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常只看見名人華麗的外衣,卻并不了解他們背后的苦寂。“大衣哥”朱之文,一個從農(nóng)民到名歌手的蛻變,或許正是對華麗與苦寂的最好詮釋。
在選秀流行的年代,“大衣哥”朱之文憑借他的“軍大衣”、“農(nóng)民身份”脫穎而出,一躍成為時下最紅的選秀達人之一。在紅人頻繁更迭的選秀江湖,引發(fā)人們持續(xù)關(guān)注至今的,似乎也只有“大衣哥”。
不久前,“大衣哥”放話,說他累了,想退出娛樂圈,引起公眾一片嘩然。人們想不明白,在人人都想出名、上位的今天,已站在聚光燈下的他怎么會舍棄名利雙收的娛樂圈?
面對公眾的質(zhì)疑,“大衣哥”搖頭苦笑:“沒出名之前,我在工地上搬磚、搬瓦,事一完就回家休息了,可現(xiàn)在事情永遠干不完,做訪談、學唱歌、演出,一個接著一個,就算我生病,打著吊針,還得往前趕?!闭f到這里,朱之文有些哽咽,停頓數(shù)秒后,他又說:“如今,我想回家,去地里轉(zhuǎn)轉(zhuǎn),去河邊唱唱歌,到左鄰右舍串串門,嘮嘮嗑,我的心就踏實了?!?/p>
話里透著辛酸和無奈,似乎名人也并不是一件多么榮耀的事兒。
“大衣哥”
對于出名,朱之文直呼意外。
2011年3月,愛唱歌的朱之文在工友的鼓勵下參加《我是大明星》的選秀比賽。
那天,他身裹軍大衣,頭頂毛線帽,站著標準的丁字步,像根木樁似的立在舞臺中央。朱之文是個地道的農(nóng)民,從沒見過這么絢爛的舞臺,他緊張得直哆嗦,結(jié)結(jié)巴巴地自我介紹道:“我叫朱之文,是單縣郭村鎮(zhèn)朱樓村的一位農(nóng)民。”
此時,《滾滾長江東逝水》的前奏響起,他稍稍平復(fù)心情,跟著音樂唱起來。他的聲音渾厚嘹亮,如楊洪基原音重現(xiàn),觀眾紛紛起立,為他鼓掌吶喊。連評委也跟著他唱起來了。
曲末,評委問他:“你怎么穿件軍大衣就上場了?”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只是一個農(nóng)民,沒錢買華麗的衣服,身上穿的,還是家里最拿得出手的?!彼嬖V大伙兒,這件軍大衣是他的河北廊坊蔡莊的舊貨市場花20元的。但這件便宜貨卻讓萬千網(wǎng)友熱捧他,并親切地稱他“大衣哥”。如今,這件軍大衣他卻再也穿不了了,“誰去了都想看俺的這件軍大衣,俺掛三輪車上了,讓鄰居家的狗把袖子撕爛了。”
他參賽的這段視頻被一網(wǎng)友傳到網(wǎng)上,短短兩三天,點擊量就超過百萬,他迅速躥紅網(wǎng)絡(luò)。有人拿他跟旭日陽剛比較,認為他唱得更好,說他才是名副其實的中國農(nóng)民歌手。
這段視頻還引起了中央電視臺的主持人宋英杰,以及歌唱家于文華的注意,他們被他淳樸和嘹亮的嗓音打動,并引推薦參加《星光大道》、《我要上春晚》等欄目,還于2012年2月登上了中央電視臺的龍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和元宵晚會的舞臺。
一時間,朱之文成了炙手熱的人物,一個農(nóng)用三輪車商找他代言,出價30萬元,更有企業(yè)開出100萬元的高價請他做廣告,對于全家年收入只有五六千的朱家來說,100萬元是他們幾輩子也掙不來的,村里人都說,這下,他要發(fā)達了,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然拒絕了,他只憨厚地說:“我只是喜歡唱歌?!?/p>
愛唱歌的“三大嘴”
今年43歲的朱之文是山東菏澤單縣郭村鎮(zhèn)朱樓村人。12歲那年,父親去世,由于家庭貧困,他只上了小學二年級便輟學回家?guī)湍赣H種地、砍柴。在出名前,村里人幾乎不知道他的大名,只知道他嗓門高,嘴巴大,在家排行老三,都叫他“三大嘴”,對他的印象是脾氣好,心眼好。
在參加比賽前,朱之文從未接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唱歌只是他的愛好。他平時在家種地,農(nóng)閑時就外出干些泥瓦匠的力氣活掙錢,但不管是種地還是打工,他一有空就會練嗓子,田野里、堤壩上、樹林里,都是他天然的練歌房。
他最喜歡在夜里兩三點起床,跑去堤壩上練歌?!捌鋵?,我也不愿意起床,就數(shù):‘一、二、三、起!’腳往上一曉來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起來了,這個環(huán)節(jié)不能慢,慢了就又會倒回床上睡覺。出了房門,先在院子里跑一圈,把精神提起來了,再跑著步子去練歌?!?/p>
他站在像房子一樣高的堤壩上練嗓,“刮北風我臉朝北,刮南風我臉朝南,吹得我的身子都晃,手都凍爛了,耳朵都凍出血了?!彼刻於嫉眠@樣練三四個小時,直到天亮了,看見人家出來干活了,他才回家。
他家里還有一間六七平米的私人練歌房。屋里有架舊電子琴,是他幾年前在北京打工時一位老太太見他愛唱歌送他的。他其實不會彈琴,也就跟著鍵盤練練哆來咪。他家的曲譜大多是上世己六七十年代的革命歌曲,卻是他唯一的音樂教材。記者看見,書已泛黃,有些頁落的邊角已有些殘缺。
他對音樂的這份執(zhí)著并不被外人所接受,村民私下議論,說他不務(wù)正業(yè),是個神經(jīng)病。的確,這些年,村里幾乎家家都蓋起了紅瓦的新磚房,惟獨他家還是土墻房,大白天也透不進光,屋子格外幽暗。
可誰也沒想到,這個在村里瞎嗷嗷了30年的“三大嘴”竟然成了名人。而那名不見經(jīng)傳的村莊,也因為他熱鬧起來。
每天都會來很多人,有采訪的,有問候的,家門口被堵得水泄不通,甚至連他家的房頂都被踩塌了。村民們不再說他腦子有病,反而個個都夸他為村子增了光,添了彩。對此,他只有搖頭苦笑。
出名不出軌
在朱之文心里,他覺得最感激、最愧疚的人是妻子一一李玉華。
李玉華是一名普通的農(nóng)婦,她不懂音樂,更不了解音樂,但她卻支持丈夫的一切決定。為了減輕他的家庭重擔,她一邊承擔家里的農(nóng)活,一邊照顧婆婆和孩子,從無怨言。
家里最困難時,只剩下一塊四毛錢。就這點錢,還是李玉華去各家收的破涼鞋、酒瓶子、塑料袋賣來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會兒,正巧趕上朱之文牙疼。沒錢看病的他只能含涼冰鎮(zhèn)痛,可涼水怎能鎮(zhèn)得住呢,他疼得在屋里嗷嗷叫,李玉華心疼他,第二天就到鎮(zhèn)上把頭發(fā)剪了,賣了200多元錢,她把200多元錢和家里僅有的一塊四毛錢遞給他,說:“先把牙看看吧?!彼舆^錢,望著妻子只剩一寸長的短發(fā),心酸不已,他扭過頭,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
都說夫妻只能共患難,不能共榮華,這不,剛混出點名堂的朱之文就開始鬧流言蜚語了。
今年5月,網(wǎng)上流傳朱之文和李玉華離婚了,對此,朱之文很氣憤,他說:“就憑她當年對我的好,我就不能昧著良心干這干啊!我出名不出軌?!?/p>
說到家,朱之文低下了頭,沉默半晌才說:“我的家已‘四分五裂’了?!币驗檠莩?,他很少回家,李玉華一人在家種地看房子,只在需要她和他一起做節(jié)目時,兩人才能聚到一塊,而兒子和女兒又在單縣一個私立學校上學,很少回家?!安怀雒?,雖然過得窮,但是一家人很團結(jié),現(xiàn)在有名了,一家人幾個月都見不上一面。”朱之文很懷念以前的生活。
他已記不清是哪一年,卻清晰地記得李玉華在新疆采完棉花回來的那一夜。
那天,她給他打電話,說要回來了,他激動得一夜沒睡,一大早就跑去車站接她。一見面,媳婦就問:“你怎么瘦了?”他看著媳婦憨憨地笑。媳婦從褲兜里拿出葡萄干給他吃,雖然為了省錢,買的是最不好的葡萄干,但他心里很暖。說起當初的情景,朱之文淚流滿面:“有錢了,卻不代表我能過上好日子?!?/p>
玩不轉(zhuǎn)的娛樂圈
如今的朱之文很忙,不是在演出就是在接受訪談,或是在一個城市趕往另一個城市的路上。
2012年7月15日,朱之文參加了央視貴州銅仁七天樂活動。在現(xiàn)場互動時,他一度頭暈摔倒在地,但敬業(yè)的他硬是爬起來堅持演到節(jié)目結(jié)束,才被送往醫(yī)院,好在只是感冒發(fā)燒并無大礙。
7月16日,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青島參加晚上的演出。
記者見到他時,他剛于7月17日上午乘高鐵回到北京,參加《我要上幫免》的錄制。
采訪被安排在錄制的間隙,由于還在生病,他一面打著吊針,一面跟記者聊天。他說他出名前連藥都沒吃過,可現(xiàn)在又是脂肪肝,又是血壓高,“主要是休息和吃飯沒規(guī)律,一沒規(guī)律就上火,一上火就牙疼,一牙疼就不吃飯,然后身體就垮了?!背聊腠懰謸u頭道:“哎,還不如不出名呢!不出名,就不做節(jié)目了,也不會生病,就算生病,在家里媳婦燒個湯,找個大夫看看,說說話,多好啊。”他自我調(diào)侃:“名是出了,可也付出了健康的代價?!?/p>
因為健康原因,他曾在今年4月時說想退出娛樂圈,話一出,卻引來一片質(zhì)疑。有人說他炒作,有人說他不知足,更有粉絲打電話威脅他,如果他退出就跳樓……這些,讓才在娛樂圈混了一年多的朱之文恐懼、無奈、害怕、擔憂?!皧蕵啡Σ⒉皇峭馊肟瓷先サ哪敲垂怩r,在我看來,是個苦活。”農(nóng)民出身的他,似乎尚未玩轉(zhuǎn)娛樂圈。而在看似光鮮的背后,他卻被疾病、孤寂、迷茫、困惑纏繞。所以,成名以來的這一年,他甚少回家,就算回家,在家也待不過兩天。“一回家,就會來好多人。有借錢的,有求幫忙打官司的,甚至有人托我去美國幫他買綿羊的?!敝熘臒o奈地嘆息道。
其實,許多草根明星出名后都搬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脫離了當初的人和事。但朱之文卻沒簽約任何公司,也不要經(jīng)紀人,一切演出由他自己來接,身邊只跟著他的一個鄰居幫他打點,他說他喜歡農(nóng)村,家里的地還種著,那是他沮祖輩輩生活的地方?;蛟S,在心底依然想擁有一片純樸的凈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