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簡介:
她自異界穿越而來,生平無甚大志,唯求三蟲一體過一生。
啥?不知道啥叫三蟲一體?
咳,乃集睡蟲、懶蟲、米蟲于一身是也!
啥?嫁個少年癡呆癥患者?
咳,只要無礙于她實現(xiàn)上述終極人生目標(biāo),無所謂啦。
啥?生個大胖小子?
咳,傳宗接代人之常情……
……可這送子觀音接二連三來光臨是咋回事啊?!
正文:
第一章 親事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左三拳右三拳,脖子扭扭屁屁扭扭,早睡早起咱們來做運動。
“小姐這是……?”新來的丫鬟被賜名叫襲人,許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晨練方式,兩只并不大的眼睛瞪得銅鈴如一般大小,呆呆地看著她的新主子對著一棵瘦小的樹搖頭擺腚做出各種詭異的姿勢,內(nèi)心的驚詫與震撼實非言語能夠形容。
“新來的?”妙人將隨風(fēng)飄過來的葉子掃攏成一堆,示意襲人將旁邊的篾筐遞給她,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小姐昨兒個睡覺抻著了,眼下正舒展筋骨呢!”
襲人無語凝噎,她還以為小姐跟這棵樹有不共戴天之仇呢。
“呼,舒服了。”燕鴻終于停止對樹的摧殘,雙手叉腰扭了幾扭,總算腰不酸了背不疼了腿腳也有勁了,心情十分好。
“小姐,今兒讀哪本書?”妙人裊裊婷婷地走過去,一邊將手里的絹帕遞給燕鴻擦汗,一邊輕聲問道。
“《三國志》吧?!毖帏櫷犷^想了想,選了本比較有趣的,省得一會兒又聽得睡著了。
襲人好奇地看著燕鴻走到一旁的樹蔭處,躺到了一把形似軟榻的搖椅上面,妙人變戲法似的從廣袖中掏出一本線裝書,熟練地翻到其中一頁,然后清了清嗓子,開口念道:“今天接著說曹操逃離華容道……”
襲人這才明白,所謂讀書,就是丫頭在一旁念著,小姐她好整以暇地避著日頭吹著涼風(fēng)歪在椅子上聽著。
真是,好享受啊。
“妙人姐姐,為什么咱院子要叫三蟲苑啊?”襲人趁著燕鴻再度被曹操成功催眠之際,終于鼓起勇氣問出了這個自打分過來這院子就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
“這是咱小姐的人生理想。”妙人瞟了一眼這個新來的問題寶寶,臉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也小,看起來呆呆的,咳,看來還得她罩著,免得被飛云閣的人欺負(fù)。
“啊?小姐的理想……是做蟲子?。俊币u人下意識地搓了搓手臂,仿佛那毛茸茸軟綿綿的小東西已經(jīng)在上面爬似的,感覺有點兒惡心。
“這話讓你一說怎么這么瘆人呢?”妙人沒好氣地白了襲人一眼,“咱小姐的理想啊,就是過一種集‘睡蟲、懶蟲、米蟲’為一體的悠閑生活,才不是你說的惡心的蟲子呢。”
“哦?!北唤逃?xùn)的襲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其實壓根兒沒聽懂。不過在妙人一副“朽木可雕也”表情的鼓勵下,她決定繼續(xù)深入了解新主子的性情。
“妙人姐姐,小姐好像不怎么喜歡出門哦?”她都進(jìn)府七八天了,愣是沒見小姐出過自己的院門兒。
“呃,咱們小姐比較文靜?!泵钊苏f出來之后自己都覺得沒什么底氣。此時睡得正香的燕鴻翻了個身,嘴里還不住嘟嘟囔囔:“我家的表叔數(shù)不清……”
妙人看著一臉懷疑的襲人,心里悲憤莫名:小姐,為什么我每次想給你建立點形象的時候,你總是這么迫不及待地打破它呢?!
燕鴻一直睡到近午時才醒,一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幾個丫頭堆在一起交頭接耳。她八卦之心頓起,躡手躡腳地藏到旁邊的假山后,意欲偷聽她們在說些什么。
一聽不得了了,燕府好事將近哪。
“鎮(zhèn)國公府來提親?”娃娃臉的可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驚道。
鎮(zhèn)國公府?燕鴻皺皺眉頭,敲了敲睡得有些木木的腦袋瓜,好半天才想起來,原來是她們夷陵州勢力最大,名頭最響的豪門世家啊,傳說中打個噴嚏,整個夷陵都要抖三抖的超級大戶。
“哇,鎮(zhèn)國公東方府上啊,那可是真正的世家大族,人家可是開國元勛,實打?qū)嵉挠脩?zhàn)功換來這世襲罔替的爵位,更別說鎮(zhèn)國公家的大公子現(xiàn)在還是一方守將鎮(zhèn)守著邊關(guān)要塞呢,光是那府上養(yǎng)著的三千精兵,就足以傲視咱夷陵了!”瓜子臉兒、身材高挑的伊人一臉與有榮焉的表情,自從三年前鎮(zhèn)國公家的大公子?xùn)|方玉被封為震遠(yuǎn)將軍,披著皇帝親賜的戰(zhàn)袍從家鄉(xiāng)出發(fā)鎮(zhèn)守邊關(guān),混在送行人群中的她驚鴻一瞥,即刻便對長身玉立威風(fēng)凜凜的大將軍一見鐘情、念念不忘了。咳,雖說她只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丫頭,但也有相思的權(quán)利嘛!
“伊人姐你懂得好多哦!”眾丫頭紛紛拜服,伊人更加揚揚自得。
“對了,他們求的是哪位小姐啊?”
也難怪襲人這么問,畢竟府上待嫁之齡的小姐可有三位。
“不管是哪位,肯定不會是我?!毖帏櫚底愿拐u。
“聽官媒說求的是嫡出的小姐,并未特別指定名諱?!睅淼谝皇窒⒌募讶肆昧肆貌惶犜挼膭⒑?,只看她臉上經(jīng)年不變的淡定表情,任誰也想不到她才是眾丫頭中的八卦之王。
“哎呀,咱們府上嫡出的小姐可不止一位……”可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伊人氣急打斷,“你胡說什么呢?飛云閣那位算什么,一個二房出的,還想排到咱們小姐前面去,想得倒美?!?/p>
“伊人你小聲點兒。”妙人趕緊捂住伊人的嘴,謹(jǐn)慎地四下瞧了瞧,這才放開,“這話可不能讓其他院里的人聽見,不然咱們受罰事小,連累了小姐可就是罪過了。小姐如今的狀況已經(jīng)夠讓人憂心的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錯?!?/p>
伊人撅了撅嘴,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她心里卻是極度氣憤。小姐待人親厚,從不打罵下人,有好的東西也一貫與她們分享,但凡在小姐屋里伺候的,沒有一個不念著她的好兒的,就是那新進(jìn)的小丫頭婆子們,哪個說起小姐來不豎大拇指的?
再說她說的也是實話。想當(dāng)年夫人在世時,對二房就多有容忍,小姐也是個不愛爭的性子,任憑好的東西全讓二房母女搶了去,好在小姐還有個嫡女的身份,二房不得不顧忌些許。
自打小姐十歲那年,夫人因病去世,二房就處心積慮想要扶正,老爺是個糊涂性子,居然真讓二房得逞了。這下可好,原本庶出的現(xiàn)下也成了嫡出,明奪暗搶的更是不在話下了。小姐還偏偏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慣得二房如今越來越囂張,把小姐欺壓得連商戶出身的三房都不如。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小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領(lǐng)悟到這個道理啊,急死她了。
燕鴻在假山后聽著丫頭們?yōu)樽约捍虮Р黄?,一時若有所思。
出身書香世家的娘親生性清冷淡泊,唯喜琴棋書畫,不愛內(nèi)院爭斗,在世的時候就不怎么討父親喜歡。她雖為嫡長女,卻繼承了娘親那不討好的性子,所以并不受寵。
娘親去世之后,父親對她更為冷淡,尤其在父親將二娘升為正房之后,更是對她不聞不問,二娘及其所出的女兒燕云占據(jù)了父親的全部心思,她這個正經(jīng)的嫡長女算是成了擺設(shè),在她爹心中,怕是三房所出的女兒喜娘都比她有分量。
好在她對父愛并不憧憬,對于二娘那并不真誠的母愛更是唯恐避之不及,每日除了去上房請安也就是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樂得輕松自在做個米蟲。
想必娘親在天之靈,也唯愿她過得好,所謂嫡庶之爭,便由它去吧。
“老爺雖為進(jìn)士,但相比而言門第仍是差了些,堂堂鎮(zhèn)國公府,為什么要來咱們府上提親???”可人搔搔頭,問到點子上。
“聽說鎮(zhèn)國公夫人去天弘寺為公子爺求姻緣,天弘寺的弘一大師親自提點了幾句,‘東風(fēng)不自擾,春眠不覺曉,月初晴方好,燕子人家繞’,你想想啊,城東姓燕的可不就咱一家嗎?不過咱小姐和二房那位恰好都是春天生的……”伊人的言語間滿是懊惱。想也知道,這種好事二房怎么可能會便宜別人?
她的玉將軍啊,從此將要被套牢……
經(jīng)伊人這么一分析,燕鴻覺得十有八九這親事會成。
這弘一法師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神棍,據(jù)說當(dāng)今天子對他對十分尊敬,地位堪比國師。他輕易不替人看相解簽,但一旦得到他指點,所求之事,幾乎沒有不成的。正因為他的存在,現(xiàn)在天弘寺儼然已有護(hù)國寺的派頭,香火之鼎盛在全國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當(dāng)和尚能當(dāng)?shù)竭@個份兒上,不容易啊。燕鴻搓著下巴感嘆。
看來二娘這陣子不會來找她麻煩了,這么好的親事落到她女兒頭上,她老人家不忙著到處得瑟,怎會有空來自己這兒調(diào)劑身心?
嗯,上次當(dāng)著父親的面故意叫了已扶正的原二房一聲“二娘”,把人得罪狠了,這才如愿被父親禁足,耳根子很是清凈了些。禁期還有一半未過呢,她就不去湊喜事的熱鬧了,嘿嘿。
彼時,燕府上房正廳。
“云兒,來來,讓娘親好好兒看看。唉,咱們家的小寶貝兒出落得真是亭亭玉立嫻靜大方,這眼看著就要當(dāng)世子夫人了,娘親還真舍不得。”燕夫人話是這么說,臉上卻是笑開了花。
“娘……親,女兒不嫁,女兒要一直陪在爹娘身邊孝順您二老。”燕云羞得臉上一片暈紅,窩進(jìn)燕夫人懷中撒嬌道。
“胡說,這女子大了總是要嫁人的,這么好的姻緣可不許你往外推?!毖嗬蠣斠荒槾刃Φ剌p斥道。
燕府老爺燕慎是進(jìn)士出身,年輕時曾是名動夷陵的俊彥才子,如今雖然年逾不惑,卻另有一番成熟儒雅的文士風(fēng)范,至今仍有不少人家想要把女兒送與燕慎為妾。
此次鎮(zhèn)國公府前來提親,求燕府嫡女,燕老爺、燕夫人壓根兒沒想起來燕府最名正言順的嫡女燕鴻,直接默認(rèn)了二女兒燕云才是對方所求良配。
“爹……”燕云拖長了聲調(diào)嬌嗔,引得燕慎憐心大起,捻須大笑起來。
“老爺,您就別逗云兒了,您沒看咱女兒是害羞了嗎?”閨名楓娘的燕夫人十分了解女兒家的心思,笑瞇瞇地為女兒解圍。
燕云偷偷抬眼輕瞅案上朱漆托盤里的灰色禽鳥,心中滿是歡喜?;已隳?!
納采時以雁為憑乃是古禮,尋常人家多以木雕雁代替,顯赫人家頂多也是用玉雁,像鎮(zhèn)國公府能擒得生雁前來求親,既代表了公府的尊貴身份,亦彰顯了對燕府求親的誠意。
鎮(zhèn)國公家的世子夫人呢,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能嫁得如此風(fēng)光的人家。
第二章 生米
“喜兒給爹、娘、二姐姐道喜了?!毖嗉胰渴龅呐畠洪|名喜兒,排行第三,故又被稱三娘。此刻她正對著案幾兩側(cè)的燕老爺和燕夫人盈盈福身道賀,燕夫人得了佳婿高興至極,并未像平時那樣為難與她,笑道:“三娘免禮?!?/p>
“咱們燕府的女兒中,二姐姐最是出眾,如今得此姻緣,乃是命中注定,爹娘真應(yīng)該好生慶賀才是?!毕矁浩綍r為人最會察顏觀色,如今見兩老樂得見縫不見眼,哪會不揀好話說。
“三娘所說甚是,甚是?!毖嗬蠣旑h首笑道,“來呀,吩咐下去,闔府上下,按例看賞?!?/p>
“謝老爺夫人,謝二小姐?!毕氯藗兡樕系南矐c感激映在燕云眼中,讓她心底更是得意非常。
“爹、娘、姐姐,世子爺現(xiàn)如今還在邊關(guān)呢,那姐姐的婚期……”喜兒有些遲疑地問道。
“說得也是啊,這世子爺還在邊關(guān)打仗,也沒聽說他要回來成親啊……”經(jīng)喜兒這么一提醒,眾人才從狂喜中恢復(fù)過來。
這問題是得弄清楚,鎮(zhèn)國公可有兩位公子,這拖延婚期事小,世子名號可事關(guān)重大。
“都怪你,一聽鎮(zhèn)國公府的名號,就慌不忙地點頭應(yīng)了,害得我這么重要的問題都忘記問了。”身為燕府一家之主,燕慎堅決不會承認(rèn)自己有錯。
“我……我也是太高興了嘛……反正三天后問名,到時候老爺再問也不遲嘛?!毖喾蛉宋剜恋?。
燕老爺一聽也是,這才又高興起來。心里尋思著,左右應(yīng)該也差不到哪兒去,二公子乃東宮太子侍讀,論起前途來,也不比世子爺差。這些婦人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只看到世子名號,沒看到太子可是將來的皇帝,那太子的侍讀,將來還不是朝中的肱股大臣?!
而燕云的心情也隨著眾人的討論一起一伏,待聽到三天后行問名之禮,才放下心來。
三天后,燕府。
鎮(zhèn)國公府遣媒人前來詢問女方的生辰八字,燕老爺趁機問了欲結(jié)親的是哪位公子。
這一問不得了,燕老爺當(dāng)場就變了臉色。勉強托詞身體不適將媒人應(yīng)付走,燕老爺這才敢將脾氣發(fā)出來,一掌拍在案幾上,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什么?提親的是三公子?”燕夫人聽聞此噩耗,當(dāng)下身形一頓,跌坐在椅上。
“娘親,鎮(zhèn)國公不是只有兩位公子嗎?怎么這會兒又有個三公子?”燕云自打聽父親分析了鎮(zhèn)國公府二位公子的似錦前程之后,對這門親事的向往之情只增不減。大公子也好二公子也好,她嫁過去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至于到底是嫁哪一個,最終也會殊途同歸。
可如今又生出變故……這,這三公子是何方神圣?
“這件事整個夷陵州也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畢竟涉及公府私隱,外人不足道?!毖嗬蠣?shù)臐撆_詞是,公府勢力擺在這兒,哪個不怕死的敢亂嚼舌頭?!
只是如今涉及到自家女兒的一生,他遲疑片刻便娓娓道來:“公爺夫人生了世子之后,隔了幾年又有了喜訊,生下一對孿生麟兒。只是這孿生子中,晚一刻鐘出生的三公子竟異于常嬰。”
“初生嬰兒皆會啼哭,他偏生不哭不鬧,直到三歲,仍不曾開口說話,平日里反應(yīng)也是緩慢遲頓,不喜理會人。據(jù)說當(dāng)年皇上還親賜數(shù)位御醫(yī)前來為三公子診治,卻束手無策?!?/p>
“這三公子雖說天生低智,卻是福澤深厚,他長到五歲時,竟得到偶然云游至夷陵的得道高僧弘一大師的青睞,大師便將三公子帶到天弘寺親自教養(yǎng)。因三公子一直深居佛堂,公府對這位命途多舛的公子也是諱莫如深,是以世人皆以為公府只有兩位公子?!?/p>
燕老爺頓了頓,又繼續(xù)道:“如今三公子回府,公府又得弘一大師指點,公爺夫人堅信燕家女能讓三公子病情好轉(zhuǎn),這才不顧門第之見,特意上咱家來提親……傳聞公爺夫人對這個幼子既愧疚又疼愛,想來對咱們云兒誓在必得……”
燕云馬上反應(yīng)過來,尖叫道:“爹,女兒死也不會嫁給一個傻子!”
“說得對,老爺,鎮(zhèn)國公家世再顯赫,咱們云兒也不能嫁給一個……一個癡呆……”后面的話在燕老爺嚴(yán)厲的注視下吞了下去。
“這話咱們?nèi)寺犃司退懔耍胁豢赏鈧?,否則會引來滔天大禍!公府是咱們得罪得起的嗎?切記不可再胡言亂語?!毖嗬蠣?shù)吐暫浅獾馈?/p>
“爹,難道您就忍心女兒嫁給那樣一個人嗎?女兒這一生,豈不盡毀?”燕云低聲痛哭,淚如雨下,看得燕老爺既心疼又不忍。
“乖女兒,你別急,爹正派人打聽消息呢,也許,也許那三公子的病已經(jīng)治好了呢?!”燕老爺這話說得也沒有把握。
“老爺,先不說這三公子治好沒治好,他一繼承不了爵位,二也無甚功名在身,咱女兒嫁過去,可是什么也落不到啊。”燕夫人到這會兒了算盤仍是打得噼啪響。
“這……”
“爹,如果您執(zhí)意讓女兒嫁,女兒、女兒還不如一頭撞死?!毖嘣屏滔潞菰捑屯慌缘陌附巧献?。
“哎呀,寶貝兒你這是干嗎?你這不是要了娘的命嗎?”燕夫人一把抱住女兒的身子,母女倆抱頭痛哭。
“哎呀,你們這是干什么?我也不想讓女兒嫁過去,可是這親都議了,如今若要反悔,這公府那邊兒,可如何交代??!”燕老爺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注意,急得一頭汗。
退親是肯定不行的,國公府可不是隨便就能說不的地方。何況事先還收了人家的灰雁。
“都怪你,事先也不問清楚是哪個公子求親,糊里糊涂就把女兒搭了進(jìn)去……我苦命的女兒啊……”
“哎呀,我這不是在想辦法嗎?你別哭了,哭得我的頭都大了?!?/p>
夫婦二人正吵著,哭得差不多的燕云靈光一閃:“爹,娘,公府求的是燕府嫡女,這嫡女可不止我一個啊……”
“你是說……鴻兒?”
第二天,公府再度派人來問名,燕老爺很爽快地將生辰八字交了上去。
待得七日后,公府前來行“納吉”之禮,男女雙方八字相合,是為吉兆。待得納徽之日,公府備了豐厚的禮物前來下聘,燕鴻還徑自窩在她那小院子里逍遙自在,絲毫不知自己即將嫁為人婦。
燕府緊鑼密鼓地準(zhǔn)備辦喜事,燕夫人收聘禮收得嘴都合不攏了??刹皇?,送出去一個看不順眼的拖油瓶,得回來數(shù)之不盡的金銀財寶啊,這親事,真是一本萬利。
只有三蟲院御用包打聽佳人姑娘察覺到了蛛絲馬跡,但那已是“請期”之后了,名份已定,迎親的日子就定在一個月后的吉日,燕鴻連絲毫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小姐,您怎么一點兒也不著急呢?這、這一個月后您就得嫁了?!币寥俗源虻弥@個消息,嘴上的火氣泡就此起彼伏,一是被老爺和夫人的不公給氣的,二是被自家小姐的不爭不抗給郁悶的。
“今天這酸梅湯不錯,誰做的?”燕鴻瞇縫著眼細(xì)品了一口,又瞇縫著品了第二口,接下來還準(zhǔn)備喝第三口。
“小姐?。?!”護(hù)主心切的伊人跳腳了。
“伊人,你別急,小姐也許自有主張?!毕啾戎?,妙人就顯得很淡定。
只是燕鴻下一句話讓她也淡定不下去了。
只聽她家大小姐不慌不忙、慢條絲理地來了一句:“現(xiàn)在你們幫我繡嫁衣應(yīng)該還來得及吧?”
妙人吐血三尺,伊人風(fēng)中獨立,小姐她自顧自地品著酸梅湯,順便感嘆著:“今天天氣不錯,風(fēng)和日麗的?!?/p>
妙人、伊人、可人、佳人四人哀怨地趕制著嫁衣,襲人一頭霧水地繡著蓋頭,燕鴻在軟榻上笑瞇瞇地欣賞著三蟲院五朵金花的手藝。
“小姐,您真的愿意嫁給,嫁給那樣一個人嗎?”妙人氣哼哼地戳著嫁衣上快成形的鴛鴦,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通。
“小妙妙,就算我今日不嫁,你覺得我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燕鴻湊過頭去看襲人繡好的百合,適時夸贊一句,“手藝不錯?!笨涞靡u人戳得更帶勁了。
“這……女子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早嫁晚嫁都得嫁,何不順了爹的意思,免去燕府的災(zāi)難。”燕鴻說得云淡風(fēng)輕。好歹燕府也養(yǎng)了她十六年,與其等著二娘日后算計她,還不如就依了這回,好歹嫁過去的人家門第尊貴,家境雄厚,估計二娘日后也翻不起什么浪來。
至于所嫁是否良人,她倒并不太在意。見慣了這個時代男人的薄幸,對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美好愿望,她早已學(xué)會不去奢求。
所以,嫁誰都一樣。
何況,這傳說中的癡人三公子,也未必如世人所認(rèn)為得那般差。
癡人有癡人的過人之處。
“可是,可是老爺夫人這般算計您,您就甘心嗎?”可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這個嘛,指不定他們?nèi)蘸筮€后悔呢。再說,你覺得你家小姐這樣的樣貌才情,嫁過去會受委屈嗎?”燕鴻為了安丫頭們的心,干脆老王賣瓜,自賣自夸起來。
“小姐,人家說正經(jīng)的?!笨扇艘蔡_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們是擔(dān)心我。你們想想,我嫁過去,就是公府的三少奶奶,公府總不至于虧待我吧?嫁過去后,日后再也不必與二娘針鋒相對,能少受多少氣呀。聽起來,這三公子生性呃……那個單純,想必能與我‘相敬如賓’,而且公爺和夫人十分心疼三公子,料想也不會待我太差,三公子又沒有繼承家業(yè)的壓力,我嫁過去正好繼續(xù)當(dāng)米蟲,何樂而不為?”燕鴻越說越覺得這門親事不錯,很劃算。
“小姐說得也有道理?!笔熘约倚〗闶鞘裁吹滦械囊寥松钜詾槿?。
“可是,可是那人畢竟是個……”傻子啊。她如花似玉的小姐嫁過去,怎么著都委屈了。
“我爹倒是一表人材,可算良人?”燕鴻淡淡地反問道。
可人沉默了。小姐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對于老爺?shù)腻e待,夫人的早逝,也未必不怨吧。
“小姐,既已如此,婢子們只有一個要求?!币恢辈辉l(fā)言的佳人突然開口說道。
“什么要求?”燕鴻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個平日里最為不茍言笑的丫頭。
“請帶婢子幾人陪嫁?!奔讶嗽捯魟偮?,就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贊同,小姐平日里習(xí)慣了她們伺候,哪里離得開她們幾個?
襲人悲憤不已,為啥獨獨忽略她?慌忙舉起手來:“小姐,小姐,還有我還有我?!?/p>
燕鴻深深地看了幾個丫頭一眼,嫣然一笑:“那是自然?!?/p>
第三章 熟飯
燕老爺再不喜歡這個大女兒,畢竟對她有愧在先,所以對于燕鴻要求五朵金花陪嫁,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六月十八,迎親之日。
府內(nèi)自是一派忙碌,不必細(xì)表,單說喜房中待嫁的新嫁娘——燕府嫡長女燕鴻大小姐,此時正鬼頭鬼腦地胡吃海塞。
其實也不能怪她,一大早她還在做夢,就被叫起來又是換衣又是上妝,凈面渥發(fā),剔眉修甲地折騰到現(xiàn)在,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直叫。
好不容易等喜婆們折騰完了,她沖著妙人使了一下眼色,妙人會意地將喜婆們支了出去,另讓襲人在門口放哨,佳人則拿出早就藏好的糕餅點心解救自家主子。
“佳人,還是你們知道我的心意。”燕鴻一邊抓緊時間吃,一邊還不忘給予丫頭們及時的鼓勵。
“小姐你抓緊時間多吃點兒吧,一會兒恐怕直到晚上都不能吃東西了。”伊人麻利地檢查著還有沒收拾好的地方,不時插一句嘴。
唉,嫁人是個體力活兒啊。燕鴻邊吃邊想,還好丫頭們心疼她,愿意幫她偷渡糧食,不然她還沒嫁過去,恐怕先餓暈過去了。
水是不敢喝了,怕路上內(nèi)急,那可就糗大了。
天大亮的時候,丫頭們收拾干凈燕鴻吃下的糕屑餅渣,剛補好妝,就聽到外面嘹亮的一聲兒:“吉時已到,新娘出閣?!?/p>
出得院門,燕夫人假意哭了幾聲,燕鴻早有準(zhǔn)備,拿出擠了洋蔥汁的帕子在眼角擦了幾下,頓時淚如泉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與燕夫人感情有多深厚呢??吹貌恢榈囊u人目瞪口呆。
呼,總算是出了這個家門了,自娘親去世,燕鴻對這里已沒有絲毫留戀。無掛念之人,何處不為家?
“一拜天地!”
從蓋頭下窺得這拜堂之人進(jìn)退有據(jù),沒有傳說中那么傻嘛。這么說她賺到了?不知道二娘得知后會不會氣得吐血。
“二拜高堂!”
剛剛遞過紅綢的大手,手指干凈而修長,看來衛(wèi)生習(xí)慣良好。
“夫妻對拜!”
嗯嗯嗯,行動力也不弱嘛,至少她想像中頭與頭的激烈碰撞并未發(fā)生。
“禮成,送入洞房!”
牽著一頭紅緞,跟著那人的腳步,燕鴻嫻靜地離堂。
“小姐。”妙人扶著燕鴻,趁機在她耳旁快速低語了一句,“姑爺很俊?!?/p>
短短四句,引得燕鴻眉彎嘴翹。能不樂嗎?沒想到能嫁個帥哥,賺大發(fā)了。
新郎在前穩(wěn)穩(wěn)走著,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喜娘丫鬟們都退下了,喜房里靜悄悄的。
燕鴻老老實實地在床上端坐了一刻鐘左右,發(fā)現(xiàn)四周仍然沒有任何動靜。小范圍地動了動腳,沒聲;試著抬了抬手,仍是沒聲。
好吧,那她就大膽地上了。
撩起蓋頭的一角,大眼靈活地勘察了下四周,很好,沒有人。
刺溜一下躥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牛飲而盡。差點兒沒被渴死,從早上吃了那些干巴巴的糕餅后直到現(xiàn)在,她滴水未盡,渴得她恨不能咬破口腔內(nèi)壁喝點血水。
這會兒她總算是體會到了干涸幾個月的農(nóng)田一朝得到灌溉的感覺了,幸福得不得了。
按理說她嫁的這個相公應(yīng)該不存在應(yīng)酬問題,怎么這會兒還不回新房?
燕鴻一手撩著蓋頭一角,一手托著下巴思來忖去,腳下也不忘踱著八爺步繞著新房走圈圈???,正襟危坐了一整天,也該放松放松了,都快腰酸背痛腿抽筋了!
轉(zhuǎn)了一圈沒啥心得,只好轉(zhuǎn)身繼續(xù)面向大床,等待良人歸來。
嗬,一回頭嚇了她一大跳,喜床西側(cè)的繡屏一角,突然冒出來個大紅屁股。
“你,你是人是鬼?”燕鴻輕喝道。之所以不敢大聲,是怕引來一些相關(guān)人士和不相關(guān)人士,到時候鬼沒趕跑,她可能還會聲名掃地。
大紅屁股一動不動。
難道她看花眼了?揉揉眼睛,還在嘛。
燕鴻壯著膽子,躡手躡腳地轉(zhuǎn)到大紅繡屏的另一側(cè),深吸一口氣,再定了定神,這才敢探頭望過去。
外著紅錦袍內(nèi)著紅里衫,頭帶雙花紅帽胸纏大紅綢花,經(jīng)鑒定,此人應(yīng)該是她的新科相公——東方萌是也!
他撅著個腚一動不動地蹲在這里干嗎呢?
燕鴻實在有些無聊,所以她也湊過去蹲了下來,想看看他究竟盯什么盯得如此全神貫注、一絲不茍。
可是地上什么也沒有。
“嗨!”燕鴻沖著他面前揮了揮手。
沒反應(yīng)。
“東方萌,東方萌,東方,萌萌,小萌子,阿萌……”換了十多種稱呼,少爺他依舊不動如山。
燕鴻簡直要五體投地了,這是多么堅強的自控能力?。√瞬黄鹆?!
難怪她剛才這么大動靜都沒察覺到屋中有人。
蹲累了,未來合作伙伴又不答理她,燕鴻只好起身去拖了個墊子過來,然后坐在墊子上等著少爺他的下一步動作。
等啊等,等啊等,等得她都快睡著了,東方萌還是一動不動地繼續(xù)扮演沉思者。燕鴻幾乎要懷疑眼前這人只是一座高仿真度的蠟像了。
就在此時,東方萌終于有了下一個動作。他緩緩起身,看也不看燕鴻一眼,木然地走到大床前,直勾勾地,面向大床,一動不動。
燕鴻跟在他屁股后邊兒猜了半天他這是何用意,最后不得不單方面宣告失敗。
咳,夜已深,也沒什么人,既然他無意做什么運動,她也該洗洗睡了。
看樣子他也不打算掀蓋頭了,燕鴻只好自己掀了蓋頭,盆中還有些涼水,洗了把臉,回頭看,他還在那兒屹然挺立。
嘆了一口氣,看來那會兒拜堂純粹是他超水平發(fā)揮。
拿著濕帕子過去幫他擦了擦臉,唉,沒事長這么高做什么,害她還得踮著腳,嗯,皮膚又白又嫩,又沒坑坑又沒痘痘。濃眉星眼,可恨,睫毛怎么可以這么長,保守估計能橫放三根火柴……
此刻他的頭微微一偏,怔怔地望著她,眼睛里滿是懵懂的光芒,似是不懂她在做什么,卻不敢動彈。
擦完臉,又給他擦了手,然后將帕子放回盆中,回來幫他脫下帽子,解下綢花,脫掉外袍,將衣服疊好放在床邊的小凳上。再回首,他卻已坐在了床上。
燕鴻訝異于他的合作,淺笑著上前幫他脫了鞋和襪子,他的腳瘦長瘦長的,倒沒什么異味。
基本上燕鴻也不指望他能自理了,反正今天晚上她就是個勞碌命,干脆好人做到底,幫少爺他又洗了腳,等她將水盆端到一旁,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躺在床上閉眼睡覺了。
倒是好伺候。
燕鴻伸伸腰,解開煩瑣的嫁衣,只著紅色內(nèi)衫,挨著他躺下睡了。
今天實在累壞了,所以她很快就睡著了。
“老爺,這媳婦兒瞧著不錯,對咱們萌兒也能耐著性子伺候。”新房窗外傳來竊竊私語,正是不放心兒子和兒媳的鎮(zhèn)國公夫人。
“弘一大師親自指點的媳婦兒哪里會有錯?這下你放心了吧?我還真怕你連洞房都要小二代勞?!辨?zhèn)國公得意地翹了翹左右兩撇胡子,對自己夫人的擔(dān)心頗不以為然。
“去,盡瞎說。雖然現(xiàn)在看著離圓房還有一段距離,但好歹也睡在了一張床上,早晚萌兒也能……”國公夫人熄了話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下期預(yù)告:經(jīng)過新婚之夜的各種折騰,燕鴻是終于熬到了第二天一早,抱著反正都是要過“三蟲一體”的日子的心情,她很愉快地接受了自己的丈夫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呆子這個事實,并且在第二天拜見公婆的時候以優(yōu)異的表現(xiàn)贏得了公婆的喜愛,然而這個時候,一個叫暖月的丫鬟卻引起了燕鴻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