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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劍柔腸

    2012-04-29 00:00:00顧文顯
    傳奇故事(上旬) 2012年12期

    英雄劍嘯西窗月

    夕陽西下時分,三騎快馬飛也似的從暮靄中馳來,停在這茅草小店門前。馬上滾下三位遠客,年齡分老中青三檔,年長的五十開外,身材瘦小,動作斯文,臉上雖有病懨懨的神色,雙目卻炯炯有神,一副讀書人打扮,卻未戴方巾。另一位四十上下年紀,白面短須,傭人裝束,長相木訥,言語不多,此人闊肩蜂腰,走路虎虎生風,像是練過武功的樣子,惹人注目的是他身后背的那把劍,薄似紙張,窄如柳葉,這樣的兵器莫說在戰(zhàn)場上殺敵,就是隨便找件兵刃一碰,豈不折為兩段?剩下的是一位年輕后生,十八九歲的年紀,一瞅就知道是個沒出過門的雛兒,遇到生人總下意識地往老者身后靠便是證明,此后生長得骨瘦膚白、眉清目秀,新月兒似的喜人,這樣的娃子若是扮個旦角往戲臺上一站,怕不迷倒一片情種……聞聲迎到門前的老掌柜正在呆看,那中年漢子說話了:“有潔凈房間嗎?”

    小店雖是泥墻茅草房屋,但建筑得頗有特點,進入院內(nèi),也如同大都市的客棧那樣,九曲回廊,客房眾多,都收拾得一塵不染,中間拱出一截,還是兩層樓房!店掌柜的年過六旬的樣子,可能是因為勞累過度,腰弓得比大蝦更彎,腦袋幾乎跟膝蓋平行,這一駝背,使得老頭兒看來客的樣子尤其滑稽,他須從腋下將那枚禿頭徐徐仰起來,宛如頭上頂著一碗水那樣的仔細謹慎,帶動得整個身子轉(zhuǎn)了半個圓兒,完成這個動作后,老頭兒又咳嗽得眼淚鼻涕一大把,這才換成笑臉:“客官看樣子就是大都市來的。小店雖然偏僻,可床鋪干凈沒有臭蟲,您到了這兒,就不必另外打聽了,小店是頭一家?!?/p>

    老掌柜的這副受罪樣子,任是鐵人,也會牽動憐憫之情!

    漢子在二樓小閣子訂下并排三個房間,少年居內(nèi),中間是老者,漢子睡最外邊那間,點了幾樣菜蔬,連水酒都未用,三個人隨便吃了一點,又吩咐小二,把馬匹早早喂飽,再備些路上喂的草料,他三個明早五更動身。說罷,三間客房相繼吹了燈……

    盡管躺在床上,那老者無論如何無法入睡。他是哪個?朝中樞密副使高樂天,其地位僅次于首輔宰相,位居百官中一人之下,百人之上。此番接皇上密旨,為欽差大臣,去保定府緝破皇城失竊大案。上月底的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一伙飛賊竟然潛入戒備森嚴的皇宮,不但盜走許多珍寶,更要命的是皇帝的一顆玉璽不翼而飛!負責當夜皇宮守備的是京師步兵提督鄒元明,他擒住一個即將斷氣的盜賊,剛交付給刑部訊問,他自己就因失職罪被投進了監(jiān)獄?;噬下動嶟堫伌笈?,立即欽命高樂天出面緝查案情。高樂天費盡心機將那垂死的賊徒救活,從他口中得知,那夜晚共同作案的都是“天祚壇”的首領(lǐng),共二十人,由于所竊財物均系宮中禁物,料定各關(guān)隘戒備搜捕得嚴,不敢貿(mào)然帶走,大部分就地藏匿于京都。賊徒還招供,“天祚壇”的老本營在保定府,那夜作案的大都是保定籍人,壇友們之間是單線聯(lián)系方式,他只能說出其上線和下線兩名……

    天祚壇,是發(fā)起自河北大名府一帶的民間秘密組織,信奉之神是商相比干,該組織名義上是擁明主,均貧富,其實是受北國駙馬的控制,隨時準備做北國入侵中原的內(nèi)應。朝廷五年前已對其實行剿滅,不知何時又悄然死灰復燃,做出這一樁驚天大案來!

    正當高大人想進一步取得有用供詞時,那賊徒卻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鐵桶似堅固的囚室里!

    珍寶事小,國璽事大。賊眾竊物,無非為利,可他們盯上了國璽,而且是專用來與鄰國簽約用的那枚國璽,問題就相當嚴重了!這樣,除了加強京都的盤查,封鎖邊關(guān),別讓那玉璽流出國外,這邊高樂天高大人馬上動身,親赴保定,捉拿賊眾!

    高樂天為人謹慎老成,深得年輕皇上的信任。他接旨后,立即感覺到自己一族人的身家性命都押在這場緝賊案的成敗上了:案子破獲,真兇伏法,他高樂天可集皇上恩寵于一身,同時名揚天下,可這談何容易?賊犯關(guān)鍵時刻在那種地方被殺,分明告訴他高樂天,賊眾已經(jīng)打入皇城心臟內(nèi)部去了,除了皇上本人,他任何人都不敢相信,這是多么蒼涼恐怖的孤獨之旅啊……

    高大人的思緒正亂,突然,房門被輕輕而急促地叩響:“老爺,老爺,您睡了嗎?快開門!”是最里間那年輕人的聲音。

    高大人裝作睡得很沉的樣子,揉著睡眼,起來開了門,門縫一閃,有個人影兒就搶入進來,一頭撲進他的懷里,幾乎顫不成聲:“哎呀,嚇死賤妾了!”

    “賢兒莫怕,又做噩夢了?”高樂天輕輕攬住那后生,溫柔地拍著他的后背,“有老夫在?!?/p>

    “老爺,您當真睡得實。您聽外面!”后生急火火地充滿恐懼地說。

    高大人側(cè)耳聽去,茅屋上刀劍相撞之聲不絕,似有十數(shù)人格斗,茅草苫就的房子,都是三角斜坡,平常莫說是人站在上面,就是貓兒走起來,也得格外小心,稍不留神就會踩活茅草滑下來,這么黑的夜,能在那上面躥縱跳躍,賭勝負奪性命,格斗雙方的功夫相當了得!難怪后生受驚。

    “賢兒莫怕。區(qū)區(qū)十幾個人而已,老龍一人對付綽綽有余。你休看他那柳葉兒劍不惹眼,出得鞘后可取魂奪魄、裁月剪云。”

    “喲,這么厲害?”

    “你當我一個朝廷命官就那么輕易微服私行,朝廷養(yǎng)的都是只會吃飯的廢物嗎?”高樂天微微一笑,那神情只有他自己知道,黑夜里,俏后生是看不清楚的。

    外面的刀劍聲越響越烈,但高樂天聽得出,谷如龍在外面指東打西,左右巡回,卻始終不離開閣樓的入口,他在履行自己的職責,他必須保護欽差大人平安到達保定。

    不時有中劍者的慘叫聲和滾落墜地的聲音。

    室內(nèi),高大人輕攬住他那個化裝成后生的愛妾于淑賢,聽她輕輕唱一首新流行的歌詞:“晚妝兒淡,流螢兒亂,淺淺露珠偏愛濕奴的鴛鴦小扇,你且不留意這廂兒一星半點……”

    窗紙已顯現(xiàn)出銀白色。

    遠處雄雞啼起來,那聲音濕漉漉的讓人聽了心煩意亂,小店里居然一只雞沒養(yǎng),這是什么樣的店?

    高樂天拍拍仍然嚇得抖作一團的嬌妾,攙著她到西窗前推開一扇窗戶,外面,碧空如洗,殘星如夢,一剪下弦月靜靜地貼在上面……美哉此景,誰會忍心面對這樣的美景大開殺戒呢?

    門無聲地開了。殿前指揮使谷如龍咳嗽一聲:“大……舅,了結(jié)了?!?/p>

    按高樂天的意思,路上他們只能扮作主仆的身份,不許稱“大人”,以免泄密。谷如龍“大”字已出口,只好改續(xù)上個“舅”字,顯得很好笑。谷如龍真不愧是超級武林高手,即使在黑夜里殺人,他也講究章法,獨戧十余命,那身潔凈的粗布衣上竟然一滴血漬都未沾上!

    “這樣做起來麻煩些,我是怕這行頭臟了,再不好找啊?!惫热琮埡┖竦匦π?。

    “我們出去看看吧。”高大人牽著于淑賢冰涼的素手,走出門外。

    小茅店用泥土夯實的院子里,橫七豎八地倒著許多尸體,都蒙著面,出乎高大人意料的是,死尸中居然有那駝背老掌柜和小二,老掌柜的羅鍋已抻直,一雙眼睛大睜,充滿驚異困惑,其他被殺的,也無一不是當夜住店的旅客!

    再清楚不過,他們的行蹤已掌握在京城某些人手中,這伙人是奉命等在這兒伏殺欽差的!

    為防不測,高樂天出行前命令他的儀仗走大路,由替身代他應酬沿途迎接的官員,而他這邊三人卻微服先一步進入保定,目的是搶在天祚壇的前面,現(xiàn)在看,他的確低估了對手,只不過,賊人沒料到谷將軍的手段,才枉自送了許多性命……

    谷將軍悄悄說:“我們的馬丟失了?!?/p>

    馬?那是特意挑選的三匹快馬,緊要關(guān)頭,喂上點茶葉,它精神倍增,一口氣能跑七八個時辰,本來今天要到保定府的,可馬丟了。這說明對手不想讓他們天黑前趕到目的地!

    絕殺奪人魄

    谷如龍遵照高樂天大人的吩咐,去附近雇來一輛馬車,高大人和于淑賢就乘坐這輛馬車往保定府行進。

    “夜里那一場惡斗,真是嚇煞賤妾了。”于淑賢驚魂未定,“老爺您貴為太師,卻能從容面對,真大丈夫也。”

    高大人溫和地看了愛妾一眼,示意她不該在閑談中泄露身份,盡管那趕車人此刻正神情專注地駕馭著他的四匹馬:“老夫乃黃土埋到脖梗的人了,怕的什么?倒是賢兒青春年少,如初綻之蓓蕾,自然格外珍惜,此何怪之有?”

    “老爺,您每次外出都這么兇險么?”

    “哪里,唯獨這次例外。若都是這樣,誰還肯干這個?”許是夜里勞神受驚,高大人顯得心不在焉。

    如夫人便拉開車窗上的小布簾兒,觀看野外的景色。田野里一片收獲的忙碌氣象,刨開的土地新鮮得冒油,摳出的紅薯一堆堆擺在田壟里,那些粗手大腳的農(nóng)家女人,高聲呼喊、吵罵著自己的孩子……于淑賢呆看了半天,忽然側(cè)身對高樂天說:“你說要是沒有戰(zhàn)爭多好,老爺您……還干老本行,賤妾為老爺生個兒子,奴家相夫教子……多快樂?!?/p>

    “那是??晒庥行脑甘遣粔虻难?,”老頭子嘆口氣,“為了戰(zhàn)爭,爾虞我詐不說,多少人吃盡苦頭習武,有什么用?你練好了殺掉他,他再被練得更好的殺掉……如果把這份精神用到農(nóng)田里,這世上該減少幾多餓殍!唉?!?/p>

    “老爺,谷……那老龍呢?”于淑賢這才發(fā)現(xiàn)谷如龍不見了。

    “他呀,只怕已在保定府衙上坐定了。”

    “???”于淑賢一驚,“妾不該問這些的,妾只是擔心老爺?shù)陌参?。?/p>

    “不妨事的,瞇上眼睛睡一會兒吧,今天即使跑到半夜,也必須到保定?!备邩诽煺f著,疲倦地閉上了眼睛,他實在是太疲勞了。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雙劍尖直逼住車內(nèi)兩個人的咽喉!

    烈馬狂馳,土路顛簸,能在車中人毫無知覺的前提下登車,拔劍,準確無誤地直指車中人咽喉,莫非整個世上的武林高手于昨夜今朝都聚到一起來了?雙劍持在兩個蒙面人手中,在秋陽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

    “識相的,把值錢的拿出來?!币粋€保定口音冷冷地吩咐。

    美人兒于淑賢哪受得了如此刺激,高大人感覺到她緊緊貼靠在他胯側(cè)的身子在哆嗦!

    “不必跟他過不去,他只是我的一個隨從。”高大人臨危不懼,說話底氣很足,“你殺了我也是沒用的,錢都在同伙身上,他趕在我們頭前去保定城門前等候,連車費都得到了那邊才有的,二位好漢不信,可以問車夫?!?/p>

    另一把劍也同時移過來,雙劍齊指高樂天的咽喉!

    “你們不可亂來,他是……”于淑賢脫離開劍尖,剛喊出半句,卻給老爺冷峻的目光制止住了。

    “我是本分的讀書人,只不過沒撈上功名,才經(jīng)了商??善坌邪允?,坑蒙拐騙的行為從未有過,不知為何得罪了兩位好漢?倘若看這條老命值錢,即可取去,別的,恐怕就讓你們空忙了。”

    兩個蒙面漢子如何肯罷手,一個仍然持劍直逼高大人咽喉,另一個騰出手去高樂天身上亂摸,兩人輪換著搜了一陣,見沒結(jié)果,這才發(fā)聲喊,像兩只皮球兒似的彈開,落地,片刻,便消失在滾滾的塵埃里了。

    好半天,于淑賢才從驚愕中醒來:“娘哎,嚇煞賤妾啦?!?/p>

    “我的小媳婦兒,難為你跟老夫受此驚嚇,”高大人憐愛地輕撫著愛妾從頭巾中散出的秀發(fā),“教人憐惜渾無計呀。”

    “妾不是害怕自己,妾是想,如果能替老爺分擔點什么,也不枉老爺當初垂愛大恩,可恨哪,妾無縛雞之力,……就是這么眼睜睜看著老爺受小人之辱,賤妾卻無能為力,真不如那歹人一劍先結(jié)果了賤妾才好呢。”

    “你跟老夫過得膩了?”高樂天笑吟吟地反問。

    “不,奴家怎么會膩了?這次得專寵于老爺,除了感念夫人之寬容,還得感謝上蒼的恩德,有此一行,單獨伺候老爺一段時間,小女子此生足矣?!庇谑缳t壓低了聲音,“老爺,剛才沒讓他們搜去要緊的東西?”

    “你是說文書、印信之類的?”高樂天也壓低聲音說,“老夫干這行多年,難道這點常識不具備?早讓老龍帶走了?!?/p>

    “老爺!”于淑賢百感交集,伏在老頭子的胸前,哭得如癡如醉。

    這時,車陡然停下了。

    撩開車窗簾,車里的兩位只驚得目瞪口呆!

    大路上仰面朝天倒著兩具尸體,兩頭相并,身子斜分開,擺成一個“人”字,死者的右手執(zhí)劍,都是朝上方高指,又合并在一處,形成一個箭頭,箭頭分明指的是高大人這個方向!

    無疑,這死者是剛才兩個飛車企圖搶劫的蒙面漢子,他們的面罩被撕下,壓在身底,四只眼睛睜得很大,兩張臉卻似被氣吹得一般,腫脹如斗,如果是內(nèi)行人,可以看得出,這是受了強大內(nèi)功彈震,一盞茶的時間,呼吸的經(jīng)脈斷裂,窒息而死。

    其中一個漢子除了身底下壓著他戴過的面罩外,還多了一件物事,那是一塊絲質(zhì)繡帕,雪白的底面上繡著一只鴿子,那鴿子單目傳神,振翅欲飛,真繡得栩栩如生!

    他們?yōu)槭裁此涝诘缆肪又校繑[這個姿勢表示什么?這塊繡巾又是什么意思?

    高大人下車看了看,很小心地把那塊繡帕拾起來,揣入袖中,然后,承諾再加銀子一兩,吩咐車夫?qū)⑹w拖到路邊,由他帶到保定府報案。

    車子繼續(xù)前行。

    “老爺,老龍這是沒離開咱們?”

    于淑賢話一出口,發(fā)現(xiàn)又說了不該說的。離京前,蒙夫人開恩,準許她陪伴老爺這趟遠足,但是,老爺關(guān)照再三,路上不得談及有關(guān)他們身份的事,你看,她已經(jīng)觸犯好幾回了!

    然而,老爺并沒有責怪的意思,只不過很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此時他心里總被一個謎困惑著:那兩具尸體死在道路居中,擺出那樣的姿勢,難道是在告訴,注意車里的人?就算是這樣,他們是在向誰提示呢?這塊繡著鴿子的絲巾肯定有所指,那么,它指的是什么呢?

    這時有馬隊迎面飛奔而來,戰(zhàn)馬嘶鳴處,為首一騎跌下一條漢子,匍匐于路左:“小可勞立功奉命前來迎接高老爺,祝老太師指日高升,福與天齊。”

    “起來吧,還福與天齊呢,沒讓歹徒嚇死就算不小的福啦?!?/p>

    “是,老爺。”那勞立功莫名其妙地答了這么一句,他是被老爺?shù)臍鈩輫樕盗恕?/p>

    天近亥時,車子才在馬隊的簇擁下駛近保定城。

    好家伙,城門外燈燭火把照耀,亮如白晝,保定知府郭玉樞率屬僚們早候在城門外多時了,按朝規(guī)見過禮,高樂天又親切地拉起郭知府的手慰勞了半天,郭知府年紀輕輕,辦事干練在同僚中有相當?shù)拿?,高樂天就喜歡這樣的后生。

    千嬌百媚女兒心

    按事先約好的,谷如龍這位朝廷二品大員卻只能報高大人護衛(wèi)的名分,因此,連四品知府都可以面對高樂天側(cè)坐飲茶,而他只能執(zhí)劍柄侍立身邊,幸而,谷如龍有著相當好的修養(yǎng),他扮演的奴才角色,即使眼睛再尖的人,也無從看出,也難怪高大人在朝中武將內(nèi)千挑萬揀,只選中他來受此委屈。

    小茅店里丟失快馬的事卻是谷如龍編出來的。谷如龍辦事雷厲風行,持高樂天手諭,輪番換騎三匹喂上咖啡豆的快馬,竟然于午時前就趕到知府衙門。知府郭玉樞接令不敢怠慢,馬上將得力捕頭勞立功等盡數(shù)撥歸這位太師護衛(wèi)驅(qū)使。有了這些捕快們的協(xié)助,根據(jù)京城那名犯人的口供,谷將軍只消一盞茶的工夫便制定出抓捕策略,捕快們分頭行動,隨抓隨審,咬出來再抓,傍晚時分,所供十七名盜賊全部抓獲,高大人駕臨保定時,捕快們領(lǐng)完賞銀,連慶功酒都吃完了!

    “都說宰相家人七品官,好似奴才倚仗主人得勢的意思,今天看這位龍上差辦案,學生真是心服口服啊,正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惫热琮埖乃鶠榈拇_令這位知府大人五體投地,其實他哪里知道根底!

    “郭大人何出此言!郭大人殿試探花,何等榮耀,全天朝現(xiàn)存者幾許哉?此謂之后生可畏也,來日老夫年邁下野,說不定就在郭大人桌底下拾米粒吃,你是不是想先把門掩嚴實了,怕老夫鉆進來硬討哇?!币环f笑后,氣氛自然輕松了許多。

    茶畢,高樂天說,將接風事推到明日,既然今天老龍把案犯捉拿,不如就連夜再審一次。案犯逐一提押到堂,郭知府陪審,折騰了半天,那些賊眾幾乎眾口一詞,的確是受天祚壇的指令所為,作案后,人員于當夜撤離,東西沒帶出京都。高樂天親自驗看了關(guān)押人犯的囚室,這是郭知府授意并督建的關(guān)押要犯的監(jiān)牢,平時恐怕連只蒼蠅企圖飛入都是難題。高大人仔細巡視一遍,也覺得萬無一失,遂囑咐負責關(guān)押此案人犯的勞立功,一定將人犯小心看押,明日再說。郭知府也一字一頓地說:“太師爺吩咐的你聽清楚了?如有閃失,下官這頂紗帽保不住,我也不能讓你好過?!眲诹⒐φf:“老爺放心,立功今夜帶弟兄們眼睛不眨地盯住他們,除非他們能化成氣飛了!”

    高樂天貴為欽差,所住的驛館自是與眾不同,其實這是郭知府為了應急,從某位退隱官宦手中租賃來的。高樂天不能不暗暗佩服這位年輕知府的精明:花不了多少銀錢,還顯得相當排場。一路奔波,他跟愛妾于淑賢竟比在京時還缺少溫存,想到這里,高大人回返時,先敲了如夫人臥室的窗戶,于淑賢便過來陪他休息。

    于淑賢自委身高大人那天起,老爺需要時過來伺候老爺,不需要時她總是獨居一室,她說,閨房陰氣太重,不利于血性男兒的前程,建議老爺莫把錦繡前程當兒戲。高大人即使不相信陰氣的說法,也尊重她的意見,因此,她的房間他從來不涉足。

    高大人與如夫人歡洽一番,一天的惆悵、忙碌都拋到九霄云外。他愛憐地撫摸著愛妾說:“高某誠高哉,姓高官高志也高,而今雖恨年事高,卻擁美姬如膏?!?/p>

    于淑賢聽了吃吃地嬌笑,良久道:“老爺信口吟出的上聯(lián),竟然也如此難對,看來做您的門生,真不容易啊。賤妾無能為力,容奴細想,他日慢慢與老爺作對?!边@一番話,又讓高大人好生喜歡,“作對”一詞,既可理解為作對聯(lián),又可以曲解成配作一對兒,此種時刻老頭子縱然有千種煩惱,也化作了清風朗月!

    “老爺,咱們在此能住多久???”如夫人問。

    “怎么,想家了?”

    “才不?!庇谑缳t努起那櫻桃小口,撒嬌地說,“在這兒住一生才好,妾可以單獨伺候老爺了??墒?,妾還是祈盼上蒼讓老爺早傳捷報,老爺不是柳中郎,絕對不會為曉風殘月誤了百姓大事,賤妾也不希望那樣。好了,機密大事,妾又是多嘴啦?!?/p>

    三年前。

    高樂天還在刑部尚書任上。某次,為復勘察一樁疑案,他微服去滄州私訪。高樂天這人很不習慣前呼后擁地招搖過市,喜歡輕騎便裝,攜三兩僮仆,悄然過市,甚至獨往獨來。這天,他來到一個叫桃杏屯的集鎮(zhèn),見有人圍觀什么,擠過去一看,嗬,原來是幾個無賴當眾凌辱一黃毛女孩兒,那女孩瘦弱嬌小,被無賴們擠挾當中,左躲右護,可對方人多手亂,有只無賴的手已經(jīng)強伸進女孩懷里,女孩按住胸部彎腰掙扎,后衣擺又被人伸入手去……

    “住手!”一聲斷喝,嚇得無賴們一哆嗦。畢竟是尚書,說話口氣非尋常人能比,無賴們見識過場面,知道此人來者不善,就不約而同松了手。

    “光天化日之下調(diào)戲民女,該當何罪?”高大人不怒自威。

    “這個……這丫頭欠我們的銀子賴著不還。”

    “她欠爾等銀錢幾何?”

    “五兩紋銀?!?/p>

    “此話果真?”高大人問那女孩。

    女孩邊哭邊點頭:“老爺,俺娘亡故了,借他們的錢買的棺材,說好今天還的,奴家打算賣唱掙錢還他們??稍崮负螅麄儙讉€攪得奴家無法賣唱,還不上錢,他們就逼奴家……”

    “好狗才!”高大人恨恨道,“兩條路,爾等任選:一是爾等隨我見官去;二是由我代此女還債,但是,爾等須向其叩頭賠罪。好了,選吧?!?/p>

    最后的結(jié)果是,無賴們接了銀子,也給女孩叩了頭。

    可從此后,高大人就跟這女孩結(jié)了緣。他走到哪兒,這女孩就跟到哪兒,送她盤纏讓她自謀生路,不接,只說是情愿給恩人當牛做馬為奴為婢,只要不離開恩人就成。沒辦法,高大人跟夫人商量,就留下女孩在身邊。女孩洗去污垢,現(xiàn)出本來面目,乃一絕色少女!高大人想認為義女,給她許配個人家;然而,夫人說:“老爺還不知道,她祖父是天官呢,只因獲罪被殺,她才淪落至此。此女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理,聰慧異常,妾不能生育,不如老爺娶作如夫人,也好給咱高家留條血脈……”高大人正色道:“你好糊涂,納宦門之女作妾,是犯重罪的。”夫人戲道:“老爺想是聽到此消息高興糊涂了。她是罪臣之后,按律應官賣的,還算什么宦門女?”

    這女孩就是于淑賢。于淑賢便成了高樂天的愛妾。夫人賢惠,每日論詩誦經(jīng),從不與之爭夕,嫡庶之間各取所需,相處得自然和睦,尤其是這次外出,于淑賢真正感受到了夫人的恩惠。

    “老爺,”如夫人呶呶絮語,“賤妾有喜了……”

    “什么?”高老爺一下子從被窩中坐起,“當真?”他將愛妾的素腕輕輕抓過,切了一會兒脈,喜極而泣:“蒼天在上,列祖列宗,樂天幸不辜負祖先功德,終于延得高氏一脈了!”

    他爬起身,就近取過紙筆,一手攬嬌妾,一手給夫人修書一封,告知喜訊。

    高大人開門,吩咐廚子,給如夫人添加些養(yǎng)氣補胎的食品。

    恰在這時,人影一閃,谷如龍飄然而入:“大人,大事不好,昨天抓到的犯人全被滅了口……”

    這晴天霹靂,把高大人方才的喜悅震得蕩然無存!

    葉落花殘何忍怨東君

    “下官失職,請大人降罪?!惫热琮埖兔即故祝桓本趩薁?。

    “你先別急,慢慢說來?!逼鋵嵏叽笕吮日l都清楚,這次辦案,誰會比谷將軍付出的更多呢?他位極大臣,卻裝奴作仆,在小小知府面前低聲下氣,連姓氏都改作“老龍”;同殿為臣,都是為君王分憂,他高樂天擁嬌妾享天倫,此時,谷如龍卻在巡視辦案,如果出了差錯就怪罪人家,還有天理嗎?

    谷如龍接過一盞茶,飲下:“大人,下官回來躺下后,仍然不放心,下官覺得郭知府的那個監(jiān)室牢固得讓人難以置信,越是這樣,便越教人覺得不穩(wěn)妥,這樣一想,我又起身去了那邊。費盡唇舌,那個勞捕頭好不容易才給了面子,待他領(lǐng)我走進監(jiān)禁處時,那勞捕頭也傻了眼:十七個犯人個個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掙扎……”

    “???”高大人拍案而起,“必是有人操縱案子,此人來頭不弱。走,我與你看看去?!彼R上告訴驛館一個聽差:“你速去知會你家知府老爺,讓他到監(jiān)禁人犯現(xiàn)場見我?!?/p>

    “大人,”谷如龍附在高老爺耳邊:“不幸中的萬幸……”

    “谷大人,”高老爺聽罷谷如龍的話,高興得忘記了此行扮演的角色,一拍谷如龍的肩膀,“高某交旨時,一切功勞非大人莫屬,高某只求尋回國璽,寬慰上心,此外無憾。”

    “別說這樣的話,大人,下官也同此心啊。”

    兩只手緊緊相握。

    “大人當心!”高大人只覺得手心一熱,整個身體隨一股氣流,被谷如龍推得倒退了五六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以谷如龍之神力,推高樂天這樣的尋常人,只要他高興,一下子便可讓你骨肉分離,甚至化作一攤血泥!方才遇刺客偷襲,他于瞬間發(fā)力,盡管難免倉促,卻像一只無形的手,把高大人托著送過去,又穩(wěn)穩(wěn)地按坐于地上,并不曾有半點磕碰,只有武功到了出神入化地步的高人,才能這樣得心應手!

    谷如龍幫高大人這一退一坐,躲過了偷襲者致命的一擊,本來,刺客是分工好了的,兩枚暗器直奔高樂天,另兩枚偷襲谷如龍,灌了劇毒的暗器,所謂見血封喉,只須任何一枚劃破對方一丁點皮膚,那即使華佗再世,扁鵲重生,也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傷者死去。藝高似谷如龍,遇刺的可能性不大;關(guān)鍵是高樂天這樣的老書生,如果躲不過這一劫,案子還有破下去的意義嗎?

    可高大人身邊有武功讓天祚壇的首領(lǐng)們無法想象的谷將軍!

    四枚暗器兩枚被躲過射空,釘在了假山邊的小樹上,兩棵無辜的小樹立即像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女子,枝葉凋零;另兩枚被谷如龍伸手指捏住,就在借捏暗器的同時,他足下發(fā)力,已騰身在空,此時四名戴面罩的偷襲者也已騰越在空,試圖居高臨下再度攻擊目標,谷將軍就在半空中向?qū)κ诌B發(fā)三招!

    谷如龍出手之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刺客們只見他兩手交叉在頭部舞動,借力騰空,孰料人騰空時,劍先已在手。這一招式是如何完成的,那刺客們到死也悟不出來!那劍,看似細窄柔弱,不堪一磕,而與兵器一接,才曉得厲害:偷襲者只此一招便弱了斗志,這一招接過,雙臂竟然被震得動作遲緩了一半,兵器再次舉起,則只有上舉之力,而無下落之功!雖然刺客仗著人多,然而,他們都是心中有數(shù)的,進攻?對方的防守滴水不漏,根本不可能得逞;那么這樣周旋下去,用不了幾個來回,都得依次做他那劍下之鬼!因此,空中幾招碰過,雙方落地后,谷如龍邊封住門戶,目光往高大人處一掃,欽差安危,舉足輕重。也就趁谷將軍分神那一剎間,蒙面人發(fā)聲唿哨,一齊遁入假山后的灌木叢中……

    “別管我,捉得一個活口要緊?!备叽笕俗诘厣?,著急地對谷將軍說。

    谷如龍一愣,頓時醒悟過來,已經(jīng)為時太遲。這時就聽幾聲悶響,仿佛人口中憋出的氣息,接著有人栽倒在地的聲音。谷如龍大呼“上當!”飛身躍起,借在空中停留的那一瞬間,他證實了自己剛才的判斷,那四個刺客齊刷刷倒在了灌木叢中……

    “動手好快呀。似乎前面有人演戲,后臺有人接應,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配合得天衣無縫。”高大人低下頭去驗看,四名刺客的咽喉部位都中了一枚暗器,那暗器細如蜂針,卻沾有劇毒,患處周圍頃刻間黑了一片!

    “大人,此四枚暗器系一人所發(fā),同時發(fā)四枚暗器,身手如此快捷,位置這么準,力道又如此遒勁,定是武林高人,不可輕視,大人今后要小心了,無有下官在側(cè),千萬不要獨自行動?!惫热琮報@得臉色發(fā)白,高大人如有閃失,他怎么去萬歲爺面前交差!

    “高大人,老太師,學生來遲了,請老太師恕罪!”保定知府郭玉樞已經(jīng)聞訊趕來,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卑職無能,致使轄區(qū)盜賊成眾,實在罪該萬死,請?zhí)珟熃底铩!?/p>

    “你別自責了,文機賢契?!蔽臋C,是郭玉樞的字,高大人如此親切地稱呼他,也是有自責的意思,“你一介文官,攤上這樣的匪眾為患,他若是想取你的首級,你也只有為國殉職的份兒啦。換上老夫來當這知府,也未必強過你呀?!备叽笕讼笳餍缘靥婀畵哿藫巯ドw上的灰塵以示恩寵,“那邊囚犯出事了,你我去看看吧?!?/p>

    “都是卑職不爭氣。此案結(jié)束后,下官該回去種田了,看來晚生我沒有為官的命呀。”

    “你怪命,那命又怪誰去?”高大人丟下這句讓郭玉樞和谷如龍都莫名其妙的話,大步率先走了。

    郭知府與谷如龍相互對視一眼,太師爺不高興了!

    堪憂世事多險惡

    郭知府親自督建的這座重犯囚禁監(jiān)室,不可謂不牢固,它實際上等于是“監(jiān)中之監(jiān)”,在原來的牢房居中辟出一塊,再造一密室,室內(nèi)的地面均是用黃土兌石灰夯砸,結(jié)實得如同石殼,室內(nèi)的天窗都在天花板上,是那種內(nèi)寬外窄,在里面看,有窗;在外面找,幾乎看不見窗戶;室內(nèi)的硬地上固定著許多鐵柱子,中有圓孔,將犯人的腳伸過圓孔內(nèi),從另一側(cè)鎖上,即使有人闖入牢籠,他無法打開緊扣在腳踝處的重鐐,想劫走人犯,只能把雙腿從鐵柱內(nèi)側(cè)剁斷,搶走上半身……囚犯們進入到這種地方,除了最后明正典刑一道關(guān),再無它路可走了。

    但是,現(xiàn)在這十七名罪犯一律面向鎖住各自的鐵柱坐著,雙手抱定鐵柱而死,他們個個臉上浮現(xiàn)微笑,仿佛是進入了一種美妙的夢境,不過,這個夢今生再也無法醒來了……

    “大膽狂徒,簡直是跟本府作對。本府好不容易經(jīng)營的這重刑牢房,自以為萬無一失,誰料……勞立功何在?”

    “小的在?!眲诹⒐σ荒樆炭郑故侄?,這位享譽保定周邊二十多年的名捕遇上今天這棘手事,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本府分明囑咐再三,著爾等用心看守,現(xiàn)在這是怎么回事,天塌下來了,你知道嗎?”

    “小的知道。”勞立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小的接恩相諭旨,把弟兄們包括該放假的都召了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室內(nèi),這里連一只蚊子也休想飛入,且他們的飲食都是小的親自嘗過,小的未經(jīng)請示,不敢擅自驗尸,目前無法確定他們的死因?!?/p>

    打開牢門,眾人簇擁著高樂天進入囚室。谷如龍寸步不離,一直跟在高樂天身后。他清楚,高大人的處境相當危險,說不定哪下子把天祚壇的人逼急了,他們會鋌而走險,跟你拼個魚死網(wǎng)破,那么,這最值得一撞的網(wǎng),就是高樂天了!他跟隨相爺走到囚室一角,猛然見高大人停住,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一個小洞!

    這是一個胡蘿卜粗細的老鼠洞。在固若金湯的囚室里居然發(fā)現(xiàn)了老鼠洞!

    “晚生失職,請大人治罪?!惫仡^瞪了勞立功一眼。

    “大人,小的臨使用前曾經(jīng)認真查找過,并未發(fā)現(xiàn)這個小洞,很奇怪呀?!?/p>

    “你在找借口開脫罪責是不是?那它是怎么回事?”郭知府咬牙切齒,這一出事,很可能阻礙他的錦繡前程,說不定從此一跤跌倒再也起不來,人生往往就那么幾次機遇或者霉運,過去了,命運就又是一番轉(zhuǎn)折。

    勞立功無語,額頭上冷汗流了下來,卻不敢擦拭。

    高大人蹲下身子,審視那個鼠洞,良久,自語似地說:“是了?!彼酒饋恚愿绖诹⒐Γ骸澳銌为氹S我來一下。”沒他的吩咐,除了谷如龍,所有人都被定在了囚室內(nèi),他帶著谷、勞兩人出了囚室。

    “你不必害怕,有什么想法,只管跟老夫講來?!备邩诽彀参克f,“你是個十分精明的人,如何就輕易中了別人的道兒?這鼠洞是不是有個出口哇?!?/p>

    “肯定有出口,大人,請隨小的回轉(zhuǎn)。”勞立功返身回屋,找來幾個手下小捕頭,如此這般吩咐一遍,他找來一束麻稈兒,就燭火上點著,伏在地下,沖那冒出的煙吹了一口長氣……

    勞立功的氣功相當不錯,只見那股煙就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源源不斷送入鼠洞里去。片刻,外面跑進一名小捕頭:“勞大人,找到了,煙從那邊冒出來了!”

    高大人點點頭。情況已十分明了,有人利用鼠洞,從外面吹入一種劇毒氣體,致使囚徒們死亡以達到滅口的目的。他從心底已否定勞立功跟謀殺囚犯有任何連帶了。

    “這老鼠靠什么靈氣,能配合作案人從外面打洞進入牢內(nèi)……”高大人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換個角度想?!眲诹⒐Σ遄斓溃叭绻怯腥嗽缭O(shè)計好了的,那他可以先將老鼠關(guān)入囚室內(nèi),老鼠找食物不得,必然盜洞外逃。然后,他事先將洞口虛掩上,粗心人是難以發(fā)現(xiàn)的。用的時候,作案人從外面將虛掩的洞口打開再輸入毒氣。此人應當具備兩個條件,其一,擁有一流的內(nèi)功,否則,難以經(jīng)由這么曲折的鼠洞將毒氣吹入;其二,他是官府的人,外人是沒機會接近這種地方的?!?/p>

    有理。高大人微微頷首,又回頭對郭知府說:“文機呀,這個勞立功先戴罪借我用一下如何,老夫尚有話問他?!?/p>

    “全憑大人調(diào)遣?!?/p>

    “那你先忙你的去吧?!卑凑照P谐?,高樂天的儀仗上午應當?shù)奖6ǜ?,天祚壇的決策者們做夢也沒想到,他們費盡心機派出多少人力圍追堵截的卻是一支疑兵,就是這一招失誤,而讓老謀深算的高樂天占盡先機!

    “辛苦你啦,勞壯士。”來到高樂天的欽差行轅,高樂天讓勞立功坐下,著下人奉茶,他說,“今天助老龍移花接木的事,多虧壯士,要不,得費許多周折呢。此事萬不可對任何人泄露,包括你們的知府老爺。”

    “小的明白?!?/p>

    “老夫開個玩笑,假如你們的知府當不成官兒了,你可愿意隨老夫身邊使用?”

    這若是按常理兒,勞立功馬上就得趴下謝恩,可出乎意料的是,勞立功搖搖頭:“小的受郭大人厚恩非止一日,若是他丟了飯碗,小的情愿去街頭賣餛飩,也不能跟大人走啊,背上個見利忘義的名聲,那往后還怎么活?”

    高樂天不由對面前這位憨厚而又異常精明的保定漢子生出幾分欣賞之意來:“千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至理也;然而,既為男兒,不可為一己名聲或者得失,而視社稷大業(yè)不顧啊。勞壯士,今天就說到這兒,咱們看看那幸存的死囚去?”

    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谷如龍在發(fā)現(xiàn)囚徒中毒死亡時,馬上吩咐勞立功:“這可能系天祚壇人所為,是有人欲嫁禍于足下,滅了人犯的口供,足下一家生死難保矣。你必須幫助我以抵消罪過?!眲诹⒐ψ裾账囊馑迹ダ卫锪碚襾硪粋€死囚,發(fā)功將他擊昏,擺在死囚堆里充數(shù),而谷如龍則將其中一個剛剛咽氣的囚徒帶回他的一間密室,運起神功,這一舉,耗去了他許多功力,才救得那囚徒活轉(zhuǎn)來。

    高大人一行進入密室時,那囚徒剛剛醒來,猶自迷惑不知所以。見了昨天審他的長官進來,大驚:“你們要干什么?”

    高大人微微冷笑:“你方才摸了閻王鼻子一回,幸虧這位老爺把你救活,還不快謝過。”

    勞立功按照高大人的意思,把有人滅口的事對他說了。

    囚犯牙咬得格格響:“好個歹毒的鼠輩!昨天夜里,還從天窗投下紙團,說只要我們頂住,天明即救我等出去,原來是穩(wěn)住我們他好滅口啊?!?/p>

    “現(xiàn)在你不用怕了。你且說,想出去嗎?”高大人問。

    那囚犯竟然搖頭。

    “為什么?螻蟻尚且貪生,你家中難道沒有父母妻兒?”

    “既然投身天祚壇,這些都拋在腦后了?!蹦乔敉降?,“我們只希望能迎來個明主,老百姓可以過上‘免稅賦,無貪官’的好日子,自己這條窮命能值幾何?哪想到我們都受了騙,可憐我們那十七名兄弟……到死還信著他們的鬼話呢。大人,小的不愿活下去,卻也不愿那小人混在天祚壇內(nèi)部,您問什么,小的都說?!?/p>

    “那我問你,你們?nèi)刖┏亲靼笗r,是何人的主張?”

    “大人,小的在壇內(nèi)喚作祭星,祭星下轄幾位望屯,祭星之間只認識左右相鄰的各一位,其他的不許打聽;進京盜寶遵的是壇首下的命令,他奉了壇旨?!?/p>

    “這壇旨是何人頒下的?”

    “壇魁。壇首上面,就只有一位壇魁了,我們這層次的,終生也不會知道壇魁是什么模樣,除非他登上大寶……”

    “大膽,簡直是癡人說夢!說這話是要滅九族的?!备叽笕苏?。

    “……小的與眾祭星奉壇旨入京城,只是行動時才見得壇首一面,壇首武功超群,膽識過人,雖然戴著面具,小的近兩日回憶中,卻總把他聯(lián)想到一個人?!?/p>

    “你只管說來。”

    “他……小的不敢說。”

    “難道那壇首會是本欽差不成,即使是了,你但說無妨,王子犯法,與民同罪,自有人替你做主?!备叽笕吮磺敉酵掏掏峦吗ゐず臉幼蛹さ没鹌?。

    “小的看他像……”囚徒說到這兒,又不出聲了。

    “你看你這人……”高大人剛要發(fā)作,他的眼睛突然直了,這眼前剛才還說話的囚徒,腦袋一歪,已經(jīng)斷了氣!

    谷如龍一個旋子,飛出密室,曙色中但見繁星點點,霜抹瓦檐,哪里還有半個人影兒!

    囚徒后頸中了毒鏢,此鏢粗如松針,能打入死者體內(nèi)而無聲音,足見內(nèi)功程度,鏢頭上沾有劇毒,也是見血封喉的那種。

    “保定城內(nèi)怎么有這么多武林中人?”谷如龍皺眉道。

    “不然。”高大人反駁說,“別看暗器不同,說不定就是同一人所為,他變換暗器是迷惑我們?!?/p>

    “大人所見極是?!惫热琮埛畛辛艘痪洌闹邪蛋狄恍?,他從高大人所為,已然看出點門道來了!

    欽差大人高樂天把門子喚進來吩咐道:“儀仗進城后,讓他們在驛館待命即可,我要休息一會兒,任何人不得驚動。”他又對恭恭敬敬站在身后的勞立功說:“你回去要看好自家人,莫被人暗算了,現(xiàn)在有人巴不得讓你替他頂罪?!币妱诹⒐﹄x去,高樂天轉(zhuǎn)身對谷如龍笑笑:“谷將軍可以恢復本來面目了,這樣可能逼迫我們的對手早點亮相?!?/p>

    生死誰能覺

    這一覺,無人敢打攪,高大人與谷如龍直睡到天黑,匆匆吃過郭知府準備的接風宴,高樂天推說身子不爽,今天不理事了,便與谷如龍帶著幾個剛到的親信回宿處。

    谷如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這充滿詭詐的地方,他們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某些人的掌握之中。

    高大人寓所后面有座花園,碎石鋪就的小路,盡頭一座亭子,設(shè)計得很別致。

    “谷將軍,如此好景致豈忍辜負?你我在此小坐,如何?”高大人示意眾人回避,他是要與谷如龍交換一下看法了。

    然而,保定城內(nèi)處處是眼睛,令你防不勝防,他們想靜下來交流一下想法,隨時都可能被人聽了去!

    “末將倒有一法。”谷如龍轉(zhuǎn)身去長廊下抽出兩條竹竿,他轉(zhuǎn)身一旋,身隨形舞,寶劍出鞘,就勢挽出一串劍花,那劍花旋轉(zhuǎn)成一道長長的螺旋,直入竹竿內(nèi)部,竟將里面所有竹節(jié)打通!兩根竹竿套到一起,倒有三丈多長。谷將軍搬來一只凳子,伸食指往上那么一按一旋,凳子中央就鉆出一只洞,他把竹竿筒在凳子上固定,竹筒梢就擔在了亭子蓋上?!袄戏蛄陌l(fā)少年狂,”谷如龍身體輕輕一彈,飄落在亭蓋上,對著竹筒說,“大人,聽得真切否?”

    “真切,真切。”高樂天被谷將軍這一連串的絕技驚得二目圓睜。

    “大人只管對著竹筒說話,下官在此處高瞻遠矚,既聆聽大人教誨,又可飽覽四周風光,豈不是兩全其美?”

    “谷將軍,你先說說,老夫此行,得在何處,失在何處?”

    “大人料事如神,谷某一介武夫,何敢評頭論足?一切都在大人意料中,唯獨到了保定府,感覺這棋走得累?!惫热琮堈f是一介武夫,其實他說話很講究分寸,從不冒失。

    高樂天說:“對啊。盡管我們搶了先機,把那十七名犯人抓住,然而,主犯至今逍遙法外?!?/p>

    “這個主犯,大人之見呢?”

    “就在我們身邊,他是我們的人。你想,剛才那囚犯所供‘小人不敢說,他像……’,是什么意思?君不見,天祚壇的人一律戴面具,壇首又不與祭星見面,他難免認不準。當然,他猜是某個人,完全可以直說,不過猜測而已,為什么不敢說,這說明他指的是一個大人物!”

    “對極了?!惫热琮埮d奮地說,“果如大人所料,那么投暗器殺刺客,吹毒氣滅人證,以及剛才把最后一點線索也給我們掐斷的,乃是同一個人,甚至派人在茅草小店伏殺我等,怕也是他的主意?!?/p>

    “老夫是這么想的。”高樂天發(fā)現(xiàn),用這竹筒傳聲的談話法很有趣,什么風聲雨聲蟲鳴聲,都摒棄在外,用很小的聲音,雖隔著這么遠竟好比促膝談心似的,說不定這法子往后還要使用呢,“白天睡在床上,我細想了幾遍,每次出事時,都有一人不在我們身邊,假如他是個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那么這幾件事都可以做。而假如他就是清晨殺囚犯的人,也就是說,他是壇首,那囚徒膽子再大也未必敢往那邊想。”

    “大人是說……”谷如龍壓低了聲音,“下官也懷疑到他,只苦于沒證據(jù)。”

    “此公今夜必無眠。將軍以為然否?”

    若一道煙霞,谷如龍從亭蓋上飄落:“大人,您不擔心玉璽流出邊關(guān)嗎?”

    “不。持璽人怎么可能輕易將這樣的寶貝交付他人?不過依老夫想,玉璽已經(jīng)出了京城……”

    “會在什么地方?”谷如龍驚問。

    “保定。咱們不是在保定破案嗎,這里名捕云集,又有你我兩只老狐猩坐鎮(zhèn),嘿,他們偏把寶物轉(zhuǎn)移到這兒,這叫燈下黑?!?/p>

    剛說到這兒,就聽一聲輕咳,原來是于淑賢來了,她身后帶著幾名使女,托盤兒端來酒菜:“良宵清談,既已無花,豈可無酒?兩位老爺可嘗嘗奴家的手藝。”

    說到“既已無花”,高樂天意識到于淑賢不高興了,他本來應當陪她,可眼下火燒眉毛,怎么顧得了這些卿卿我我的事兒?再說人家谷如龍比他更清苦呢。他捉住愛妾那纖纖素手,軟語道:“老夫與谷將軍議要事,事畢,定陪夫人,好嗎?”

    “那奴家就不打擾了,老爺,國事自古重于家事呀,奴家豈敢違背?”

    于淑賢領(lǐng)著使女們走了。

    高樂天從頭發(fā)里拔出一根銀釵,先用酒清洗,然后,逐樣試了菜肴,對谷將軍說:“放心吧,無毒?!?/p>

    “對如夫人還不放心?”谷如龍道。

    “大敵當前,你我仿佛是陷入四面楚歌的境況中,眼下連玉璽都丟了,你說我還能相信哪個?”

    兩人在夜色里對飲了一陣,不覺譙樓鼓已打二更,谷如龍低聲說:“下官送大人回去將息吧,如夫人已不高興了,再與她撐下去,何益之有?下官順路去拜訪一下父母官,看他忙得怎么樣了?”

    “賢兒?先不去管她。女人這東西,有時候你不能對她太親近了,她頭腦一發(fā)熱,往往會把握不住自己,讓你很失望;知府那里,你自己去即可。這里今非昔比,已經(jīng)侍衛(wèi)如林了,還怕他有刺客不成?”

    “大人保重。”谷如龍轉(zhuǎn)身在夜色里淡淡一笑,可惜高樂天沒看見。

    狼吟鬼哭動荒郊

    一雙眼睛早已在黑夜里盯得不耐煩了。

    距涼亭七八丈開外處,有棵梧桐樹,枝葉闊如傘蓋,一個通身緊靠打扮、臉遮面罩的人,借夜色掩護蟄伏在上面,沒有誰能夠發(fā)現(xiàn)。

    他想知道京城里來的兩位老倌兒在搞什么名堂,為什么谷如龍開始竟然以護衛(wèi)的身份出現(xiàn),這是麻痹哪個呢,莫非京師已感覺到了什么?

    如此隱蔽的大樹,簡直是上天為他特意栽下,專等他伏在上面監(jiān)視對手??烧斔晕业靡鈺r,谷如龍卻生出了竹筒傳聲這個餿主意,讓他坐在樹上形同聾啞人,亭蓋上坐著谷如龍,他想逃遁都不敢了,這份煎熬!

    嘀咕夠了,姓谷的走了,樹下那老賊不知死期將近,猶自把盞獨酌,是為自己送行吧。五十多歲,你活得也差不多了。樹上人冷笑,四周侍衛(wèi)多的是,怎么下手呢,必須在其不知覺的狀態(tài)下一擊斃命,然后才能溜之大吉,這退路他演習了多少遍……只可惜這樣讓他死得便宜了些,他本來應當將其生擒,獻到新主子面前,再一點點讓他零碎忍受痛苦,他還應當要求主子將那個小愛妾賜給他,當著老賊的面……

    一切來不及多想,樹上殺手長劍在握,提氣,屏氣,雙足輕輕往樹身上一點,身子就宛如一只絨球似的彈起來,劍在前面,像是拉著他前滑的一個牽引物,只一瞬間,他就飛到了那個渾然不覺的可憐老頭兒的身后,劍尖真刺高樂天大椎!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劍中目標的同時,行刺者的雙足恰好借力在平地立定,權(quán)傾朝野、威震四海的太師高樂天如此輕易地變成了一具尸體,人活著是多么的脆弱!

    刺客落地時感覺有些不對勁,他的動作沒出絲毫差錯,而地上坐著的高太師出現(xiàn)了變化,仍是那么席地而坐手握酒杯,可他的身子被劍氣沖得向前移了一個身位,本來應當透背穿胸的劍尖,這時才剛剛戳及老頭子的衣服!

    怎么會是這個樣子?持劍的殺手有些蒙,他一瞬間清醒過來,反手再補一劍,也就眨眼的工夫,高樂天照樣還是個死。

    這一回他徹底明白了,他無法完成這一劍。高樂天左手執(zhí)杯,右手早已隨意地拋向腦后,他伸出的食指、中指,已將刺客的劍尖牢牢嵌住,就好比刺入一棵無形的大樹中,向前,不能,想抽回劍去,嵌住了,絲毫動彈不得。

    刺客如夢方醒,豈料高大人更是武林高手,自己毫不知情,慘敗已成定局。

    他想棄劍而逃嗎?也辦不到。高樂天兩指間發(fā)出一種內(nèi)力,通過劍尖傳導至他的雙臂乃至丹田間,逼迫他只能保持這種姿勢站著與之抗衡,一旦改變姿勢,他馬上就會仆地吐血而死。

    “我知道你會在這時候動手的?!备邩诽彀驯袣埦菩⌒牡氐谷肟谥校安恍鴳?zhàn),是你這種身份的人所為嗎?”他把酒杯向身后拋去,直奔那人面門,對方下意識地一閃身,突然覺得壓在身上的內(nèi)力化解了,他快速抽回寶劍,寶劍在回收途中陡然一轉(zhuǎn),一個白蛇吐芯,直撲高樂天的下身。

    這一招好毒!老頭子盤腿坐著,如果刺他頭頂,他可以前傾仆地,就勢變招應戰(zhàn),可刺的是下身,此刻他雙手在項部以上,赤手奪刃,這一劍化招為橫掃千軍,你縱然是千手觀音,也無濟于事了。

    好一個文武奇才高樂天,他處變不驚,靜如止水,待長劍到其襠部僅一韭葉兒寬時,他依然盤腿未動,卻暗發(fā)一股氣,把自己提離地面三尺有余,右手拂拍灰塵般地隨意一掃,刺客寶劍當啷落地,他也就勢穩(wěn)穩(wěn)地站定,守住了門戶。

    寶劍失手,刺客身子一旋,同時發(fā)出四枚暗器,都被高大人收入掌中,他趁機再次于腰間抽出一對雙鉤,這雙鉤與眾不同,它機關(guān)在柄部,只要一按機關(guān),鉤身上立刻張開數(shù)不清的倒鉤鋼刺兒,能赤手奪刃的人遇上這種武器,除了吃虧還是吃虧。

    “好小子,真是煞費苦心哪。老夫陪你走幾圈活動活動這把老骨頭?!备叽笕松碜右晦D(zhuǎn),頃刻間就是換了個人,他身形輕捷,步法矯健,那雙鉤雖然舞得風雨不透,可想擊中他,困難;想抽身逃走,卻已被老頭子步步進逼,死死纏住……

    正糾纏間,谷如龍回來,見狀大驚,一聲怒喝,拔劍助戰(zhàn),刺客怎么敵得過這兩位頂尖級人物,不消片刻,便被谷如龍一劍刺中,倒在血泊中。

    谷如龍搶前一步,撕掉俘虜臉上的面罩,對高樂天冷笑道:“大人猜中了,果真是知府郭大人。”

    周圍的護衛(wèi)們聽到打斗聲紛紛趕來,戰(zhàn)斗已結(jié)束了。

    “郭大人,食皇家俸祿而為外夷效命,你作何解釋?”高樂天冷冷地問。

    “事成貴至公卿,事敗引頸受烹,自古如此。要殺便殺,不必廢話。我天祚壇遲早要穩(wěn)坐京城的?!弊旖乔哐墓駱蓄^一仰,傲然道。

    “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皇上待你不薄呀?!?/p>

    “皇上,皇上,他是待我不薄。可他待老百姓太薄了。假使有一位更好的皇上答應為老百姓做主,大人是開門揖入呢,還是與之為敵?為一己之利,而盲目地維護一個置廣大黎民百姓疾苦而不顧的皇帝,您真的認為您是個好人,能因此流芳千古嗎?高大人,晚生沒料到您有如此高超之武功,疏于大意,敗在您手下,我心服口服,其他的,就不要說了,如果大人能就此賞晚生一劍,晚生縱九泉之下,也覺榮耀?!?/p>

    高大人本想數(shù)落挖苦這位吃里爬外的敗類,不想?yún)s換來這么一席奚落,他自己也糊涂了,怎么,他如何為官,還要這黃毛小兒教導嗎?

    “你的壇魁是誰?現(xiàn)在何處?說出來,老夫可以身家性命保你不死?!?/p>

    “晚生但求速死,別無他耳。至于壇魁,肯定是有的,不過,晚生也未見到他的真面目,大人縱然神機妙算,怕也抓他不到?!惫駱姓f著,猛然將脖子后仰,口中大叫一聲,谷將軍急去抓他手腕,扣住命門,已經(jīng)遲了半步,郭知府已自斷經(jīng)脈,谷如龍救他一命,亦屬徒勞,他今后只能躺在床上傻笑,再也問不出半句有用的東西了。

    青燈野火夜夜斷腸宵

    欽差大臣高樂天將兩只手背在身后,又抄入寬大的袍袖內(nèi),就那么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踏著碎石鋪就的小路信步走來。谷如龍忙他自己的事了,丟下他一人閑步。他腦子亂得很,入仕三十年矣,他還從來沒有這么心煩意亂過,他感覺到自己甚至面臨一種痛苦的選擇,他不愿意相信事情會是那樣,可他又必須面對。

    這殘酷的事實啊。

    忽然,高大人聽到耳畔“鐺”的一聲,回身一看,原來是一件從背后偷襲他的暗器,被斜刺里飛來的另一只暗器擊飛了!這種暗器不會傷害被襲擊的人,但是中此暗器者,不消一盞茶工夫便會昏睡過去,任對方擺布。高樂天微微一笑,朝著茫茫夜色慢騰騰地說:“出來吧,難怪你們天祚壇的人盡喜歡干些背后下手的下三濫事兒,原來你們當頭兒的有此癖好啊。”

    話音未落,一團黑影輕飄飄地落于高樂天面前,黑影紗罩蒙面,一身夜行衣褲,顯得身材出奇地瘦小,那身手卻矯健得讓人吃驚,就在他還未落地時,手中雙刀就如流星趕月似的朝高樂天的面部、腰部、踝部連掃六刀,這六刀一氣呵成,尋不到半點疏漏,高大人怎敢疏忽,雙手從長袖中抽出時,早已化袖為刀,盤,卷,抽,掃,絞,扣,連出六招,這六招,不但招招化解那殺氣騰騰的六刀,而且招招都帶殺機,稍不留神,被長袖擊中,即是骨碎筋折!那夜行客見對手如此強大,六招發(fā)出的同時,人隨刀變,身子矮下去,從高樂天腋肋間轉(zhuǎn)到背后,又是從下到上,一連削出六刀。

    高大人依然以長袖為兵器,抵擋化解對手的攻勢,并招招進逼。十二招過后,高樂天長袍已然離身,他企圖借一甩長袍向敵手奮力一擊,對方躲避長袍攻勢之際,抽身躍出圈內(nèi)再度迎戰(zhàn),可惜年紀畢竟是大了些,那長袍未能如愿全部甩起,一只袍襟拖于地下,被老頭子一腳踩個正著,這邊全力以長袍擊敵呢,這樣,踩、擊二力相當,他自己把自己絆得哎喲一聲驚叫,向前仆倒。

    夜行客見狀大喜,左手刀直奔高樂天大椎,右手刀卻去點他的大腿外側(cè),這兩把刀尖無論哪一下點中,高樂天武功全廢。

    黑暗中有人“哎呀”了一聲,聲到人到,可還是遲了。

    高大人已然從地上爬起來。

    高樂天經(jīng)幾度交手,感覺到對手的武功超乎他的估量,自己稍有疏忽,很可能中了暗算,誤掉大事,所以他在擲衣自保時賣了個讓敵手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破綻,故意讓自己跌倒,當那個夜行客要去點他的穴道企圖廢掉他武功的時候,一柄長劍突然從他仆倒著的背后斜出,恰中刺客前胸,黑暗中打算援手相救的人剛剛躍起那一瞬間,夜行客已倒在血泊中了。

    高樂天見刺客已無反擊之力,突然將長劍擲地,撲上去,雙手顫抖著,幾次想揭又不敢去揭那垂死人臉上的紗罩。高大人自己心里清楚,他這招長鯨掠翅的絕技,畢生極少用過,而凡中此招者,斷無生還之先例。

    “老爺……”一聲熟悉的吟喚,刺客自己把面罩撩起來,“遲早也是要見面的,你何必呢。老爺?shù)膭κ遣卦谑裁吹胤降??妾臨死前不問清楚,死不瞑目?!?/p>

    “真的是你?賢兒?!备邩诽毂瘧嵔患?,不禁哭出聲來,“你……這究竟是為了什么?”

    “為了……為了我天祚壇,為了改朝換代,為了老百姓或許可能過上好日子。老爺,作為勝利者,您應該高興才對呀,若不是您武功蓋世,現(xiàn)在您已經(jīng)成了我的人質(zhì),明天該乖乖地護送我出關(guān)了。老爺還沒告訴賢兒您那劍……”于淑賢每說一句話,創(chuàng)口的血就往外噴射一注。

    “老夫的劍隨心而攜,你很難發(fā)現(xiàn)的,不過,你活到老夫這年紀,肯定更勝一籌的。賢兒,莫怪老夫手黑,這一招確實迫不得已,戰(zhàn)場上一交手,我就忘記了自己是誰了?!?/p>

    “您沒有錯。只是,可憐了我們的孩兒……老爺,賤妾真心地想替老爺留下個后代,可是如今,我不能了……”于淑賢淚涌如泉。

    “賢兒,我的賢兒,你為什么摻和進那個勞什子天祚壇里去?老夫一向莫非虧待過你嗎?”

    “哪里話,老爺?!庇谑缳t喘氣有些粗,“您待賢兒地厚天高,關(guān)懷無微不至,老爺教賢兒知書達理,更教會賢兒如何做人……老爺可以算得上人間最正直的男子漢了,賢兒事老爺三年太少,事老爺三生仍然覺得太少太少!”

    “那你這是……”高樂天很疑惑。

    “國事為重。交手時老爺其實已經(jīng)認出了賤妾,所以用此絕殺,不也是國事為重嘛。任何人觸犯了至高利益,他都必須付出代價。”

    “賢兒,你既知道國事為重,怎么可以跟老夫,跟疼你憐你又受你內(nèi)心敬重的人作對?”高樂天回憶起剛到保定那天賢兒在房中那句莫名其妙的話:“他日再與老爺作對……”原來這女子是有意埋下的伏筆啊。

    “我的國事跟你的針鋒相對!”于淑賢聲音一高,血又噴出一注,此時高樂天正搭住她的命脈徐徐輸給她真氣,他試圖盡力挽救他的賢兒,這一用力高大人方才的努力化作烏有,“老爺,我天祚壇就是要滅你朝廷,迎我明主,這一點我與老爺勢不兩立。老爺若是迷途知返,可隨我建功立業(yè),那才是千秋的偉人呢?!?/p>

    高樂天讓她這一派言語弄得啼笑皆非:“什么迎明主,這不是做夢嗎?賢兒你看,當今皇上雖然年輕,可他做了多少于民有益的事,我等為人臣者,豈可妄議其非。賢兒,把玉璽交出來,老夫代你瞞下此事,我年事已高,終將大去,晚年不能沒有賢兒呀?!?/p>

    于淑賢艱難地搖了搖頭:“都是那該死的郭玉樞壞我大事。凡是當了官的,官越大越自私……他怎么不像老爺您呢?”

    “賢兒,別說這些了,老夫也是自私的,老夫若不是當性命似的喜歡賢兒,怎么敢在此時徇私枉法?別任性了,我抱你回行宮去吧?!备叽笕瞬桓矣脖?,如果她反抗,二力相抵,于淑賢頃刻就香消玉殞了。

    “不啦,老爺。就在這兒說幾句遺言吧。老爺,您是不是早懷疑我了?”

    “有一種直覺,自從那天,就總覺得敵人離我不遠??晌也桓彝@處想啊,我在欺騙自己呢,賢兒。不過,你有武功,我早就察覺出來,在床笫之間,盡管你裝得很像……當時我奇怪,會武功有什么可隱瞞的呢?”

    “可我也知道老爺武功過人,這是大道上躺著的兩具尸體告訴我的,當心車中的人,我倆命喪其手。我不可能,因為,那兩個人是我暗放飛鴿喚來試探老爺?shù)?,那么,用透骨煞使他們片刻身亡的,便只能是老爺了。那塊繡帕也是聯(lián)系的信物?!?/p>

    “噢。”高大人恍然大悟,“當時如果老夫不出手,那時你們就動手了?”

    “不能。我們還沒跟保定的壇首接上頭呢,事先誰也不知道哪個是哪個。老爺,您今天是勝了賢兒,那頂什么用呢,天下到處是天祚壇的人,連皇帝身邊也未能幸免,您想想,這玉璽都丟了?!?/p>

    “你身為壇魁,不惜扮丐女,受欺侮,失貞潔,就為了打入京城,盜那國璽?”高樂天問。

    “錯了老爺。我是新即位的?!庇谑缳t開始喘起來,“壇魁駕崩后,遺旨就選定了妾身。我那時只是祭星,取得老爺信任是前任壇魁的旨意。想不到,老爺?shù)臑槿耸官v妾意亂神迷,都是為情所累啊?!?/p>

    “賢兒,老夫不做這個官兒,你隨我歸隱林下,過一種田園生活,你不是向往過嗎?”高樂天企圖說服于淑賢聽他的,到了行宮內(nèi),救活她的希望會更大些。

    “老爺真的不稀罕這高官了?”于淑賢精神一振,“那您聽賢兒一句,護送賢兒過關(guān),您手中有密旨,關(guān)隘暢通無阻的。只要把玉璽交付那邊,賢兒就陪您歡娛此生,賢兒還可以再替老爺生一群孩兒……”

    還是要出關(guān)獻璽。高樂天面對這倔強執(zhí)著的女子,簡直束手無策了。

    “還是不行吧?各為其主呀。”于淑賢長嘆一聲,“老爺,賢兒有個要求……”

    “說?!?/p>

    “您將賢兒頭朝北放著,我要跟那邊說聲對不起,老爺答應把賢兒就地埋葬此處,賢兒就將玉璽還您……這都是命啊。”

    “你放心吧,賢兒,老夫可以用人格擔保?!?/p>

    “玉璽……砸碎瓷墩可得。唉,今天你我以性命相搏,想來也是無聊。再過多少多少年,說不定兩國合成了一體,后人豈不笑煞了?”

    “那不能。今天是今天,以后是以后?!备叽笕苏f著,便覺得懷中不對勁,“賢兒,賢……兒……啊,你好狠……”

    “大人節(jié)哀,事情也只能如此?!惫热琮垖④娨言诎抵徐o候多時,剛才想出手幫助高樂天的就是他。

    “云仙,老夫……”

    “大人勿慮。大人破此大案,圣上心病頓除。如夫人之事,下官聞所未聞,剛才下官什么也沒看見。”

    谷如龍跟高樂天運起神力,以手為鋤,就地挖了個大坑,將于淑賢安放于土坑內(nèi)。高樂天把那柄劍安放于賢兒的遺體旁邊。

    “謝謝。云仙,老夫真如賢兒所說,錯了?錯了也得走下去呀。必須把天祚壇消除干凈。然后嘛,剛才老夫是死過一回,現(xiàn)在已大徹大悟了,然后即是老夫退隱之時,我得陪伴我的賢兒,我從前絲毫不懂得她呀。”

    高樂天的耳畔突然響起一陣輕柔的歌聲:“晚妝兒淡,流螢兒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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