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簡介:她不過是好心送給迷途的孩子一把傘,誰知道竟會招回家一只妖怪!這只妖傲慢自大目中無人,偏偏生得一副好皮相,生生將她迷惑住了,完了……不行,她要清醒點(diǎn),人獸是沒有未來的。
【1】
上班的時候胡露在公司樓下瞅見一個美麗纖細(xì)的少年。
他一身古裝打扮,身披白色絨毛大麾,穿著鮮紅的衣裳,腳踏青花布履,一頭長至腰間的青絲,頭頂兩個小小的耳朵,還戴了一副紅色美瞳,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打量。
胡露想,這是哪個劇組落下的演員?大熱天的穿這么多,討生活真是不容易啊。
下班的時候,胡露看見那少年還站在那處,一動不動的望著對面大樓墻上的大屏幕。她聽說,這孩子從早上到現(xiàn)在就沒挪過地方。
經(jīng)過一天的暴曬,他的臉頰火灼一般的紅,像是被曬傷了皮膚。美麗的面龐一直仰望著對面的屏幕,表情卻有些茫然失落,看起來很是可憐。
他在到底看什么……
胡露正猜測著,忽見一個小姑娘捧了杯涼茶過去。姑娘嬌滴滴地說:“你要不要到陰涼的地方……”
“離我遠(yuǎn)點(diǎn)兒!愚蠢的人類!”
他一開口,極度的不滿和不耐便沖了出來,像是隱忍了許久終于被人點(diǎn)燃了一樣。四周圍觀的人都被這句突如其來的怒喝嚇得一抖,小姑娘也怔住了。
見面前的人沒走,少年毫不客氣地一把搶過姑娘手中的涼茶,“咕嚕咕?!眱煽诤雀闪?,又把空杯子蠻橫地塞到姑娘手里。
他傲慢地抬起下巴,被曬得通紅的臉擺出不屑的表情:“給你個侍候的機(jī)會,退下吧!
“嘖嘖——”胡露暗自咂舌,將同情收了回去。
周五傍晚的時候下了場暴雨,路上行人腳步匆匆,沒有人再停下腳步來關(guān)心少年一眼。
胡露加了晚班,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看見一身華麗的少年孤零零地站在雨里,路燈襯得他面色青白,嘴唇發(fā)紫。
胡露盯了那個帶著莫名沮喪的孤單身影許久,她一聲輕嘆,心軟地從包里摸出了兩把傘,撐出太陽傘給自己打著,又撐起雨傘,走到少年身邊。
耷拉著腦袋的少年聽見有腳步聲走近,他猛地抬頭,眼中帶著輕視與敵意。
胡露一言不發(fā)地將傘放到他面前三步遠(yuǎn)的地方,又默默走開。
“哼?!鄙倌暌宦暲浜?,“我會用你們這些弱小人類的東西嗎?”
走了幾步的胡露聽得他這聲嫌棄,心想著自己應(yīng)該回去把傘拿回來,她可沒大方得隨便把自己的東西扔給一個根本就不需要的人。哪想她一扭頭,正好瞅見少年彎腰撿起傘遮住雨后長舒口氣的表情。
少年看見胡露回頭,眼中還帶著好笑的神色,頓時微微紅了耳根,惱羞成怒道:“我大發(fā)慈悲地用了你乞求我用的東西,還不謝恩!”
胡露低聲嘟囔:“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家伙?!彼矐械煤鸵粋€半大的孩子計較,轉(zhuǎn)身往公交車站走去。
下了車步行回家,胡露聽見身后有個如影隨形的腳步聲,她心里害怕幾乎是小跑著趕到了自家樓下,明亮的燈光給了她一點(diǎn)兒勇氣,她猛地轉(zhuǎn)過身去,卻沒看見一個人。
胡露心頭一舒,隨即又高高地提了起來,方才明明是有腳步聲的,如果沒有人,那是……
忽然一個有些喘氣的聲音在她身旁問道:“你終于肯停下了嗎?”
“??!”胡露扔了傘捂著耳朵驚聲尖叫,“你別殺我!我……我我我心地善良,福澤深厚,上頭有人,殺了我會遭天譴、譴的!”
“啊,是嗎,那我試試天譴是怎么個譴法?!?/p>
胡露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可她一瞅見這個藐視天道的“鬼”的模樣,頓時抽了嘴角。她咬了咬牙,忍下被戲耍之后的怒火,恨恨道:“你跟著我干什么?”
來者正是胡露公司樓下的紅衣少年,他抬了抬下巴道:“我從不欠人情,還你的傘?!?/p>
胡露愣了一會兒:“你……一直從公司追著公交車來的?”從公司到她家好歹也有六站路的距離。
少年怒道:“那方盒子是個什么玩意兒,跑得倒快,追得大爺想卸了它。你這丫頭一路還沒命地跑,累得爺更想卸了你?!?/p>
胡露默了默,心想這小子拍古裝戲拍瘋了吧,她撇了撇嘴道:“傘你拿去用吧,不用還我了。”她頓了頓又有些遲疑道,“你這個年紀(jì)……不管和家里有什么矛盾,還是應(yīng)該回家去解決。”
“家人都死了。”少年毫不在意地道,“我到這里來就是為了找哥哥。”
胡露沒想到看起來如此桀驁不馴的少年竟然有個凄涼的身世。
少年將傘往前一推遞給胡露:“雨停了,拿去,我不愛欠別人東西?!?/p>
明明有人送給他傘他那么高興的……胡露撇了撇嘴,接過傘,轉(zhuǎn)身上樓。
少年默默地蹲下身子,坐在臺階上,神色有些茫然地望著仍是灰蒙蒙的天空。
胡露在樓道轉(zhuǎn)彎處情不自禁地回了個頭,看見他濕淋淋的背影,頭頂上那兩個道具小耳朵喪氣地耷拉著,看起來無比可憐。
胡露微微一心軟,鬼使神差般開了口:“如果……你沒地方去,可以到……”
她話音未落,只見少年利落地起身,幾大步跨到她身邊,睜著亮晶晶的大眼望她:“到你家去,帶路啊?!?/p>
胡露抽著臉干笑:“呵呵,你還真是自覺呢。”
“嗯,我自然是聰明絕頂?shù)摹!?/p>
【2】
胡露泡了兩碗泡面放到桌上道:“將就著吃吧?!?/p>
少年夾起面條很是詫異地打量了一會兒:“這怎么像條線蟲?”胡露一口面嗆了出來,頓時沒了食欲。
少年遲疑著嘗了一口,突然,他眼睛一亮,二話沒說,兩三口便將泡面吃了個干凈。
喝干了湯,他捧著空碗,睜大眼望著胡露:“再來一碗?!?/p>
胡露無語地望著他:“你到底是有多餓?”她轉(zhuǎn)念一想,這孩子有三天沒有吃東西,還能活著追著公交車跑六站路,已經(jīng)算是個奇跡了。
少年臉頰微微一紅,而后又?jǐn)[出傲慢的神色來:“哼,給你一個侍候我的機(jī)會,還不快去。”
“你這小鬼就不會好好兒說話嘛?!焙多洁炝艘痪?,仍是心善地給他又泡了碗面。
少年捧著第二碗面幸福得咧嘴笑了,連著頭上的耳朵也高興地動了動。
等等……耳朵動了?
胡露眨巴著眼睛,忍不住好奇,一爪子掐上了少年頭頂?shù)亩?,這一下,她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毛茸茸的,又軟又暖,居然是真的耳朵哎……但,如果這耳朵是真的……
胡露倒吸一口冷氣,少年含著面,嘟著嘴奇怪地抬頭望她,胡露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紅色的眼——這貨根本沒戴美瞳!
她心底發(fā)寒,連連倒退,最后腳一軟,摔倒在地。她渾身都在抖:“你你,你是是……妖妖妖……”
少年想了想這兩天在對面大樓的大屏幕上看見的東西,接口道:“切克鬧?!?/p>
胡露兩眼一翻白,生生地背過氣去,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被氣的。
少年喝干凈最后一口面湯,把躺在地上的胡露打量了一會兒,道:“看在你做的東西還不錯的分上,我就大發(fā)慈悲地讓你侍候我一段時間吧?!?/p>
他十分感慨地?fù)u頭嘆息:“對愚蠢的人類如此仁慈,我真是太善良了?!?/p>
胡露醒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大亮,而自己橫尸一般躺在地板上睡了一晚,腰和肩疼得像快斷了一般。她敲了敲腦袋,嚴(yán)重懷疑昨天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藥,居然會撞見妖怪。她扶額笑了笑,站起身來。
“醒了?很好?!?/p>
鮮衣少年坐在沙發(fā)上,霸氣地蹺著二郎腿,驕傲地打量著她,一雙立在頭上的耳朵俏皮地抖了幾抖。
胡露愣了愣,隨即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臉上,轉(zhuǎn)身便向臥室走去。她捂住眼睛呢喃:“胡露,你還沒睡醒吧?!?/p>
“站住?!彼_步不停。少年又道,“我無意傷人,但偶爾殺一兩個沒什么大不了的?!?/p>
胡露身形一僵,捂著眼,不敢面對現(xiàn)實:“不……別說你是妖怪?!?/p>
“沒錯,我是妖?!?/p>
胡露無言地淚流滿面,她昨天是怎么腦抽了,居然敢撿個陌生人回家,如今終是遭報應(yīng)了。她轉(zhuǎn)過身來,沒出息地哭喪著臉:“我身體不好,沒精氣讓你吸,我家樓上是個健身教練……他體格不錯?!?/p>
“我說了,無意傷人?!鄙倌暾酒鹕韥?,慢慢走近胡露,他抬著下巴,傲慢地說,“卑微的人類,做我的侍女吧?!?/p>
胡露默了許久:“啥?”
“昨日我已說過,我來這里是為了尋找兄長,但這里的物什……嗯,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在我的意料之外。所以,我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允許你做我的仆從,侍候我起居飲食,直到我找到兄長將其帶回為止?!?/p>
“我?”胡露無語凝咽,“為什么是我?”
“你做的食物不錯?!?/p>
胡露一怔,大呼冤枉:“泡面誰做出來都是一個味道啊,我送你一箱,你去找別人吧!”
少年一挑眉:“你既知曉了我的秘密,又不愿侍候我,那便侍候閻王去吧?!彼屑t光一盛,指甲登時長長了寸余。
胡露哭了:“不不,我愿意侍候您的,心甘情愿的,只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少年這才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態(tài)度不錯,那咱們這便走吧?!?/p>
“走?去哪兒?”
“尋找我兄長?!?/p>
【3】
少年說,送他來這里的巫師是把他送到了離他哥哥很近的地方,他出現(xiàn)在胡露他們公司樓下,證明他哥哥一定在那一帶活動,所以只要去那里尋找應(yīng)該很快便能有結(jié)果了。
可是!
“你不能這樣出去?!焙稊r住少年,少年不滿地望著她,胡露解釋道,“你這身打扮,過于引人注目……”跟這樣的人出去會被笑死吧。
少年兀自琢磨了一下,道:“你說得沒錯,入鄉(xiāng)隨俗?!彼D了頓,又理直氣壯道,“侍女,侍候我更衣吧?!?/p>
“你不是不欠人情嗎!”
“你是我的侍女,不再屬于人的范疇。能有機(jī)會侍候我,高興得顫抖了吧,弱小的人類?!?/p>
這家伙……胡露咬牙,恨得心里一陣滴血,然而,看了看他鋒利的指甲和血紅的眼瞳,胡露終是按捺下焚心怒火,從衣柜里找出了一件短袖和一條牛仔褲。
“這是我表弟之前來玩之后,落在我這里的衣裳,你應(yīng)該能穿?!?/p>
“嘖,無能的侍女。”少年嫌棄地瞅了她一眼,像是無可奈何極了的模樣,搖頭嘆息地拿著衣裳,進(jìn)了臥房。
胡露握拳,她真想把這小鬼那雙氣人的眼睛給生生摳出來。
少年換完衣服,走出來時讓胡露眼前小小亮了一下。果然,一張禍水的臉不管在什么情況下都是殺人無形的利器。
她清咳一聲,轉(zhuǎn)開視線:“你過來,我把你頭發(fā)給梳一梳,待會兒好給你戴個帽子擋住耳朵?!?/p>
少年這次倒是配合地坐下。
胡露沒想到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風(fēng)吹日曬,這家伙的頭發(fā)居然還能柔滑得一梳到尾,果然……上天是不公平的!
胡露一邊腹誹著,手上一邊動作,不料少年卻忽然一把抓住了胡露的手??粗饫闹讣?,胡露嚇得直結(jié)巴:“做做做什么?”
“唯有妻子才可把丈夫的頭發(fā)一梳到尾?!鄙倌暾?,“此乃禁忌。注意點(diǎn)兒,侍女?!?/p>
他放開她,胡露長舒口氣,小聲抱怨:“要求還多……”
不過,也就忍這么一會兒了。
帶著少年出門后,胡露一直在動著小心思,她想找個人多的地方把這家伙繞暈了丟掉。她回去將東西收收,這幾天隨便找家旅店將就著好了,他要找人,應(yīng)該沒那么多時間纏著她。
胡露認(rèn)為自己的計劃很完美,把她自己都美笑了。
而她沒想到的是,這家伙黏人的功夫出乎意料地厲害,有幾次在匆匆的人流中差點(diǎn)兒甩掉他時,又被拽住了頭發(fā)。胡露心焦得直撓頭,少年也有些不耐煩了。
“你怎么像個孩子一樣,老是走丟?!?/p>
胡露心里急得大罵,老娘要是能像個孩子一樣走丟了就該捂著臉偷笑了。尼瑪這不是走不丟嘛!
少年不知胡露的心有千千結(jié),他有點(diǎn)兒蠻橫地一把握住了胡露的手,溫?zé)岬恼菩臓C得胡露一怔。胡露從來不會告訴別人今年二十五歲的她還是個處女,就像她永遠(yuǎn)不會告訴別人,她的初戀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一樣。被男生這樣握住手的事情,好似自小學(xué)最后一次春游之后,就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胡露慢慢紅了臉頰。她……她居然被個少年給調(diào)……調(diào)戲到了。
“好好兒牽著?!鄙倌瓴荒蜔┑?,“再走丟我就揍你!”
一句話打破了胡露所有的遐想,她抽了抽嘴角,把這貨賣掉的心情越發(fā)強(qiáng)烈。第一個作戰(zhàn)失敗,她開始琢磨著另外的方法,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甩了他。
“那個,你要找你兄長,可是,你兄長是什么模樣,總得告訴我吧。”
“低等的人類是看不見他的。”
“什么?”
“我哥哥被九個道士打散了魂魄,魂散四方,我已將其余魂魄凝聚了起來,唯剩這一魂流落異世,我只有找到了這一魂,將哥哥的魂魄修復(fù)完整,他才能再入輪回,獲得新生。”
胡露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就是說,你要找的哥哥是一只鬼魂,鬼?”
“沒錯。”
胡露幾乎是撕破臉皮一樣立即抱住了身邊的一個路燈,她哭道:“不,你不能害我,找人是一回事,找鬼是一回事,我膽小,一嚇就沒了?!?/p>
少年被她突然的用力拉得一個踉蹌,他皺眉看她:“侍女,你好沒出息?!?/p>
“沒了命要出息干嗎?!焙哆煅?,“還有,我叫胡露?!?/p>
少年亮了亮自己的指甲道:“葫蘆,我沒那么多時間陪你耗,斷手還是斷你抱著的這家伙,選一個吧?!?/p>
胡露心道自己左右都是個死,登時也橫了心,她閉著眼道:“你斷吧,我死了就再也不用侍候你不用給你煮泡面了!”
聽見“泡面”二字,少年略有遲疑,他煩躁地?fù)狭藫项^:“好吧好吧,你把路帶我走熟之后我就自己來找。你每日侍候我梳洗進(jìn)食便好?!甭牭眠@個條件,胡露才稍稍放了手。
“真的?”
“我葉傾城從不食言?!?/p>
夏日的陽光傾瀉在少年絕色的臉上,胡露這才知道了這個妖怪的名字,葉傾城,果真是傾城之色。
不過……
“你怎么取了個女人的名字?”
“葫蘆,你想死嗎?”
【4】
胡露賣掉葉傾城的計劃最終是失敗了。
躲不掉,她便只有來想想應(yīng)對之計,好在葉傾城這個妖怪除了傲慢、自大、狂妄、自戀又脾氣暴躁之外,總的來說他還是不怎么過分的,至少他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胡露。思及他不可能待在這里多久且一天六包泡面就便足以喂養(yǎng),胡露也就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忍受了下來。
“葫蘆,你今天太慢了?!比~傾城不滿地抱起手臂,“竟然敢讓主子等這么久,真是大膽的侍女?!比~傾城每日都要到她公司附近來轉(zhuǎn)悠,傍晚時分便會順道來拖她回家,自然,是為了早點(diǎn)兒吃到他最愛的泡面。
胡露今天被客戶纏得頭疼,也懶得和他計較,有氣無力地說了聲走吧,便疲憊地走在了前面。
沒有接收到平時敢怒不敢言的反抗眼神,葉傾城覺得有點(diǎn)兒無趣,他看著前面揉著額頭不斷嘆息著的胡露,眉頭皺了皺,還沒說話,忽聽身后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哎,胡露,晚上要不去吃個飯?”
葉傾城眼神一冷,胡露渾身一僵,她慢慢轉(zhuǎn)過頭來,勉強(qiáng)笑道:“不用了?!?/p>
“別一開口就拒絕呀?!弊哌^來的男人說著便要去拉胡露,葉傾城腳步一動,擋在胡露身前,毫不客氣道:“猥瑣的禿頂人類,現(xiàn)在你有兩個選擇,消失或是死在這里?!?/p>
男人被這句話鎮(zhèn)住,呆呆地望著葉傾城,胡露的臉卻難看地抽了抽,她忙拽住葉傾城的手一個勁兒往后拖:“那啥,你看,我去不了,先走了??!”言罷半是拖半是拽地把葉傾城拉走了。
徒留男人在那里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頂,一臉傷心。
回到家,葉傾城十分不滿地抱起了手臂,皺著眉打量她。胡露忙道:“我這不是擔(dān)心嘛?!?/p>
葉傾城更不滿了:“我一根指頭就可以捏死那個腎虛的男人。”
胡露扶額:“我就是擔(dān)心這個啊……”她嘆了口氣,看著葉傾城的臉稍稍有點(diǎn)兒小羞澀,“不過,還是謝謝你方才為我出頭?!?/p>
“你出去吃飯,誰給我煮泡面。竟敢不管主子的膳食……”葉傾城絮絮叨叨地抱怨著。
胡露黑了臉色提了兩包泡面進(jìn)廚房,鍋碗瓢盆的聲音摔得老大。
與葉傾城在一起生活了整整一個月,公司的人都說胡露的脾氣變好了,做事更有耐心了。胡露暗自抹了一把心酸的淚,她覺得,與葉傾城比起來,再難纏的客戶也是好對付的,再難聽的譏諷也是能忍受的。她因此也小漲了一點(diǎn)兒工資。
這周五下班,葉傾城竟然沒來公司接她。胡露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議和些許不習(xí)慣。她等了一個小時也沒見著葉傾城的身影,心想,或許那家伙已經(jīng)找到了他哥哥然后回自己的世界去了吧。
突如其來的自由并沒有讓胡露感到多高興,她反倒有些失神地坐車回家,心道那小鬼居然無禮到連個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好歹相處了一個月……
胡露推開門,被躺在玄關(guān)處的東西駭?shù)玫刮豢诶錃狻?/p>
“狗、狗……狗!”
一只巨大的白色犬類躺在地上,呼吸急促地喘著。聽見胡露這聲驚呼,它似極度憤怒地睜開眼,惡狠狠道:“老子是狼!”說完又無力地耷拉下腦袋,頭上的耳朵憤怒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葫蘆娃蠢斃了?!?/p>
“說、說話了!”胡露捂住心口連退三步。
白狼恨道:“我是葉傾城。”胡露凸著眼瞪他,它把前腿往臉上一搭,仿似無臉見人一般,“我傷風(fēng)了……”
胡露沉默著瞪了它許久——
“噗!”
葉傾城發(fā)燒燒回了原型,胡露擰了條毛巾搭在它毛茸茸的腦門兒上,道:“你不是厲害的妖怪嗎,也會生???”
“生老病死乃天地大道,無物可幸免?!?/p>
“老天總是會懲治惡人的?!焙稅毫拥啬罅四笏亩?,葉傾城十分不喜卻也沒法反抗,看著它任人宰割的模樣,胡露很是開心,“葉傾城啊葉傾城,你也有今天。”
“等我好了,你會為玩弄了我付出代價?!比~傾城如是說,胡露卻學(xué)著它平日傲慢的樣子道:“那我現(xiàn)在就把你殺了好了?!?/p>
葉傾城吃癟,恨恨地閉上了眼。
這一睡便睡了整整兩天。葉傾城再醒的時候總算是變回了人形,他迷迷糊糊間聽見胡露在窗邊壓低嗓音打電話,沙啞的聲音難掩疲憊:“……要請兩天的假,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
自己的侍女這么低聲下氣地去求別人,真讓他不爽。
葉傾城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他很想說大爺還沒弱到讓你一個卑微的人類來救,但剛一張口便嗆咳出聲,那邊的胡露忙掛了電話,走到他身邊:“兩天了還燒得這么厲害,又不敢?guī)闳メt(yī)院……”
胡露一邊說著,一邊摸著他的額頭,微涼的手心讓葉傾城一聲輕吟,又不由自主地蹭了蹭,胡露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反而憂心道:“你要是燒死了還好,隨便挖坑就埋了,你要是燒傻了……我哪有錢養(yǎng)你一輩子。”
葉傾城聽得自己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現(xiàn)在若能活動一根指頭,若能動一根指頭,他定要把這蠢葫蘆捏死!
房間里沉默了許久,胡露給他換了條毛巾在頭上搭著:“葉傾城,,你要是氣憤,就努力康復(fù)起來吧,這樣我就不敢欺負(fù)你了?!?/p>
這一聲,即便傲慢入葉傾城,也聽懂了她的擔(dān)心。
她的擔(dān)心……
心間情不自禁地一暖,葉傾城嘴唇動了動,艱難地說:“病好了……就收拾你?!?/p>
“好?!?/p>
【5】
葉傾城的病終于有了起色,可沒給他收拾人的機(jī)會,胡露便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這日大雨傾盆,胡露早早兒便去了公司,葉傾城裹著毯子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泡面有新口味了,晚上給我?guī)c(diǎn)兒回來?!?/p>
“你病才好,我晚上回來給你熬粥,好好兒看家?!彼贿叴┬贿吔淮捯暨€沒落,人便出門去了。
葉傾城恨恨地揉了揉鼻子:“都說了老子不是狗。”
這天,葉傾城等到晚上八點(diǎn)胡露也沒回來熬粥。
屋外電閃雷鳴,葉傾城心里也宛若被雷劈了一般焦灼,莫名地焦灼。
他煩躁地?fù)狭藫献约旱亩?,他告訴自己,那不過是個愚蠢的人類而已,但卻忍不住拿起傘跑到了樓下。
他想去找又不敢走遠(yuǎn),只有跑到公交車站去來回張望。
一輛輛公交車在葉傾城眼前停下又開走,他的表情越發(fā)不安甚至……無助。
雷聲陣陣如同他心間不安的跳動。這個世界他不懂的太多,唯一熟悉的只有胡露,纏著她,欺負(fù)她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依賴她?
久尋不到,葉傾城有些慌張,他決定回家看一看,若胡露還沒回去,他便到公司去找。
哪知他剛跑到樓下,卻見胡露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葉傾城心底一安,接著又燒起了一股邪火,他惡狠狠地瞪著胡露,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心里的害怕惶然此時都化作了沖天怒火爆發(fā)出來。
“你都死哪兒去了!都這么晚了,又下這么大的雨,你不知道跟我知會一聲嗎!不知道我會擔(dān)……擔(dān)……”葉傾城咬牙,別扭地說不出那個詞?;鸢l(fā)到一半,把自己吼了個面紅耳赤。
胡露被葉傾城吼得呆住,她的臉色有些不同尋常的蒼白,聲音也比往日弱了幾分:“擔(dān)心我?”她接過葉傾城的話,又被葉傾城快速打斷:“我會擔(dān)心你?愚蠢到不可思議的人類!我……”葉傾城頓了頓,“我只是想吃泡面了,愚蠢!新口味的泡面呢?”
胡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他滿身泥濘,知道這個別扭的男人確實是著急出門找她來了,心間頓時一暖,也不戳破他,只挑眉道:“你就這么愛吃泡面?”
葉傾城扭過頭,長發(fā)遮住了慢慢紅起來的耳朵:“對、對啊,愛吃?!?/p>
胡露嘆了口氣,轉(zhuǎn)身上樓:“傲嬌受?!?/p>
“什么獸?都跟你說了老子是狼?!比~傾城跟在胡露身后,看著她微微跨下來的肩問,“今天你都干嗎去了?”
胡露又是一聲深深嘆息:“今天……”她似想到了什么,眸光陡然一亮,她猛地轉(zhuǎn)過身來,盯住葉傾城問,“你說,你來這里是為了尋你哥哥對吧?你哥哥是一只鬼對吧?在離我第一次看見你的地方很近對吧?”
葉傾城點(diǎn)頭。
胡露微微瞇起了眼,正色道:“葉傾城,今天我遇見鬼了,在公司里?!?/p>
葉傾城一怔,臉上的神色也微微收斂起來:“明晚帶我去?!?/p>
【6】
陰暗樓道間,綠色的光照得人心慌。
胡露拽著葉傾城的衣袖,膽戰(zhàn)心驚地靠著他走著,行至樓道一個拐角處,胡露抖著嗓子道:“就是這個拐角……昨天有個白花花的人影,和我打了個照面,然后從我身體里穿了過去?!?/p>
她一邊說一邊冒雞皮疙瘩,那樣的寒意似乎又纏繞上了她的心頭:“接著我怎么也動不了,在這里活活站了一個小時……”
葉傾城眉頭皺了皺,他一把包住胡露涼涼的手,道:“你抖什么,今天我不是在這里嘛?!?/p>
他說得那么理所當(dāng)然,胡露怔了一下,撅嘴道:“說得像你會保護(hù)我一樣?!?/p>
“不然呢,你保護(hù)我嗎?”他的語氣刺得胡露嘴角一抽,直想罵人,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家伙還真的承認(rèn)了自己會保護(hù)她,承認(rèn)得那么自然而然。
胡露臉頰一紅,頓時覺得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奇異地灼熱起來。她想了想昨天葉傾城找到她時臉上的慌亂和脆弱,心里熱乎乎地涌出一個問句,哽在喉頭。
她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燒紅了耳朵,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個,其實昨天我就想問了……那個……你是、是不是喜、喜喜、喜……”
葉傾城皺眉,不耐煩道:“別笑,他出來了?!?/p>
胡露很想告訴葉傾城,她現(xiàn)在是想很嚴(yán)肅地確認(rèn)彼此心意,而不是在嘻嘻傻笑。但當(dāng)她一抬頭,陡然看見一抹鬼影從葉傾城身前飄蕩而過時,臉色一白,瞬間便哽咽了:“鬼鬼……葉傾城,我怕死。”
“出息?!比~傾城一聲嗤笑,左手將她好好兒護(hù)在身后,右手凝出一道金印,倏地打在鬼影身上,鬼影仿似被定住,慢慢顯出人形。
那是個極漂亮的男子,只是渾身的氣息陰冷得令人膽戰(zhàn)。看見他的面容,葉傾城欣喜道:“果然是傾安大哥!大哥,隨我回去吧。其余二魂六魄我已替你聚齊,唯剩主魂。你若回去,便可投胎,忘卻前塵,不再受永世飄零之苦?!?/p>
“投胎?”葉傾安散亂的目光慢慢凝聚在葉傾城臉上,他倏地大笑起來,其聲蒼涼,聽得胡露一陣莫名心酸,“我若想投胎,還用你來救?”
“大哥……”葉傾城欲言又止,“害你那人早已死了?!?/p>
葉傾安狠狠一怔:“她死了?”他仿似受了巨大的打擊,眼神渙散地盯著葉傾城好似又沒有看見他,“她死了……我卻還記著?!?/p>
胡露細(xì)細(xì)地打量了一番葉傾安臉上的神色,心里猜測葉傾城的哥哥莫不是被女人害成這樣的吧。
“大哥,與我回去吧?!?/p>
“回去,回去還有何意義?”葉傾安一聲冷笑,周身陰氣盡散,竟是有散魂的打算。葉傾城眉頭一緊,口中喃喃念出咒語,纏繞在葉傾安身上的金印將他完全裹住。
“咦?”胡露一怔,只覺葉傾城驀地松開她的手,疾步向葉傾安走去,他手中凝聚起來的金光越來越耀眼,幾乎要掩蓋了他的身影。胡露心中陡然陷下去一塊,她匆忙向前追了兩步,伸手向前抓去,卻撲了個空。
她抬頭,眼中寫滿了驚慌和不知所措:“你現(xiàn)在就要走了嗎?”
全心吟咒的葉傾城聽見胡露這聲喚,恍然記起似的轉(zhuǎn)過身來:“蠢葫蘆……他,我大哥他魂魄必須得現(xiàn)在就送回去……”
胡露突然破口大罵道:“你妹的!老子出門前給你煮了那么大鍋粥,我一個人幾天才能喝完!”
葉傾城沒有如往日那般嫌棄她,而是深深地蹙著眉頭。他的身影在金光中漸漸變淡,胡露憤怒的眉眼也逐漸軟了下來,她嘴角一撇,眼眶盛上透亮的淚:“葉傾城……”
她頭一次把他的名字喚得如此不舍婉轉(zhuǎn)。
好似不管不顧了一般,葉傾城驀地伸出手,穿過燦爛的金光,伸到胡露面前:“和我回去。我娶你。”
胡露怔怔地看著他,忘了動作。
“快點(diǎn)兒!”
她凝望著葉傾城的眉眼,在淚光盈盈中倏地笑了出來,她捂住嘴,笑得越開心,眼淚也落得越快,而腳步卻在往后退。一步兩步,離葉傾城越來越遠(yuǎn)。
葉傾城眉頭緊鎖,胡露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還沒有那么喜歡你……”
她還沒有那么喜歡他到不顧一切的地步,拋棄過去,不管父母,不顧親朋好友,她還沒有那么癡戀葉傾城,所以她退卻了腳步。
“笨……葫蘆……”
葉傾城的聲音中帶著難以言說的溫柔,而后隨著金光的消失,他的一切盡數(shù)退出胡露的世界。
她捂著嘴,靠著墻,無力滑到,在深夜空無一人的樓道中情不自禁地淚如雨下。
尾聲
一月之后。
胡露正在廚房煮泡面,她哼著歌,似乎心情不錯。
忽然灶臺中的火焰詭異地一跳,胡露還在奇怪,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嚷嚷道:“笨葫蘆,快點(diǎn)兒,饞死大爺我了?!?/p>
她深吸一口氣,不敢置信地轉(zhuǎn)過身去,餐桌邊坐的那個人可不就是葉傾城那個禍害嗎!
“你……你怎么……怎么回來了?”
“哼,我都說娶你了,難不成要我當(dāng)個鰥夫,要你當(dāng)個寡婦嗎?”
胡露收拾了下自己震驚的表情,她抹了抹汗道:“不,你再多離開一會兒我就打算找人嫁了的?!?/p>
“你敢!你這輩子都得侍候大爺?!?/p>
“你還是走吧,侍候你太累了……”
“哼,口是心非的女人。”他看了看胡露哭紅了的眼睛,心頭微微一暖,探手便將她拉進(jìn)懷里,“罷了,我就是太善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允許你和我平起平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