      我破涕為笑。

      他嘴角還掛了一抹殘酒,襯在月光里,盈盈欲滴。我情不自禁伸手觸碰,他為之莞爾,嘴角上揚,皆近在眼前。我道:“你真好看?!?/p>

      他揉著我的腦袋,“你也是頂好看的?!?/p>

      “可有人不這么覺得?!?/p>

      他想了想:“個人有個人的看法,就像我覺得你好看,遠比那個蛇妖好看?!?/p>

      “誰是蛇妖?”我納悶。

      “喏,就是那個祭臺上參拜的?!?/p>

      呃…

      我心里高興的很,臉上卻還裝模作樣的說:“可大家都覺得她是大家閨秀,她知書達理,她溫柔婉約,她…”

      小伙計打斷我:“別的不去說,就是她那尖下巴,我總擔心她若是低下頭會在自己心口這里戳個大窟窿。”

      “噗——!哈哈哈!”我著實忍不住,一張臉上還掛著淚,頓時又笑得肆無忌憚,便成了大花貓。

      他替我把臉擦干凈,容我化悲憤為食量,一氣將菜肴全部掃進肚子里,也順便給喪彪嘗了幾口老酒,狗中之霸喝完醉醺醺趴在我腳邊,我則抱著小伙計的膝蓋看月亮。

      月有陰晴圓缺。我雖不再覺得委屈,但到底意氣難平,陣陣失落涌上心頭,甕聲道:“小伙計,你說,本閣主有房有業(yè),為何竟落到如斯田地。”

      他酒量確實好極,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淡淡睨了我一眼道:“可是又受了什么委屈?”

      我耷拉著腦袋:“薛毓琛不想要我了?!?/p>

      他聽完后良久沒說話,只捉著我的手把玩。一根根手指被他以分筋錯骨的細膩程度摸來摸去,在我快要失去耐心之前緩緩開口,低低的鼻音撩人心弦。“你知不知道每個人手上都有一條姻緣線?”

      “嗯?!?/p>

      他舉起我的小指:“傳說月老將紅線綁在這上頭,凡人是瞧不見的?!?/p>

      我點點頭:“說是這么說的?!?/p>

      “你不相信?”他歪著頭看我,眼神堅定。

      “倘若他不要你,便不是你的真命天子,有何可懊喪。人浮于世,但求誠于己,誠于心。努力過了,會得到什么結(jié)果,全看天意。萬事隨緣,順其自然就好?!?/p>

      “嗯,很多人都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但這是借口,無非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罷了?!?/p>

      “哦?你這樣覺得?”

      “嗯,所謂緣分,其實就是外力,或推行,或逆行,是影響制衡的條件,卻不是真正的關(guān)鍵。將失敗的結(jié)果歸咎于緣起緣滅,不過是為自己的放棄,尋一個心安理得的借口?!蔽姨痤^看著他的眼睛,“緣起緣滅是外物,心隨意動是內(nèi)因。這可是你告訴我的,心若羈絆,終究會義無反顧?!?/p>

      月光下,他輕輕笑起來,手指穿過我的頭發(fā)。長久以來,一個人生活只覺得寥落入骨,如今憑空多出一個人來分擔喜怒哀樂,便覺得喜上加喜,苦中亦可作樂。就連日子平淡如水也愣是給嘗出一個快樂與逍遙。

      他的胸膛結(jié)實,安穩(wěn)。我借著士氣低落便百般撒嬌,耍無賴?!澳阏f的是不錯,可我要是嫁不出去,以后死了就只能做只游魂野鬼?!?/p>

      他輕輕叩了我腦袋:“成天胡說八道,這些稀奇古怪的念頭到底哪里來的?”

      我委屈的扁著嘴:“要不然,找個人販子買一個相公得了,或者干脆搶一個?!?/p>

      他笑得意味深長:“現(xiàn)成的就有一個啊?!?/p>

      “嗯?”

      他指了指自己:“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娶你好了?!?/p>

      我深思熟慮良久,覺得這個想法是好的??墒恰澳闶裁炊疾挥浀昧?,無名無姓,就算我嫁給你,死了也還是孤魂野鬼。”

      他鐵青著臉:“你就不許我哪天恢復記憶???”

      “那倒也是…”

      “再說,就算我真無名無姓,你嫁給我,死了葬在一塊兒好作個伴,也還是不錯的?!?/p>

      我經(jīng)他一提點,頓時覺得可行性高了許多,便伸出小指來,一臉嚴肅道:“拉鉤。”

      他唇角一提,彎起小指與我扣上,就在這一瞬,一股氣力將我往前一拉,整個人便順勢撲到了他身上。

      后頭的事情便記得不甚清楚了。

      依稀只覺得當時他的眉眼都十分之大,大到整張臉幾乎全壓了過來,濃濃的酒釀味在我鼻息處打轉(zhuǎn),久久不散。夜里還夢見一口棺材板,上好的木料,寬闊結(jié)實,我抱著這口棺材,摸啊摸,心里好生踏實。

      醒來卻十分之惶恐。

      因為不知自己昨夜是否把小伙計給這樣那樣,那樣這樣了?!一顆心七上八下,洶涌澎湃,灌了兩壺涼茶下肚,無效。吞了一粒大力金剛保心丸,無效。直到最后面壁運氣,于體內(nèi)回轉(zhuǎn)一個小周天,這顆心方安靜下來,乖乖落回實處。

      如此一系列反常的現(xiàn)象令我開始反思,難不成自己竟把小伙計給瞧上了?

      這一想法沒意識到還好,一旦意識到,整夜整夜,便再也無法入睡了。翌日,頂著一雙黑眼圈去找我的軍師。

      我的這個軍師遠比不上鬼谷子孫子什么的有雄才偉略,驚世謀算,卻是極好的。首先,她長年流連于勾欄瓦肆,見慣風月,對男女之事比我有把握的多。再者,她職業(yè)特殊,一筆春宮畫的惟妙惟肖,遠近馳名。我是個大夫,曉得對癥下藥的道理,若想問紅塵之事,自然棄鬼谷子而選窈窕君。

      每日卯正時分,百官上朝,也必然是窈窕君奮筆疾書,激情創(chuàng)作的最佳時機。

      就像我開門應診,會收取一定診金,如今輪到自己上門去求指點求答疑求解惑,自然也須備一份酬勞。只不過這酬勞有些特殊,并非金銀財帛,而是春宮秘籍。

      我阿爹阿娘珍藏了一本名為《畫中仙》的絕世武功秘籍。我趁他們不在家,曾私下里研究過。例如女上男下的‘觀音坐蓮’又或者秋千上過招的‘無相蜜意’,還有以手指為主的‘六脈深劍’,各種繁復招式,跨越地域,場所,叫人眼花繚亂。

      我去找窈窕,便帶的這本《畫中仙》前往,意在借花獻佛。

      對于我的孝敬,窈窕君可謂愛不釋手。只是當我建議她是否也該嘗試創(chuàng)作可供女女修煉的秘籍時,她則表現(xiàn)得相當抗拒,并且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看著我,婉言謝絕道:“我和你兩個女人練此種功夫沒有意義。春宮,必定是要一陰一陽方能體會水乳交融之樂趣。”

      我納悶:“可你也畫男男的呀?為何有男男的功夫,男女的功夫,偏沒有女女的?”

      她翻了個白眼,懶得再與我多言,瞧我的眼神楞是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長吁短嘆道:“唉!七竅通了六竅,門外漢吶!”跟著話鋒一轉(zhuǎn),摩挲著下巴對我說:“你的情況我已經(jīng)了解了,但要弄清楚,你必須先回答我?guī)讉€問題,首先,你確定自己不是健康出了問題,例如心疾?”

      我搖頭。

      她略一沉吟又道:“那你又有否將他當作你爹,你哥,或者好朋友看待?須知,日久生情,也未必是男女之情,你與他同一屋檐下,很有可能是將他當作親人看待?!?/p>

      仔細思索一番之后我答道:“有時候我覺得他像爹,有時候像親哥,還有時候像你…或…喪彪。”

      這種像霧像雨又像風的答案令窈窕十分頭疼,她干脆從私人百寶箱里掏出一瓶神油塞到我手里,囑咐道:“這樣,要分清楚很容易。他不是之前受傷了嗎?你今夜與他上這按摩藥油,細細觀察,慢慢品味,過了今夜,便有答案了?!?/p>

      我將藥油握在手心,興奮道:“你確定?當真可行?”

      “聽我的包準沒錯?!彼龥_我擠眉弄眼,“夜深人靜之時,你與他坦誠相對,看看自己可有心跳加速無,頭暈目眩無,呼吸困難無。另外,切忌要留意他的反應,可有害羞,激動,急迫…等等。”

      我點頭應好,揣著窈窕附送的藥油亟亟而去,一路歸心似箭,哪知才上了胭脂橋,便聽到身后有人喚我。

      窈窕小跑步追著向我喊話:“小汝——拿錯了——給你的是催—情—藥—油!”

      “?。渴裁??”我已走出一大段距離,著實不高興再往回折返,只好與窈窕隔空遙遙喊話。

      一陣風過,窈窕的聲音到了我耳朵里都是“嗡嗡嗡嗡,嗡嗡嗡嗡?!?/p>

      “催情藥油——!”

      “嗡嗡嗡嗡——!”

      ……

      她沒追上,就此作罷。

      當晚,小伙計便被我拖上樓,真真欲拒還羞,我見猶憐。

      搓熱了掌心,倒上藥油,我往他背上輕輕按了幾下,試一試力道,一邊安慰他幾句?!按蠹叶歼@么熟了,別害臊嘛?!?/p>

      他:“……”

      一炷香以后,小伙計終于明白我為刀俎,他為魚肉,便徹底放棄掙扎,舒服的趴在床上任我為所欲為了。

      手指順著肌理由上而下,我摸到他身上零零星星的傷疤,有凹凸不平的觸感,問道:“還疼嗎?”

      他頓了頓:“沒感覺?!?/p>

      我心里有些不忍,不舍,間或夾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當下按摩起來便格外賣力,對準他身上的穴位,沿著脈絡(luò)來來回回摸了個遍。

      漸漸的,感覺自己的身體浮了起來,騰于半空。

      我低頭一瞧:“你撅屁股作什么?”

      他本是趴在床板上,任我坐在腰間。此刻卻無端的弓起背,令下腹與床鋪隔開一段距離。

      “呃,床…咯的慌?!?/p>

      我聽他的聲音略有嘶啞,關(guān)切道:“有嗎?翻過來讓我瞧瞧?!?/p>

      他略顯慌張,“沒事沒事,你去忙你的吧?!边呎f邊拉了一張被子往身上蓋。臉色潮紅,發(fā)絲凌亂。瞧這模樣,像是我欺負了他。

      這與窈窕形容得狀況委實大相徑庭。什么害羞,急迫,均是朝另一個方向發(fā)展。他害羞乃是畏懼于我的威嚴,一雙眼眸楚楚可憐,快要滴出水來,瞧的我心里七上八下。至于急迫,則是急于將我往外趕,甚至下了逐客令。我不免有些黯然神傷,吶吶道:“好吧?!便环畔滤幱?,走了出去,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頹敗。

      顯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且不說我有否把小伙計給瞧上,但他必定沒有瞧上我。

      站在門外,本閣主心里失落得很,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錯了,當下便伸出指頭往窗紙上輕輕一點,鉆出一個小孔,想要偷窺一番。

      只見小伙計仰天蓋著被衾,嘴里還發(fā)出輕微的‘嘶’。

      我歪著腦袋,橫豎瞧了良久。

      啊——!

      終于恍然大悟。

      多半是他上回摔下來,如今舊傷未愈,又再度被我壓到,似乎..似乎,是內(nèi)傷再度復發(fā)了!

      我內(nèi)疚,彷徨,懊惱,心里反反復復想著,如此一番折騰,竟是好心做壞事,不知道小伙計會不會討厭我?

      會不會討厭我呢?

      帶著這個疑問,我忐忑的進入夢鄉(xiāng),誰知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竟察覺到了鬼壓床。奇哉怪哉!雖然是重重的,倒也十分暖和,于是就這樣被一夜壓到天亮。

      第一聲雞叫時,我翻了個身,情不自禁的捋了一把臉。濕漉漉的。他娘的,誰搞的老子一臉的口水??。?!

      我咆哮的踢開被子起床,喪彪正在床下可憐巴巴的望著我。

      “嗚…”

      “說!是不是你干的?”我一把將它抱起,親了口,也順便將我臉上的口水擦到它臉上去。

      喪彪本快樂地享受和我的二人世界,卻突然掙脫我的懷抱,跑去沖著門狂吠?!巴敉簟?!汪汪汪——?。。 ?/p>

      我一回頭,見到小伙計正推門而入,喪彪立刻如猛虎撲食般咬住他的衣襟下擺。

      “咳,”我清了清喉嚨,“它一貫比較不喜我與任何異性公雄類生物接觸,占有欲比較強?!?/p>

      喪彪還是咬著他的衣襟下擺叫喚個不停,爪子還順便抓住我的裙角,將我們兩人往近處拉。不知為何,小伙計破天荒的臉紅了…

      下期預告:女主偶然救下一名女子,此女傾國傾城,卻是男兒身?他會是什么身份呢?會和女主有什么樣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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