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洲,雄性教師。悟人子弟三年多,有正氣沒正行。精通易容之術,以混跡學生堆中無人認出為榮。生于1985,江湖人送諢號“老李”。現(xiàn)歸于云南省昆明市第八中學門下。
“班級管理的精髓只有四個字——管好女生!”年級組長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咬牙切齒,手指在桌子上使勁兒地戳了好幾下,似乎要把那張嶄新的辦公桌硬生生戳出個洞來才肯罷休。
吾班有女初長成
那是我初當班主任的時候。
隔壁班一群男生某天放學時在校門口擺開陣勢,準備迎戰(zhàn)一群社會小青年,據(jù)說導火線是我們班X女生。幸好年級組長恰巧出門,及時制止了一場醋架。
被老大訓完后,其實我根本沒放在心上: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片子,難不成還能翻了天?
從年級辦公室出來,我慢悠悠地往教室走去。老遠就看到本班X女正悠然地倚在教室門口,左手輕撫披肩秀發(fā),右手拿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一雙秋水含情脈脈,連瓊瑤奶奶見了都要心疼的那種。看見有男生(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從門口經(jīng)過,便投以嫣然一笑。甚至沒人經(jīng)過時,也會情不自禁嫣然再笑,我認為那時肯定有只公蒼蠅從她眼前飛過。
看到此景,本老師心頭“噌”地燃起莫名的怒火:你丫的到底是來讀書的還是賣笑的?于是幾步上前,一把奪過梳子,“嘣”地砸在地上。X女嚇了一跳,怏怏地回了教室。
“你的頭發(fā),要么剪短,要么扎起來,這樣披著像什么話!”
“為什么?”
“不為什么,去校門口看儀容儀表規(guī)范!”
我覺得應該對他們進行審美教育。
為了以身作則,我先去理了個發(fā),理得很短,自認為看著很精神。于是我花了一整節(jié)課,給他們講什么才叫內(nèi)涵美、氣質美,告訴他們不要將心思過多的放在自己的外形上。我特意看了X女幾眼,她坐得端正,眼睛一直盯著我放光,還不時地點幾下頭。
下課了,我走出教室,心里暗自高興,想著目的達到了,她一定聽得很認真,也一定接受了我的觀點。
X女追了上來,神神秘秘地喊我:“老師?!?/p>
我以為她要跟我交流學習心得,便停下腳步,熱情地回道:“怎么?”
“我覺得你還是長頭發(fā)好看”。
……
遭遇“笑花”
剛接手這個班的時候,第一天去上課,出門前特意在鏡子前整了整衣服,因為第一印象很重要。
一上課,還沒講幾句,就聽見靠中間的位置有兩個女生“咯咯”地笑了幾聲。我裝作沒聽見,繼續(xù)講課。沒多久,又“咯咯”地笑了幾聲,看下去時,坐同桌的兩個女生,已經(jīng)笑得兩頰緋紅,正用手捂著嘴巴,竭力止住笑聲。
莫非是我衣服紐子扣錯了?臉沒洗干凈?頭發(fā)亂了?還是……不會是可怕的拉鏈門吧?
趁轉身寫黑板的時候,我低頭仔細觀察了一下自己:紐扣沒錯,褲子是運動褲,根本沒拉鏈,難道是臉上……
“咯咯”的聲音又發(fā)出來了。我忍不住問全班:“難道我臉上有飯嗎?”
全班都笑了。
我很認真地問坐在第一排的一個看著很老實的小男生:“是不是我臉上有什么?”小男生搖搖頭。
我有些慍怒,叫起兩個女生,問:“你們笑什么呢?”
笑而不答。
“有病啊!”我真怒了。
倆女生不敢再發(fā)出笑聲,但是依然忍不住咧嘴。整堂課我上得及其不爽,就像沒拉拉鏈站在大街上,被滿街的人笑話了一整天,自己卻全然不知一樣。
下課后,我把倆女生叫到辦公室,心平氣和地問她們:“上課時你們倆到底在笑什么?”
答案依舊是“咯咯”。
教了她們?nèi)?,其間我一直不斷地通過各種方式,想弄明白那堂課上她們究竟在笑什么,但是答案依舊是只有“咯咯”的笑聲。
兩位“笑花”現(xiàn)在已經(jīng)畢業(yè)了,“咯咯”成為了我心中永遠的謎。
女孩兒們,你們到底在笑什么呢?
憤怒的“米其林”
她,運動女孩兒,高挑,開朗,扎著馬尾辮,是校運會的長跑冠軍。
那天有點兒冷,她穿著一件厚厚的羽絨服,身上一道一道的鼓出來,像極了米其林輪胎廣告上的那個小人兒。于是我大笑著喊她“米其林”。
上課的時候,我把這個笑話公諸全班。“米其林”同學用幽怨的眼神死死盯著我看,手指把身上的“輪胎”摳得“嘎嘎”作響。
我想她是因為這個玩笑而生氣了,正準備向她道歉時,“米其林”同學“噌”地站起來,很嚴肅地跟我說:“老師,我要跟你挑戰(zhàn),打籃球?!?/p>
在全班的起哄下,我只好應戰(zhàn)。
別看我是老師,其實還沒有她高,也不喜好打籃球,所以怎么看都不占優(yōu)勢。因此我提出了條件:我找一個老師當隊友,她找兩個學生,我們二打三。
我找了一個女體育老師做隊友,但是很明顯她純是來湊熱鬧的,出工不出力?!懊灼淞帧北旧砭褪腔@球好手,隊友也不賴,因此打得如魚得水。
更可氣的是,我作為一名男教師,場上實在是發(fā)揮不開,動作不敢太大,只能隨便防守一下。而對方卻是明的暗的真功夫假把式毫不隱晦,技術壓制、拉衣服、抓手、打臉……各種招式齊上陣。
一場下來,我方輸了十幾個球,本人負傷幾條抓痕。
“米其林”雙手叉腰,神氣地站在我面前:“怎么樣,輸了吧?”
我坐在地上狗一般喘著粗氣:“輸了,輸了……”
“輸了要請我們喝酸奶”。
“好,請,今天沒帶錢,明天請”。
然而之后是周末,我竟忘了酸奶的事。
由此以后,每天去上課,只要遇見“米其林”,她必然以幽怨的眼神死死盯著我,嘴里恨恨地念叨著她的碎碎念:“酸奶,酸奶,酸奶……”
這鬼魅一般的聲音,時時會闖進我的夢里。
哎,實在是不該去惹憤怒的“米其林”的……
你們都是坑爹貨
周末忙里偷閑,朋友約著出去野游,欣然答應。
玩得正爽快,電話響了,是上屆畢業(yè)的某才女。
“救命啊,老李同志”。
“怎么啦?被綁架了?老李沒錢,綁匪瞎了”。
“偶們話劇社要演新劇,交給我編劇,您幫著我斧正斧正唄!”
“發(fā)我郵箱,回去給你看”。
話雖這么說著,然而我已經(jīng)沒有心思繼續(xù)玩了。本人是屬于那種“老不正經(jīng)”型,人老心不老,年紀一大把了,卻常常跟小盆友們認真。
我怕耽誤了小盆友的稿子,于是別了朋友們,匆匆趕回家,趕緊打開郵箱。
這哪里是劇本啊,完全是長篇小說嘛。心里一邊恨恨地罵著:以前那些戲劇常識白教你們了;一邊打電話跟才女溝通,交流我的想法。才女聽完滿口迷惑:“那你的意思是要重寫了?來不及了,明天就要交,我還要趕作業(yè)呀……”
這潛臺詞不是要讓我動手嗎?
于是本老師只有親自赤膊上陣。從下午3點到晚上8點多,廢寢忘食,勞神費力,傾心投入,正所謂“鍵盤敲爛,無人會,老李意”……
修改完了,本人覺得小滿意,發(fā)給了才女。
晚上11點多,正準備洗洗睡了。才女發(fā)短信來:老李上線,我想跟你交流劇本。
無奈打開電腦,登上QQ。如此這般的教導一番,你的哪里哪里不好,我改的怎么怎么合理之類的。
末了,才女突然說:“老李,我覺得這個故事不好,我又有一個新的構思了,要不您……”
坑爹呀,有木有!坑爹也不帶這么坑的呀……
老李有話說
才教了不到4年書,送走了一屆畢業(yè)生,目前手里積壓著兩批“存貨”。
在同行眼里我還是一棵“嫩草”,但是在學生心中我已經(jīng)是“老李”了。我喜歡這個稱呼。不像叫老師,更像稱一個“老不正經(jīng)”的頑童。
似乎是本人形象不佳,不適合板起臉來做個正經(jīng)的教育者。于是我每天被學生“老李”“老李”的稱呼著,每天與他們嬉笑著,跟他們一起成長著。
作為一個未婚未戀的男老師,說實話,女生是我最頭疼的一個問題。管理起來頭疼,交流起來頭疼。她們畢業(yè)了,我卻心疼。
寫此文的時候我不斷的回憶,回憶這幾年我們一起成長的片段。那些純凈的笑聲,那些天真的臉龐,時時在我記憶深處回映。
籬邊芳草依依。我只是希望,作為“教育者”的我,在伸腳踏入這片草地時,沒有打亂你們呼吸的節(jié)奏,沒有擋住照在你們身上的陽光。那樣,我便欣慰,我便滿足。
你們畢業(yè)了,我揮揮手,祝你們前程燦爛。
你們在身邊,我微微笑,和你們一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