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好的生活：選擇遠(yuǎn)方，風(fēng)雨兼程

《更好的生活》講述了一對墨西哥移民父子在美國洛杉磯的艱辛生活，以小見大地窺視了墨西哥非法移民這一美國社會熱點(diǎn)問題。據(jù)統(tǒng)計(jì)，美國境內(nèi)當(dāng)前有一千兩百萬左右的非法移民，其中半數(shù)以上是從美墨邊境偷渡而來的墨西哥人。這些人從事著最底層的工作，為美國提供了大量的廉價勞動力，為得到標(biāo)志著美國永久居民身份的綠卡奮斗著。可自從“9·11”事件后，美國政府出于國家安全的考慮，加強(qiáng)了美墨邊境的監(jiān)控。影片故事就發(fā)生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

影片沒有直接批判美國政府對這些墨西哥移民的態(tài)度，只是以一種冷靜的旁觀者的角度進(jìn)行描述，是非對錯則留給觀眾自己判斷。畢竟，非法移民問題至今依舊未能得到合理的解決，數(shù)以萬計(jì)的墨西哥人依然在冒著生命危險和法律制裁的風(fēng)險背井離鄉(xiāng)，奔向美國，追尋他們的“美國夢”。雖然影片以非法移民問題為背景，但導(dǎo)演更著重于表現(xiàn)的是角色個體的心路歷程。在影片中，墨西哥移民父子在異鄉(xiāng)追夢過程中爆發(fā)的情感矛盾以及父子關(guān)系的漸變和最后升華都讓觀眾唏噓和感慨。影片的巧妙之處也正在于其對非法移民問題采取了“避重就輕”的處理方式，而是著重體現(xiàn)人性本真的情感訴求——渴望溫暖的家庭，渴望更好的生活。

移民，寄人籬下之苦

這是一個名叫Carlos Galindo的墨西哥人在美國非法生活的故事。他是一個異鄉(xiāng)客、一個單身父親、一個勤勞堅(jiān)忍的男人。他嘗盡寄人籬下的辛酸，靠著微薄的收入養(yǎng)家糊口。作為一個非法移民，他在美國生存下去的唯一途徑就是不停地工作，還要時刻擔(dān)驚受怕，因?yàn)橐徊恍⌒谋蛔サ?，他就會被遣送回國，家庭就會失去?jīng)濟(jì)來源和精神支柱。

Carlos的兒子Luis正處在青春期，在一個教學(xué)環(huán)境極差的三流學(xué)校讀書，周圍很多年輕人混跡于當(dāng)?shù)啬鞲缛说暮趲椭?，甚至走上犯罪的歧途。兒子是Carlos對生活的全部寄托，也是他在美國待下去的唯一動力。他不希望兒子像他一樣，因?yàn)闆]有知識和學(xué)歷而被迫成為社會底層的窮人。他把公寓里唯一的臥室讓給兒子住，自己則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他竭盡所能地為兒子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毫無怨言?？蓛鹤铀坪醪焕斫飧赣H的苦心，一直以叛逆和冷漠的態(tài)度對待他。

Luis： Apá， I need some money.

Carlos： Again？ Why？

Luis： I need to buy some stuff for school.

Carlos： Since when do you go to school？

Luis： Every day.

Carlos： Right. How many days have you missed this year？

Luis： I don’t know. Eighteen， nineteen.

Carlos： I don’t want you to miss school no more. School’s important. It’s everything.

Luis： Sí （西班牙語，表示“對”）， professor？

Carlos： Sí， professor. You wanna end up like me？

Luis： No. Hey， so can I have the money or what？

Carlos： If you need money in this world， Luis， you need to work. Get yourself an education.

Luis： You know what？ I’m gonna jack an old lady in the street， all right？ I don’t care.

Carlos： That’s not funny. Don’t even say that. You better go to school now.

Luis： Damn！

Carlos一直教育兒子要做一個正直的人，靠勤勞工作獲得錢財(cái)，但是兒子Luis逃學(xué)和潛在的犯罪念頭讓Carlos深感擔(dān)憂。更無奈的是，造成Luis不好好讀書的原因是他沒有錢讓兒子讀一所好一些的高中，遠(yuǎn)離不良的環(huán)境。每天為工作辛苦奔忙的Carlos沒有閑暇時間與兒子獨(dú)處，這也造成了兩人之間深深的隔閡。

年少的Luis從小在美國長大，不了解自己的家鄉(xiāng)和父親的過去。他感覺自己既不是墨西哥人也不是美國人，這種尷尬的身份也使他愈加反叛。他看不起辛勤工作卻依然貧窮的父親，也恨父親為什么那么窮還要把他生下來遭受命運(yùn)的嘲弄。

Luis： Why did you have me？

Carlos： What？

Luis： Why do all these poor people have kids？ What’s the point？

Carlos： Don’t say that， mijo. Don’t say that.

Luis的疑問是全片最讓人心酸的詰問。這個看似無知卻尖銳的疑問指出了以Carlos為代表的幾乎所有墨西哥非法移民的傷痛以及他們在美國所處的窘境：得不到合法的“身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家”，工作只是臨時的，隨時可能會失去。諸如Luis這樣年輕的墨西哥裔后代也幾乎與父輩走著同樣的道路：要么擔(dān)驚受怕地過著非法的生活；要么為了有“尊嚴(yán)”地生活而混入黑幫，最終難逃牢獄之災(zāi)；要么回到家鄉(xiāng)，繼續(xù)忍受貧窮。美國這個“天堂”的一切繁華與自己全然無關(guān)。周遭的一切，哪怕是一盞街燈，都在不停地提醒著這些異鄉(xiāng)客：你不屬于這里，你永遠(yuǎn)不屬于這里。這種痛楚已經(jīng)滲入了大部分墨西哥移民的心中。

所以，面對兒子讓人心碎的詰問，Carlos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有隱藏起內(nèi)心的無助感，用堅(jiān)決的口吻告訴兒子：不可以這樣說，要尊重自己的生命和過去，不能忘記自己的根。

這個墨西哥男人在美國非法生活的窘境逐一展現(xiàn)在觀眾面前。兒子的反叛讓他無奈，而即將失去工作的困境讓他更加無助。Carlos一直受雇于一個墨西哥同鄉(xiāng)，做的是為富人修剪花園的工作。如今同鄉(xiāng)要回老家做農(nóng)場主，打算賣掉工作用的卡車和工具。這就意味著Carlos要么買下卡車和工具，自己繼續(xù)找人干活，要么另謀出路?？缮钷讚?jù)的Carlos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錢買車，無奈之下，他只有向同在美國并且已成為美國公民的妹妹Anita借錢。妹妹瞞著吝嗇的丈夫把自己的存款全部給了Carlos，這讓他倍感安慰。

Carlos： What’s goin’ on？ Humberto （Anita的丈夫） said yes？

Anita： I didn’t ask him.

Carlos： You didn’t ask him？

Anita： He would have said no.

Carlos： Where did you get the money？

Anita： Since Linda （Anita的女兒） was born， we’ve saved some money every month from his check. So if one of us is sick， or gets laid off， we’d have money for whatever happened. The account is in my name. He never reads the statements.

Carlos： I can’t. I’m sorry.

Anita： Yes， you can.

Carlos： If something happens ...

Anita： It won’t.

Carlos： But you don’t understand. If I get in an accident， or arrested， or anything ...

Anita： Carlos. I understand everything. Buy the truck. And if you do well， like you say， everything’s gonna change. That’s why we came here， right？

Carlos： Right.

好在面對生活的窘境，Carlos并不是孤身一人。正是親人的鼓勵和支持讓他有勇氣在叛逆的兒子面前做一個堅(jiān)忍的父親，在艱辛的異鄉(xiāng)生活中勇敢地堅(jiān)持下來。正如Carlos的妹妹Anita所說，既然千辛萬苦來到了這里，就應(yīng)該努力生存下來，為了更好的生活，一定不要放棄，一定要懷有希望。這也是為什么Carlos后來即使面對更加窘迫的遭遇時，依然不放棄自己追尋“美國夢”的決心。

夢想，總難照進(jìn)現(xiàn)實(shí)

Carlos用妹妹的錢買下了工作要用的卡車和工具，生活再次展露了一線生機(jī)，他內(nèi)心的信念更加堅(jiān)定了。他要用這輛卡車賺更多的錢，或許還能干出一番事業(yè)。他發(fā)誓一定要讓兒子讀更好的學(xué)校，住更好的房子，過更好的生活。

Carlos： Listen， mijo. I’m gonna make somethin’ out of this business. I’ll make it grow into somethin’ big. So we could move out of here and get you in a better school. And I’m not gonna work Sundays no more. We can do things， spend time together， if you want， you know？

Luis： I’m really tired， Apá. I’m just gonna go to bed.

這是Carlos第一次對兒子談起自己的“美國夢”，因?yàn)樗睦锎蟮种纼鹤拥臒┰暾且驗(yàn)檠巯碌呢毟F。這是一個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多么微不足道的夢，甚至都談不上是夢想。只要有一處好一點(diǎn)的住所，只要兒子能上一所好一點(diǎn)的學(xué)校，只要能有閑暇和兒子一起過周末……這些大多數(shù)美國人都擁有的基本生活條件，卻是Carlos夢寐以求的。他從未奢望自己成為有錢人，他想要的只是在活著的基礎(chǔ)上，活得更有尊嚴(yán)些。這就是他的“美國夢”。

像大部分勵志電影一樣，故事進(jìn)行到這里，Carlos應(yīng)該開著他的卡車，慢慢地開啟一番事業(yè)，雇傭同胞一起工作，賺比以前多幾倍的錢，和兒子過上更好的生活……可這部電影講述的不是美好的童話，而是殘酷的現(xiàn)實(shí)。Carlos開著他的卡車滿懷希望地去迎接新生活，卻又一次遭遇命運(yùn)的戲弄：車第一天就被和他一起工作的墨西哥同胞偷了。

來之不易的希望破滅了，Carlos再也無力掩飾內(nèi)心的無助，失魂落魄地醉倒在家中那個小小的廉價沙發(fā)里。閉上眼睛，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他每日工作爬樹登高時眺望的美好的城市遠(yuǎn)景。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成為這個城市的一員，希望家人能在這里落地生根……可隨著卡車被偷，這一片五彩斑斕的圖景驟然變得暗淡無光。

Luis： What are you doing out here， man？ What happened？ Did you get in a fight？ Are you drunk？

Carlos： Took it.

Luis： Where are your tools？

Carlos： They stole it.

Luis： They stole the tools？

Carlos： The truck.

Luis： They jacked the truck？ Papá， what happened？

Carlos： The truck， they took it.

Luis： Who stole the truck？

Carlos： I gotta find him. I gotta find him.

Luis： Papá， you calm down.

Carlos： Gotta find him. Gotta find him. I have to find the truck！ If I don’t get it back， I’m just ...

Luis： Are you gonna be okay？

父親的痛苦讓Luis深受觸動，他第一次看到父親如此無助、憔悴和狼狽。此時他才真正明白父親為了自己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而他此前卻對這一切毫不在意，甚至與父親對抗。想到這里，Luis后悔莫及。他暗自下定決心，要和父親一起追回那輛承載著他們“美國夢”的舊卡車。

偷走卡車的人叫Santiago，曾和Carlos一起在街角等待工作，當(dāng)時Santiago友好地分給Carlos半塊餅，令Carlos感動異常。于是，Carlos記住了Santiago的善良。他買下卡車后，就在一群墨西哥勞工里選中了Santiago與他一起工作，卻不曾想到Santiago會趁他不備將卡車偷走。

Carlos與Luis來到當(dāng)初與Santiago相識的街角，通過另一個墨西哥勞工找到了Santiago曾經(jīng)的住處。那是一個街邊小公寓，不足十平方米的房間里竟然住著十多個墨西哥非法移民。這些都是剛偷渡到美國來的墨西哥人，他們的生活狀況比Carlos更差。

當(dāng)父子二人終于找到Santiago本人時，他正在一個夜總會里做洗碗工。年少的Luis將Santiago推倒在地，對他一陣拳打腳踢，幾乎把對生活的所有憤怒都發(fā)泄到了這個同胞身上。父親阻止了他對Santiago的毆打。他們在Santiago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張單據(jù)，發(fā)現(xiàn)Santiago已經(jīng)把車賣掉，而他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給墨西哥貧困的家人寄錢。Carlos對Santiago心生憐憫，而Santiago也告訴Carlos他把卡車賣到了黑市。

隨后，父子二人冒險把卡車從戒備森嚴(yán)的黑市搶了出來。這次搶車的冒險之旅也修復(fù)了父子間的緊張關(guān)系。就在誰都以為故事終于能朝著更好的方向發(fā)展時，影片又給了觀眾無情的一擊：不幸再次降臨在了Carlos身上。在搶回卡車后回家的路上，Carlos被巡邏的警察查出無證駕駛，加之他是非法移民，更是罪上加罪。Carlos本可以驅(qū)車逃跑，但他不想牽連兒子，于是只能坐以伏法，等待警察把自己送入監(jiān)獄。

Carlos的“美國夢”又一次被現(xiàn)實(shí)擊碎，父子倆的生活再次從希望的天堂跌入絕望的地獄。

回“家”，腳步永不停歇

失去了父親保護(hù)和照顧的Luis終于意識到自己有多么依賴父親，他恨自己無力去保護(hù)父親，也恨自己因?yàn)闊o知曾對父親造成傷害。父親不在，他不得不由姑媽Anita照料?？蒐uis從心里看不起姑媽，甚至有些恨她，就像他恨將父親和自己拋棄的母親一樣。在他眼中，這些墨西哥女人總是背信棄義，為了獲得綠卡寧愿嫁給不怎么樣的美國人，甚至拋棄原有的家庭。

Luis： Before they took him （指Carlos） away， papá said it was cool for you to sell the truck. Get your money back. Blasco’s daughter’s （卡車的買家） gonna pick it up. So you’re cool.

Anita： That’s what you think？ That I’m cool with that？ You want to know something about that man （指Carlos）？ When I got here， for six years he gave me a place and took care of me and fed me， and protected me.

Luis： Yeah， and then you got the hell out， didn’t you？ You married some pendejo （西班牙語，笨蛋） for your papers. You got out and left him， and left me. So don’t be tellin’ me you know him. I knew him！ He’s all I got.

Anita： That’s not true. I’m here for you. But I have rules in my house. And you have to behave. If I see the slightest sign that you’re involved in any stuff， drugs or gang stuff， you’re out. Linda’s only 12 years old. Do you understand？

Luis： Yeah， I understand.

Luis知道，Anita雖然是父親的親人，但她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家庭，那里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是和父親生活的那間簡陋的小屋。然而，拮據(jù)的生活、母親的離去以及父親的掙扎都讓他對這個美國的“家”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他一直以來的反叛其實(shí)不過是在找尋家的感覺時所體會到的無助。而Carlos的所有努力也不過是為了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妻子的背叛和兒子的叛逆讓他覺得這個家是不完整的，他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地去修復(fù)它。

悲哀的是，當(dāng)身陷囹圄的Carlos因?yàn)闆]錢請律師而不得不被驅(qū)逐出境時，兒子Luis才終于與他和解。只是當(dāng)父子情圓滿時，家庭卻不得不分崩離析，不知下次再聚又是何年。此時，一直堅(jiān)忍的Carlos終于在兒子面前淚如雨下，道出了這些年來所有的辛酸。他也回答了兒子“為什么生下我”的疑問，一切都因?yàn)檫@個異鄉(xiāng)客想在這個陌生的國度為家人謀一個更好的未來，這也是他勇敢活下去的理由。

Carlos： … Mijo， you asked me ... You asked me why I had you. You know， back in the village， you just did what any man would do. You found a novia （西班牙語，新娘）， got married， and then you headed north. And that’s what I did， ’cause I didn’t know any different. So we came here. And then， we had you. Why？ Because your mother and I loved each other very much. But then， people change.… I had a lot of anger inside me. But the thing ... the one thing that helped me get over all that … was you. To be able to take care of you， and watch you grow. Because I love you. You are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n this world to me， mijo. I ... I wanted you to be able to be anything you wanted to be. That would make me feel worthy， if you became somebody. That’s why I had you. For me. For a reason to live. I’m sorry about this. I wish you didn’t have to see me like this. I’m sorry about failing you.

Luis： No. You never failed me.

Carlos： I was never there.

Luis： You were always there. You were always there. Always.

這些墨西哥非法移民是真正意義上無“家”可歸的人。他們放棄了自己的祖國和過去的家園，來到陌生的國家。他們努力工作，以某種方式得到一個住處，但那個住處只是一個暫住地。他們清楚，如果得不到綠卡，總有一天還是會被趕出去的?？墒撬麄儛勖绹@片土地，因?yàn)檫@里給了他們關(guān)于家的美好念想和一切幸?？鞓返目赡?，雖然大部分念想和可能像泡沫一樣一碰即碎。這些在美國生活過的墨西哥人即使被迫回到祖國，也無法再適應(yīng)那里貧窮和無望的生活，但他們又無法真正融入美國。他們成為停留在美墨邊境的游蕩者，艱難地尋找著心中的“家”和最后的歸宿。

Carlos離開了，Luis要他發(fā)誓一定再回來，一定要回到他們父子兩個的“家”。這個“家”的意義在影片最后得到了升華，它不僅僅是故鄉(xiāng)或是他鄉(xiāng)，而是愛停留的地方。有愛的地方就是家，有了愛希望就能得以延續(xù)。

于是，四個月后，Carlos再一次來到了美墨邊境那廣闊無垠的沙漠。他眺望著美國的方向，兒子在那兒，因此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最終的歸宿。為了這個夢，他知道，他將永不停歇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