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來往于新干線上的“光24”號列車,經新大阪開往東京的時間是14點50分,比正常發(fā)車時間推遲了四十分鐘,原因是關原一帶下起了少見的大雪。
一月二日。大概是因為這個時間正好在年末開始連休的中間吧,在年末休假開始時擠滿人的車廂內,今天的乘客意外地少。
每當這種情況發(fā)生時,車站就采取降低票價的辦法招徠乘客,但即便如此,今天也只有60%的乘客。可在車廂中看到身著漂亮服裝的姑娘時,還是可以感覺到現在正是新年。
為了查票,在國鐵干了二十年的列車長小池在列車剛駛出新大阪站時,就從12號車廂的乘務員室中走了出來。
他來到洗漱室,對著鏡子輕輕地正了正帽子和領帶。小池養(yǎng)成的這個習慣,是他當乘務員時所受職業(yè)訓練的要求。
他把制服重新在腰間扎了一下,一邊等著乘務員野村,一邊來到車廂過道上向車內掃了一眼。
此時,車廂門正好打開,從坐席上走過來一名高個兒男乘客。大概是因為得了感冒吧,這個男人戴了一個大大的口罩和一副太陽鏡,留著長長的頭發(fā),看上去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小池連忙把身子向旁邊挪了挪,說道:“請您過去?!?/p>
但不知什么原因,這個男人來到比他矮了一頭的小池面前,像要擋住他去路似的停下腳步,一動也不動。
“請?!毙〕赜终f了一句。這時,他突然感到腰間被一個堅硬的東西抵住了,臉色一下變得蒼白。
“回到乘務員室去!”這個男人壓低了聲音命令小池。
“什么?”
“回乘務員室去!要是磨磨蹭蹭我就開槍了!” 這個男人把抵在小池腰間的手槍抖動了一下。
“這是什么意思?可別開玩笑?!毙〕嘏κ棺约浩届o下來,和這個男人搭著話。
“我們已經占領了11、12號車廂!”這個男人仍然用壓低了的聲音說道。
小池一時糊涂了,不解地看著這個男人。
“你剛才說你干什么了?”
“車廂被占領了!我們劫持了‘光24’號列車!”
“劫持?”小池還是半信半疑。
自從發(fā)生過飛機劫持事件,鐵路部門曾經進行過列車劫持的演習。但通過演習最后得出了一個結論:要制伏一列火車上的近千名乘客,并將其作為人質,僅有幾名歹徒是根本做不到的。但眼前這個男人卻明明白白地說他們已經劫持了這列火車。
“快,快去乘務員室!”這個男人又重復了一遍。
“你說的劫持是真的嗎?”
“你看仔細了!”這個男人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通向客席車廂的門。
小池的目光迅速在12號車廂內掃了一遍。四人座的坐席是淺黃色的,上面鋪著白色的單子——這是自新干線開通以來小池所熟悉的場景。
車廂內坐著的乘客同時也看到了兩個端著槍,分別站在通道上和入口處的男人。每個男人都戴著一副太陽鏡和一個大口罩。
這個男人隨即關上了車門。
“懂了嗎?!”他問小池,“旁邊的11號車廂也被我們管制了?!?/p>
“那別的車廂呢?”
“別的車廂?”這個男人的目光在太陽鏡后面閃了閃,“嘿嘿”地笑了起來,“那你就別操心了。我們只管制了兩節(jié)車廂,如果你不服從命令,我們就把這兩節(jié)車廂內的乘客全部打死,爆炸列車!”
小池的臉嚇得蒼白。
是的,劫持新干線的火車沒有必要把十六節(jié)車廂全部占領。就像這個男人說的那樣,占領其中一節(jié)車廂就足夠了。一旦這節(jié)車廂爆炸,那么,正以每小時二百公里的速度行進的列車會立馬脫軌顛覆!
小池被推進了乘務員室。
“和總調度所聯系!” 這個男人把手槍抵到小池的頭上命令道,“說‘光24’號列車被劫持了!”
二
位于東京車站新干線站臺北端的一座乳白色建筑就是總調度所。那里現在正被一種沉重的氣氛包圍著。
所謂“新干線劫持”曾經被考慮過,沒想到今天居然成了現實。
總調度所所長牧田兩眼緊盯著嵌在墻上的巨大顯示盤。顯示盤的“東京—埔爽”間,各站的結構、線路構成,以及安裝著信號設備的顯示系統(tǒng)一目了然。
盡管今天的大雪使鐵路運行發(fā)生了極大的混亂,但由計算機控制的運行管制系統(tǒng)根據這些情況會自動報警,并迅速作出讓各個列車讓車或加快行駛的運行變更指令。
被劫持的“光24”號列車,此時正位于新大阪和京都的中間地帶,時速已降到六十公里。
“罪犯只占領了兩節(jié)車廂?”牧田像是在確認一樣向一個調度員問道。
“列車長是這么說的?!?/p>
“罪犯的人數呢?”
“我問列車長‘你要緊不要緊’時,他回答說‘我這會兒胃有點兒疼,但不要緊’。”
“疼的是胃?”這是以前演習時規(guī)定的信號,從身體上部算起,頭是一個人,咽喉是兩個人……一直到十人。如果說全身都疼,就說明罪犯有十人以上?!拔柑邸闭f明現在列車上有五名罪犯。
“如果是五名罪犯,那么平均每節(jié)車廂有兩個人,第五個人也就是在乘務員室給列車長下命令的那一個。馬上查一下,這個列車長叫什么?”
“叫小池信二,從新干線開通以來一直在那兒工作?!?/p>
“我知道了,他是個非常沉著的男人?!蹦撂镎f著,自己取過了話筒。
“是‘光24’嗎?這里是總調度所所長牧田?!?/p>
“我是列車長小池?!痹捦仓袀鱽砹寺曇?。
錄音機正在轉動著,已將談話內容記錄了下來。
“罪犯有什么要求?”
“請稍等一下。”列車長小池與罪犯低聲地交談著,內容聽不清楚。
突然,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們已占領了這列火車,如果不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就殺死這兩節(jié)車廂的全部乘客,然后爆炸列車!”雖然聲調稍稍高一些,但聽得出來這人十分沉著。
“你們有什么要求?”
“首先,向你們的上司報告劫持事件!”
“知道了,‘光24’號列車被劫持一事,已用電話向國鐵經理和運輸大臣報告了。”
“好。第二,先接通這列火車的手動駕駛,然后根據我們的命令行事?!?/p>
“把一列火車從ATC(自動列車制動裝置系統(tǒng))中刪除太困難了,因為整個新干線上的列車都是根據計算機系統(tǒng)運行的,如果有一列火車使用手動駕駛,整個新干線都有可能發(fā)生混亂和重大事故!”
“說什么混賬話!”對方冷冷地笑道,“在發(fā)生異常的情況下,駕駛員不都是可以關閉與計算機的連接,自行駕駛的嗎?”罪犯似乎十分熟悉新干線的調度系統(tǒng)。
“駕駛室!”罪犯大聲呼叫。乘務員室里有電話與駕駛室相通,罪犯正用電話向駕駛室喊話,“聽到了回答!”
“聽到了?!瘪{駛員回答道。
“好!馬上關閉與計算機的連接,改換成手動駕駛,并把車速降到每小時五十公里!”
“知道了!”
牧田一邊聽著,一邊用手帕不停地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
“‘光24’號,”牧田呼叫道,“請回答?!?/p>
“干什么?!” 罪犯回答道。
“怎么樣才能放掉乘客?”
“答應了我們的要求,馬上就放掉他們!”
“你們有什么要求?”
“給我們一筆錢,并且馬上釋放正在非法關押的‘赤軍’戰(zhàn)士!”
“就為了這些,你們占領了兩節(jié)車廂?”
“是的!”
“那么人質不少了,可不可以在下一站—— 京都站,把其他十四節(jié)車廂的乘客放了?”
“Wait?。ǖ鹊龋?/p>
“什么?”
“Wait!”
“OK?。ê冒桑?牧田也不由自主地說起了英語。
罪犯馬上用英語回應,說明了他們正是那支有著國際背景的“赤軍”組織的成員。
“‘光24’號列車脫離了計算機的控制,把這記錄在計算機里?!蹦撂锎舐暤叵蛞粋€調度員下達命令。但罪犯對此毫無反應。
“大臣那里有消息嗎?”牧田又問另一個調度員。
“佐藤政務次官正向我們這兒趕來?!?/p>
“和總經理還沒有聯系上嗎?”
“還沒有聯系上,但副總經理已經知道了。”
“總調度所!” 罪犯又呼叫道,“我們討論了你們提出的要求,在下一站,即京都站,我們將釋放其他十四節(jié)車廂的乘客?!?/p>
“太感謝了!”
“但是,如果警官和保衛(wèi)人員混進來接應他們,我們將毫不猶豫地把這兩節(jié)車廂內的乘客殺死!你們要記??!”
“明白了。我們會遵守這個協(xié)議的?!?牧田說完便放下了手中的話筒,眼睛直盯著顯示盤。
“‘光24’號什么時間到達京都?”
“它現在的時速是五十公里,十九分鐘后將抵達京都車站?!?/p>
“馬上與京都車站聯系!”
三
國鐵京都站被緊張的氣氛罩籠著,也許說它處于一片混亂之中更為確切些。七名鐵路警員和十五名車站職員與大約二百名旅客發(fā)生了爭執(zhí)。這些旅客原本正站在新干線的上行站臺上,等候即將到達的“光24”號列車。國鐵方面沒有講明原因,只是堅決地要求他們撤離站臺,于是便發(fā)生了騷亂。
“有人報告說,這個站臺的某個地方被安放了定時炸彈!”沒有辦法,警員只好編了個理由,通過麥克風向旅客們喊道,“離爆炸只有幾分鐘了,請大家迅速離開站臺!”
這一招兒果然有效,旅客們馬上爭先恐后地沖到升降口,逃入地下通道。
此時,呼喊聲一片,還有小孩兒和婦女從臺階上滾了下去。但警員們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了。因為他們剛剛得到總調度所的緊急通知:行駛在新干線上的“光24”號列車已被劫持,還有十九分鐘就要到達本站。在慌亂之中,京都站已不知該采取什么對策了。
井上主任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站臺上的掛鐘——再有九分鐘列車就要進站了。
“無論如何也不能出事!”井上環(huán)視了一下六位警員,“保證十四節(jié)車廂的乘客安全下車是第一位的。在這中間,要抓住機會,沖進罪犯占領的那兩節(jié)車廂。要隨機應變,我想從與這兩節(jié)車廂相連的13號和10號車廂沖進去最好。”他講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全體檢查手槍!” 井上下達命令。
如果沖入車廂遇到罪犯抵抗,就必須開槍射擊,這是萬不得已的措施,也許不會在輿論上引起強烈不滿吧,井上想。
七名警員掏出了手槍,打開了保險裝置。
他們分散隱蔽在第11、12號車廂將要??康奈恢茫却鴻C會。車站的工作人員則迅速散開在即將停靠另外十四節(jié)車廂的位置上,準備接應下車的乘客。
井上又抬頭看了看掛鐘:還有五分鐘。
在京都車站的站臺上,迎面吹來的北風異常寒冷,但今天大家都沒有感到這份寒氣,警員們握著手槍的手都冒出了熱汗。
“第二號線路上行的24號列車到達?!避囌镜膹V播喇叭中傳來聲音。
此時從站臺上探出身子,便可以看到遠處慢慢駛來的乳白色的“光24”號了。
“來了!”井上不禁喊了一聲。
但“光24”號列車的車頭──16號車廂,剛進入站臺就停了下來。
“這是怎么回事?”
正在井上納悶的時候,只見從16號車廂上陸陸續(xù)續(xù)走下來不少乘客。井上的臉一下子變了顏色,他向站臺的一端走去。
“光24”號只將車頭駛進了車站,其余十五節(jié)車廂都停在車站外邊。
“這是怎么回事?!”井上拽住一個從車上下來的乘客大聲問道。
“我也不清楚?!边@個三十五六歲、公司職員模樣的男人搖了搖頭說道,“當時車廂內突然傳來廣播,說讓15至13號車廂的乘客全都去16號車廂,如果不快一點兒的話,列車就會立馬爆炸!”
“到底怎么回事?”井上又向16號車廂前邊的駕駛室中的司機問道。
“這是罪犯的命令?!币粋€司機面色蒼白地答道,“他們讓16號車廂停在這兒。”
“可如果你們下來了,這列火車就開不走了?!?/p>
“不行啊!他們說如果我們也下去,他們就開槍打死那兩節(jié)車廂的乘客?!?/p>
正當井上氣得咬牙切齒時,車門突然關上了,列車又繼續(xù)向前開動。
11、12號車廂越來越近了。但這兩節(jié)車廂都掛上了窗簾,從外邊無法看清楚里面的情況。
整輛列車慢慢地從井上面前滑過去,列車停下時,只有最后一節(jié)車廂留在了站臺上。列車一停,車門便打開了,陸陸續(xù)續(xù)又下來許多乘客。
出現了這種情況,警方不能再冒險沖進被罪犯占領的車廂了。
這時,七名警員也跑到站臺這端來了。
“咱們怎么辦?”其中一名警員一邊喘著氣一邊向井上問道,“還要沖進列車嗎?”
“算了吧。”井上說道,“從這點上看,這是一伙非常謹慎的罪犯呀!就算我們沖了進去,一旦靠近那兩節(jié)車廂,他們很可能真對那些人質下毒手!”
四
不久,國鐵副總經理和運輸政務次官就到達了總調度所。
“情況怎么樣?”佐藤次官剛一到便對牧田劈頭問道。
“剛剛‘光24’號列車在京都車站釋放了其他十四節(jié)車廂的乘客,現在正在接近名古屋?!?/p>
“聽說他們只占領了兩節(jié)車廂,他們?yōu)槭裁匆@樣干?”
“這正是罪犯的‘高明’之處?!蹦撂镎f著,把“光24”號列車的編制圖拿給佐藤次官看, “請您仔細看一下,在這兩節(jié)車廂上,有洗漱間、廁所以及飲用水設備,長期停留在這兩節(jié)車廂里不會對日常生活造成多大影響。關鍵是還有乘務員室,罪犯可以利用那兒的通信設備隨時與外界進行聯系?!?/p>
“原來是這樣。那么,那兩節(jié)車廂上共有多少名乘客?”
“現在,只能從買了票的人數上來看。在博多和新大阪站一共賣出了八十九張車票,都是這兩節(jié)車廂的。但是也有因故未能上車的,還有六歲以下兒童上車不用買票,所以我們分析這兩節(jié)車廂的人數在八十至九十人之間。不過,這與飛機不同,我們無法弄清乘客的性別和姓名?!?/p>
“罪犯方面呢?”
“他們提出了索要贖金和釋放被逮捕的‘赤軍’組織成員。從這點可以認為他們與日本‘赤軍’組織有關。”
牧田十分鎮(zhèn)靜,但政務次官佐藤卻眉頭緊皺。拘禁中的那些成員是否可以釋放,肯定會在內閣會議上引起一場激烈的爭論。用他們交換了人質也好,或者拒絕這一要求造成乘客傷亡也罷,政府都會因此受到輿論的猛烈批評。
“與‘光24’號列車保持著聯系嗎?”副總經理河部插了一句。
“通過無線電話聯系?!蹦撂锎鸬?。
“對方的武器是手槍嗎?”
“是的。他們還聲稱要爆炸列車,所以也許帶有炸藥?!?/p>
如果能逮捕這批罪犯的話,新干線上的劫持事件有可能被制止?。豢扇绻锓敢坏┑檬?,新干線將會變成劫持犯們的新的作案目標。
調度所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年輕的調度員澤本一手拿起電話,一手拿著筆記本喊道:“所長?!?/p>
牧田走了過來。他接過聽筒聽了一下,然后向站在身旁的河部敬了個禮,說道:“京都來電話了?!?/p>
“關于罪犯又知道些什么了嗎?”
“不,還沒有搞清楚。不過,在京都車站,餐車的工作人員全都被釋放了。其中還有一個在各車廂之間賣東西的小孩兒。他在火車被劫持之前,從那兩節(jié)車廂來回走過好幾次,說還記得幾名乘客的樣子。經我們判斷,人質中有幾位名人。”
“名人?都是誰?”
“女歌手高橋睛子?!睗杀疽贿吙粗P記本一邊說道。
“就是常常在電視節(jié)目中演出的那個?”
“對。她可是當今年輕人崇拜的偶像呀!她得過‘新人獎’,還出席過去年的‘紅白歌手大賽’呢!”
“還有呢?”
“吉斯·阿蘭夫婦。”
“噢,那對來日本演出的美國鋼琴家。昨天我還在電視中看過呢!”
“外國人也在里面?”佐藤憂慮地問道。這對解決劫持問題,無疑又增添了難度。
“目前就這些情況?!碑敐杀菊f到這兒時,無線電話又打了來。
“總調度所,我是‘光24’號列車長小池?!?/p>
頓時,調度所內的空氣緊張了起來。
“我是牧田。”
“聽一下我們的要求!”取代列車長聲音的是剛才的罪犯。
“都有什么?”
“好,你們認真聽著!在這兩節(jié)車廂里,共有九十二名乘客,也就是說有九十二名人質,其中還有名人。如果他們死了,可就成了輿論界的好材料了!”
“快說你們的要求吧!國鐵的副總經理和運輸部政務次官都在這里?!?/p>
“第一,我們要這九十二名人質的贖金。在下個車站名古屋,你們要準備好三億日元現金,分別裝在三個袋子里,塞進13號車廂靠近12號車廂的入口。在名古屋的上行新干線站上,所有人員必須離開,只允許站長一個人帶著三個袋子站在站臺上,等列車停下時將袋子塞進來。如果站臺上還有別的人,我們就殺死人質,然后爆炸列車?!?/p>
“交了三億現金,是否放掉人質?”
“確認了這筆錢后,我們會每節(jié)車廂先放十個人?!?/p>
“其他人怎么辦?!”牧田情不自禁地對著話筒喊道。
“別著急呀!”罪犯沖著電話冷冷笑道,“從名古屋站開始,以我們的槍聲為號,在各站停車。在名古屋拿到三億現金后,我們將在到達下站豐橋站前檢驗一下,如果你們遵守了協(xié)議,我們就從11、12號車廂上各放出十名人質。再下一站浜松站,你們再送進三億日元,我們在到達靜岡之前進行檢驗,如果正確無誤,就在靜岡站再放下二十人。如此反復,即在三島車站再送三億日元,熱海站放二十人;小田原站第四次送進三億日元,新橫浜站放下二十人?!?/p>
“那兩名乘務員呢?”
“等到了新橫浜站,最后完事了再詳細告訴你們。另外,在列車到達新橫浜站之前,你們要把拘禁中的我們的同志,即三名‘赤軍’戰(zhàn)士放了,用車送到新橫浜站來。我們在那兒會合,從東京站去羽田機場,你們要為我們準備好飛機。兩名列車員和剩下的十二名乘客將作為人質,一直被帶到羽田機場。所以在東京,你們要準備好一輛能裝五十人的汽車?!?/p>
“也就是說,你們要求得到十二億日元現金并釋放三名‘赤軍’士兵,是嗎?”
“還有一架飛機!”
“太過分了!”
“國鐵每年的利潤高達一千個億,就是為此出點兒‘血’,也照樣悠哉游哉呀!出十二億又有什么為難的呢?就是釋放目前被拘禁的‘赤軍’戰(zhàn)士,也是有先例的嘛!至于飛機,如果我們能安全飛到國外,會完好無缺地歸還你們的。這還算過分嗎?”
“為什么不一次要十二億?”
“第一,一次三億對你們來說,籌措起來比較容易,而我們也有時間檢驗一下是不是假的,或者是不是連號的新幣;第二,一手交錢一手放人,進行順利的話,我們之間也可以產生信任嘛!”
“產生信任?”
“你們馬上決定,那三億,給還是不給!”
“所長!”一名調度員突然插話道,“‘光24’號列車停在長良川的鐵橋上了!”
“為什么停下來?”牧田向罪犯問道。
“我們將停在橋上,直到你們準備好第一次的三億日元。準備好了就聯系我們吧!不過,一定要按我們剛才說的,只讓站長一個人呆在站臺上,把三億日元塞進13號車廂,懂了嗎?!如果讓我們等得太久,乘客中也許會有人死。這完全是你們的責任!”
五
十六節(jié)車廂的列車,停在了長良川的鐵橋上。
天空中飛舞著大雪。
“光24”號列車的停駛,導致其他列車要么停下來,要么改點改線行駛。
富田刑事部長也從警察廳趕到了總調度所。他是為解決罪犯的要求專程趕來的。此事目前已發(fā)展成罪犯與政府的對立了。
“從尊重生命這方面來考慮,支付贖金是不得已的事情,但釋放拘留中的‘赤軍’人員,是絕對不能答應的!”佐藤政務次官漲紅了臉,辯解般地說道。與其說這是他的意圖,倒不如說他替政府表了態(tài)。
前些時候,一架飛機被歹徒劫持,政府被迫支付了六百萬美元。雖然政府未受到輿論界的指責,但如果釋放了“赤軍”人員,恐怕不僅在國內,在國際上日本政府也會受到輿論的譴責的。因此,在這次新干線劫持事件上,政府對于罪犯要求釋放“赤軍”人員一事十分敏感,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這一點,警方也有同感。”富田部長點了點頭,“幸好這次罪犯是在鐵軌上而不是空中威脅我們,所以,我們還有時間在他們到達新橫浜站之前想出點兒辦法。他們要求這十二億日元分四次支付十分狡猾,我認為他們這是在拖延時間的辦法?!?/p>
“為此,無論如何我都想知道罪犯的準確數字和他們都是什么人!”佐藤說道。
“關于這一點,你們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富田向牧田問道。
牧田看了一眼自己的筆記本后說道:“列車長用暗語報告說罪犯有五人,但現在兩個乘務員被關進了乘務員室,到底是不是五個罪犯,列車長也無法判斷。從11、12號車廂被歹徒控制來看,罪犯應該是五到七人?!?/p>
“會不會七人以上?”副總經理問道。
富田回答說:“日本‘赤軍’也好,其他恐怖組織也好,都崇拜格瓦拉的游擊理論。從這一點上來看,恐怖行動的最小單位一般不超過八個人,這是格瓦拉的游擊理論之一,因為人多了不好控制。因此,我也同意罪犯有七個人的說法?!?/p>
“目前,‘光24’號列車上的人員都有誰,人數是多少,你們掌握嗎?”政務次官佐藤問道。這些問題,全都朝著牧田一個人來了。
“除了那兩節(jié)車廂以外的乘客,已經全部在京都站下來了,所以,被當作人質的乘客只有九十二名。另外,還有兩名乘務員和兩名司機,再有就是罪犯了?!?/p>
“現在車停在長良川的鐵橋上,車內的溫度不會下降吧?”
“只要輸送的電氣正常,車內的溫度就正常?!?/p>
“那水呢?”
“車廂內有飲用水,并有廁所,所以,盡管時間拖得很長,也不會發(fā)生像飛機被劫持時出現的諸如水源不足和廁所排泄物堆積等問題?!?/p>
“按你的說法,我們如果拖延時間,乘客的痛苦也不至于特別嚴重,是嗎?”富田刑事部長用犀利的目光盯著牧田。
牧田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目前,還沒有聽說車上有病人,車內的溫度也比較合適。但“光24”號列車停靠的長良川一帶,正在下著小雪,如果電氣系統(tǒng)發(fā)生了故障,車內也會下降五至六度。
所以,牧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警方打算如何拖延?”
“政務次官說支付贖金是不得已的,但對于警方來說,這點也希望盡可能避免。因此,我們打算在第一次付給罪犯三億元贖金的名古屋車站,將他們一網打盡。所以,我們要盡可能做好充分準備,盡可能地拖延時間,增加成功的把握?!?/p>
“那下一步該怎么辦?”
“我馬上安排,現在先要爭取一個小時的時間?!?/p>
正當富田講話的時候,澤本調度員又拿著筆記本朝牧田走過來。
“京都車站又來了新報告,了解到了人質的情況?!?/p>
“又有名人了嗎?”
“不,沒有。在車內賣東西的小孩兒想起來,還有四個拄著拐杖的殘疾人。”
“四個殘疾人?”聽到這話,佐藤政務次官又皺了皺眉頭,“這可糟透了!如果對罪犯采取強硬措施,這些殘疾人將會面臨最大的危險。這肯定會引起國民的強烈不滿,所以,不能拖得太長了!”
“可我無論如何也需要一個小時呀!”富田刑事部長堅持自己的意見。
上次日航發(fā)生劫機事件時,由于飛機已在海外,警方對此無能為力,只能聽任罪犯的要求??梢哉f那是一次讓警方蒙受奇恥大辱的事件。這次如果不能制伏罪犯,警方將會又一次受到批判和指責。為此,富田當然要求有充足的時間來想出一個萬全的辦法。
對政府來說,乘客中有殘疾人,就要從政治角度來考慮,而對于富田來說則根本不在考慮范圍。由日“赤軍”制造的劫持事件使警方丟了臉,警方無論如何也要戰(zhàn)勝罪犯,當然就對別的問題置之不顧了。
“三億日元能準備好嗎?”佐藤向副總經理問道。
“三十分鐘后就可以送到名古屋站?!备笨偨浝泶鸬?。
六
雪停了,天空仍然聚集著濃重的鉛色烏云。
不知什么時候還要下雪。
愛知縣警方出動直升機從機場迅速飛向長良川鐵橋。
在飛機的西側,很快就看到了泛著白光的長良川了。
長良川的四周成了一片銀色的世界。
紅色的長良川鐵橋和由白藍兩種顏色組成的“光24”號列車進入了飛行員的視線。
“再靠近點兒!”搜查一科的刑警對飛行員說道。
飛行員慎重地把機頭向下俯了一下。如果碰上了鐵橋,不但這架直升機,連橋上的“光24”號列車也會發(fā)生爆炸。
直升機向“光24”號列車的位置飛去,列車車輪似乎浸在長良川的水面上。
機長命令飛機在空中保持不動。
刑警取下望遠鏡,朝距離直升機大約五十米遠的鐵橋上的列車望去。
司機室露出了兩張臉,那是司機。他們向飛機揮動著手,似乎罪犯沒有在那兒。
刑警一節(jié)一節(jié)地觀察車廂。
除了那兩節(jié)被劫持的車廂,其余車廂都沒有掛窗簾,所以看得非常清楚,似乎都沒有人。
而那兩節(jié)車廂全都掛著窗簾,根本看不到車廂內的情況。
“能不能再近一點兒?”
“不行了!”飛行員說道。
“那就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況了。” 刑警無可奈何地撇了撇嘴。
如果罪犯朝飛機開槍,那就可以知道他們手中武器的性能了,但對方一直沒有動靜。直升機在空中輕輕地晃動著。
天空中又飄起雪來。
“沒辦法,回去吧!”刑警無奈地說道。
而另一方面,又有兩名刑警乘上了由名古屋發(fā)出、下行至博多的“光159”號列車。他們帶著有望遠鏡頭的照相機,隨著這輛時速只有五六十公里的列車,慢慢地向長良川鐵橋駛去。
在右側的窗口席上,所有的乘客都被要求離開了。兩名刑警彎下腰,把鏡頭緊緊貼在窗戶上,全神貫注地望著。
終于來到長良川鐵橋上了。乘客雖然被要求離開窗口,但還是有乘客知道對側就是“光24”號列車,便抬起身子張望,但被四名維持秩序的乘務員制止了。
“光159”號列車上了鐵橋,便與“光24”號列車并排停了下來。
這兩名刑警所在的車廂正好停在那兩節(jié)被劫持車廂的對面。他們幾乎把臉都貼在窗戶上,仔仔細細地觀察對面掛著窗簾的窗戶。
透過窗簾的縫隙,隱隱約約能看到統(tǒng)統(tǒng)彎下腰的乘客。
突然,一名刑警發(fā)現在12號車廂的一個窗戶上,貼了一張白紙條。
于是,這兩名刑警便把鏡頭轉向那兒,摁動了快門,把那張紙條拍了下來。當他們一口氣拍了近二十張照片時,一個乘務員面色蒼白地朝他們走過來。
“對面的司機說要我們馬上開走,并說罪犯提出,如果不馬上開走,就先開槍打死一名乘客,如果還慢慢騰騰的,他們就再殺死幾名?!?/p>
“為什么?再停一會兒行嗎?”
“不行不行!我們看對面火車上司機的樣子非常急,罪犯可是當真的呀!”
“沒辦法了,那就走吧!”刑警終于讓步了。
“光159”號列車開動了。這兩名刑警還在緊緊地盯著自己眼前不斷閃過的“光24”號列車的窗口。那兩節(jié)車廂依舊緊緊地掛著窗簾,一點兒也看不到乘客和罪犯。
“光159”號列車在岐阜羽島站臨時停了車,兩名刑警馬上鉆進等候在那兒的縣警巡邏車。
由于縣警方的協(xié)助,照片二十分鐘就洗了出來。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這些照片上。
在一張撕破的某大學的公用箋上,用圓珠筆寫著:“這節(jié)車廂上有三名罪犯。三個人的年齡都在二十至三十歲之間。高個兒,長發(fā),戴著太陽鏡和一個白色大口罩。他們一手拿手槍,一手握著手榴彈。他們之間用英語交談?!?/p>
在這張紙上,還畫有罪犯的特寫。畫得不太清楚,卻將這三個留長發(fā)的年輕人標上了A、B、C。
“A:身高165厘米左右,粗暴。B:守著入口,170厘米。C:170厘米,一直不說話。”
大概是某個乘客觀察到了這三名罪犯的特征,為了讓外界人知道,就偷偷地寫了這些字并畫了畫,貼在窗戶上。
這些內容過于簡單了,根據這些無法判斷罪犯的身份。但起碼可以知道在這節(jié)車廂中只有三名罪犯,而且他們之間用英語交談,看來確實是“赤軍派”。
照片馬上被傳送到了東京警視廳和名古屋所屬的愛知縣警察署。
愛知縣警方派出了以搜查總部部長為首的三十七名刑警。他們馬上趕到了名古屋車站。
一名年齡和外貌酷似車站站長的刑警甲山,換上了站長的服裝,拿著那三億日元。其他刑警也都換上了車站工作人員的制服。
按照罪犯的要求,在新干線上行站臺上,只有站長一個人和三億日元。在下行站臺上,這些換了裝的刑警混在“乘客”當中“等車”,也許這樣罪犯不能說出什么來吧。
搜查部部長近藤把刑警們都召集到站長室。墻上掛著名古屋車站的內部結構圖。
“三億日元已經準備好了?!苯儆檬智么蛑鴶[在桌上的三個小型手提包。這是他興奮時的習慣動作。
“罪犯大體上有七個人,武器是手槍和手榴彈,問題是如何在不傷及乘客的情況下將他們全部抓獲!”
“打開車門,一塊兒猛沖進去怎么樣?”一個刑警漲紅臉,鼓足勇氣說道。
“可是,怎么才能做到這么多人一下子都沖進去?站臺上只允許有甲山一個人呀!而且這兩節(jié)車廂只有兩個車門,他們又只會打開一個,而一個門只能進去一個人。更困難的是,就算沖進去了,那么在走廊上、在各個臥鋪的房間,怎么做到‘準’和‘狠’呢?”
“進入站臺后,可不可以從后部車廂登上去呢?罪犯只占領了中間兩節(jié)車廂,我們隱藏在其他車廂里伺機行動怎么樣?”
“這樣做的前提也必須是能從外部打開車門呀!”
“這不困難吧?罪犯不是要求我們把三億日元塞進13號車的車門里面嗎?如果13號車門能打開,其他車門自然也可以打開了。這時,我們就可以從最后邊的那節(jié)車廂進去了。”
“可一旦他們發(fā)現有人沖進去,就會殺害人質?!?/p>
“11號車廂與末尾車廂相距十來節(jié)呢,我想總還是有不少可供隱藏的地方吧?!?/p>
“那就要挑選精干的人去了。從沖進去到抓住機會行動,要干得絕對漂亮!”
于是,近藤挑選了五名老資格的刑警。
他們馬上與東京總調度所進行了聯絡,從那兒很快又與停留在長良川鐵橋上的“光24”號列車進行了聯絡,罪犯答應將在下午3點57分向名古屋車站進發(fā)。
七
在名古屋的新干線上行站臺上,已經沒有了人影。
換了裝的甲山,一個人站在13號車廂將要??康奈恢?。在他的腳邊,擺著三個裝有三億日元的小型提包。
在站臺靠近京都站方向的出入口處,被挑選的五名刑警悄悄地隱藏著。他們的任務是等“光24”號列車到達站臺、打開13號車門時,從地下道沖上去,到達列車末尾的入口處。
在靠近站臺的線路上,穿著工作服的刑警們散在周圍,做好了隨時進攻“光24”號列車的準備。但這個前提必須是所有列車車門都能打開,否則連那五名刑警也進不到列車中去。
二十八分鐘后,“光24”號列車慢慢駛入了站臺。
刑警們做好了準備。
但13號車廂只打開了一個車門,其他車門都未打開。
門口站著一個戴著白色口罩和太陽鏡的長發(fā)男子,揮動著手中的手槍朝甲山喊道:“快,快把提包扔進來!”
甲山故意磨磨蹭蹭地提著一個提包走了過去。這時,那個男子突然怒罵道:“把三個一塊兒拎過來!你想讓乘客死嗎?!”
藏在地下通道的五名刑警在列車到達的時候,也都個個壓低身子,奔向最末尾的1號車廂。
“但是,車門打不開。”
“從司機那兒進去!”其中一人提醒道。
于是,刑警們便沖向駕駛室,但那兒的車門也打不開。在一般情況下,駕駛室的門是可以從外邊打開的,也許列車在長良川鐵橋停留期間,罪犯用鎖給鎖上了吧。
正在這時,列車開動了。
“光24”號列車在這五名刑警的怒視中漸漸遠去了。
東京調度所很快知道了這次行動的結果。
牧田聽到這一消息,反而認為這是件好事。
如果從末尾車廂進去了,罪犯又未察覺,那么就有可能接近11號車廂。但罪犯占領了11和12號車廂,這說明共有三道門。即使制伏了11號車廂的罪犯,但如果騷亂聲傳到了12號車廂,那兒的罪犯也許會大開殺戒。
這對鐵路來說是不好的,因此牧田為還沒有死人而感到一絲欣慰。
但富田不同,做為刑事部長,他認為這是一次失敗的行動。
“有沒有讓‘光24’號列車停駛的辦法?”他不甘心地向牧田問道。
“停下來干什么?”
“天快黑了,如果停了電,車內一片黑暗,我想利用夜色掩護沖進車廂?!?/p>
“那樣一來可就全亂套了!車內溫度下降,乘客會鬧起來,而且車內一黑,有人害怕,罪犯可能要開槍鎮(zhèn)壓呢!我堅決反對這樣干!”牧田一向沉默寡言,但當他想到自己所珍愛的列車車廂將鮮血四濺時,就忍不住強烈反對。
“還是到新橫浜站再決定吧!”運輸政務次官佐藤插到他們兩人中間,調解般地表示了自己的意見。
“那么,在下一站豐橋站也不會有什么辦法了吧?”
這時,從“光24”號列車上又傳來了信息。
“是小池列車長。他要傳達罪犯的命令?!?/p>
“罪犯在不在?”牧田急切地問道。
“只有我和專務乘務員新井君兩個人,但罪犯就在外邊,我們一出去他們就會開槍的。”
“不要緊吧?”
“我不要緊,但當時新井君要進行反抗,被罪犯用槍打傷了,現在還在躺著。血止住了,所以我想不大要緊吧。我要傳達罪犯的命令,如果不照辦,他們就要殺死人質,爆炸列車?!?/p>
“你快說吧!”
“第一,他們確認了這三億元后,在下一個車站,每節(jié)車廂放十個人,共二十名人質,不許刑警乘機沖進來?!?/p>
“嗯?!?/p>
“第二,站臺上不得有人,如果發(fā)現一個人影,就不放人質?!毙〕厮坪跄弥锓笇懙募垪l在念。
“知道罪犯的準確人數嗎?”牧田問道。
“我見到的就是進乘務員室的一個,12號車廂只有兩個,11號車廂不清楚。反正他們不讓我出來?!?/p>
“他們的武器是手槍和手榴彈嗎?”
“是的。他們還在這兩節(jié)車廂內安上了炸彈。啊!罪犯來了!”
“是總調度室嗎?”這時傳來了一個罪犯的聲音。
“是的?!?/p>
“這次這三億元我們清點了,非常感謝你們的合作。我們會也守約,在下一站豐橋站,放下二十名人質。我們將打開12號車廂的前門和11號車廂的后門。”
“還有四個殘疾人哪!可不可以讓他們先下來?”
“可以?!?/p>
這可太意外了。
罪犯又說道:“過了豐橋站后,我們希望還能順利進行。如果你們不在中間搞小動作,我們也會遵守約定。我們希望能按計劃把人質和贖金交換完畢?!?/p>
“說得多輕松!”牧田心中憤憤地罵道。但罪犯手中畢竟押著九十二名人質呀,對罪犯發(fā)火可不是時候。
“我們也不希望發(fā)生流血事件?!蹦撂锉M量克制地說道。
“那么,馬上告訴豐橋站,誰也不得在站臺上出現。在到達浜松站時,你們還是再把那三億元準備好吧!”
對方一下子切斷了聯系。怎么辦?牧田看了看副總經理、佐藤和刑事部長。
“先和豐橋站聯系一下吧。按罪犯說的,別大意。到新橫浜站再說吧!”佐藤說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牧田提出了剛才想提的問題。
“什么怎么回事?”副總經理問道。
“罪犯為什么要占領兩節(jié)車廂呢?占領一節(jié)車廂,抓四五十個人質不也可以嗎?”
“那兩節(jié)車廂不是正好帶有廁所和與外部聯系的乘務員室嗎?”
“那僅12號車廂也就夠了,那節(jié)車廂上有乘務員室,廁所、飲用水也都有呀!”
“會不會是認為人質越多越好呢?”副總經理問道。
牧田也答不上來。他默默無語,但這個疑問牢牢地記在他心里了。
八
豐橋車站的站臺上,一個人影也沒有。
和在名古屋車站一樣,刑警們換了裝伺機再次進到車內。距離新橫浜站還有六站。警方決定在到達新橫浜之前,一定要解決這次劫持事件。
“光24”號列車花費了三十九分鐘,到達了豐橋車站。
首先有人打開了最后邊的11號車廂門,把那四名殘疾人推了出來。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十名乘客,個個表情呆滯、極度緊張地快步走出車廂,直奔車站的出入口。
幾乎是同時,最前邊的12號車廂的門也打開了,有十名乘客幾乎是小跑著下來。
在他們下完的同時,車門關上了?!肮?4”號再次開動。
警方向下來的乘客了解了一下車內情況,馬上報告了東京。
“罪犯基本上還是守約的嘛!”在總調度室里,佐藤嘆了一口氣說道。
接到來自豐橋方面電話的調度員澤本說道:“綜合了被釋放乘客提供的情況,罪犯對人質相當嚴厲,禁止他們相互說話,四下張望會被毆打。而且,無論誰去上廁所,都有一名罪犯跟著去,并會被蒙上眼睛。”
“也就是說,罪犯們相當討厭乘客相互說話?!备惶镄淌虏块L說道。
“日本‘赤軍’的手法十分文明,可為什么上廁所還要蒙上眼睛?”
“在豐橋釋放的乘客是怎么選出來的?”牧田問澤木。
“乘客們并不知道三億元和釋放二十個人的事情。到達豐橋后,罪犯迅速讓他們坐好,念到名字的站起來,然后讓他們下了車?!?/p>
“他們連乘客的姓名都知道得這么清楚?”
“這正是他們的高明之處?!备惶镎f道。
“乘客們一下子全都站起來時,罪犯們顯得特別緊張?!?/p>
“11號車廂的十個人和殘疾人是從后部的車門出來的,對吧?”牧田側過腦袋問富田。
“報告是這樣說的。也許是怕兩個車廂的乘客見面吧?!?/p>
“不過——”牧田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即便是為了不讓兩個車廂的乘客相互見面,也沒有必要到最末一節(jié)車廂來呀!但左思右想,牧田還是想不出所以然來。而且,剛才那個罪犯為什么不占領一節(jié)車廂,而非要占領兩節(jié)車廂的謎,又重新在他的心頭浮現。
“不知為什么,這個事件總有點兒讓人感到奇怪的地方?!蹦撂锵氩怀鰝€頭緒,心中十分焦急。
他想要找出什么答案似的,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顯示盤。這時,“光24”號列車已快到浜松站了。
這時的浜松站也準備好了三億日元。在名古屋的潛入失敗,讓警方制定了在新橫浜站將罪犯逮捕的方案。這樣一來,不但下站的浜松,在靜岡、三島、熱海、小田原各車站,乘客和工作人員都必須遠遠地離開站臺。
“我是‘光24’號?!毙〕亓熊囬L的聲音又傳來了。
“還有七分鐘就到達浜松站了,我又要傳達一下要求:和名古屋站一樣,站臺只留三億元和站長一個人,其他人都退下去。在列車停下來的同時,13號車廂只開一個門,把那三億元塞進來?!彼€是在念稿子似的說道。
“知道了?!蹦撂锘卮鸬馈?/p>
浜松站的人已經全都撤下去了,分別裝了三億日元的三個小型手提包和站長站在那里,這次是浜松站真正的站長。
但是,在新干線站臺的一處隱蔽場所,警方架設了一臺200毫米的帶拍照功能的望遠鏡,為的是一旦有罪犯露頭,就將其拍攝下來。
“光24”號列車進入站臺了。
刑警啟動了這架帶自動拍攝功能的望遠鏡。
那兩節(jié)車廂還和之前一樣,全部掛著窗簾,在其中一個窗戶上,愛知縣警方發(fā)現的那張紙片還貼在上面。
13號車門打開了。
站長拖著那三個沉重的手提包走向車門,望遠鏡已經瞄準了車門位置并不停地拍著。
開始只有站長一個人在站臺上,但后來罪犯著急了,也來到站臺上,幫著站長把手提包扔進車里邊。
這個人的樣子和目前掌握的情況沒有什么出入:長頭發(fā),戴著太陽鏡和白色大口罩,右手拿著手槍。
這個男人很快又消失了,車門一關,列車開動。
刑警立刻把照片拿去沖洗,沖出后馬上傳真給東京。雖然這是一些近乎黑白的相片,但這畢竟是第一次顯示了罪犯全身的照片。
傳真照片被送到了總調度所。
屋里的人像是在觀賞什么珍奇動物一樣觀察著這些照片。
墻上的顯示盤標明“光24”號已經到達了靜岡站附近。
“我是‘光24’號。”從無線電話里,又傳來了小池列車長的聲音。
“還有十分鐘就到達靜岡車站了,這次將再次釋放二十個人?!焙蜕洗我粯?,他似乎是在念罪犯交給的字條。
“這可太奇怪了。”看著照片的富田刑事部長突然說道。
“有什么奇怪的?”佐藤問道。
“這個罪犯手中的手槍,像是史密斯·咸森38口徑的呀!”富田像要把照片吃進去一般盯著照片說道。“這種手槍重九百五十克,快一公斤了,是一種很重的手槍。請再看看罪犯左手提著裝有一億元提包的照片,他右手還拿著手槍。拿著九百五十克的手槍,再加上子彈,他不可能這么輕松呀!”
“也就是說,罪犯們拿的是模型手槍?”佐藤氣紅了臉。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是被罪犯們“耍”了。
“這個男人的手槍很明顯是假的,但制造得十分精巧,和真的一模一樣。可是……”富田說到這兒,又歪著頭深思起來。
“‘可是’?可是什么?”
“可是制定如此重大的犯罪計劃,為什么要把武器弄成假的呢?這也太令人費解了。現在日本有錢就可以買到手槍呀!就算搞不到手槍,弄到獵槍還是可能的嘛!”
“對呀,從列車到站臺上可是件危險的事呀,這么重大的行動卻不拿真槍——”
“會不會真槍沒有發(fā)到全體罪犯手里,有些罪犯用的是模型手槍呢?”
“我說一下我的看法吧。”牧田插了一句。
“好!快說說看。”佐藤催促著。
“照片上的這個罪犯也引起了我的懷疑。但我對槍一點兒也不了解,并沒有發(fā)現手槍是假的。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這個罪犯滿不在乎地來到了站臺上。之前罪犯把占領的兩節(jié)車廂都拉上了窗簾,從京都、名古屋,一直到豐橋都看不到一個人影,說明這是一伙管制觀念極強的人。但為什么這次這個男人會毫無戒備地從車上下來呢?”
“你想說什么?”
“這也許是個大膽的假設,這個男人會不會不是罪犯?”
“什么?!”佐藤瞪大了眼睛問道。
“難道罪犯不可以從乘客中選出一個長發(fā)的年輕人,讓其拿著他們給的假手槍,戴上太陽鏡和白色大口罩嗎?他們可以威脅他說,如果膽敢開口說話,就從背后槍殺他。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也許車內還有他的妻子和孩子呢!”
“可是,照你這種說法,那罪犯不就全暴露在乘客面前了嗎?因為他們都在一節(jié)車廂里啊!”
“如果不是一節(jié)車廂呢?
“嗯?”
“我是在想,罪犯為什么要占領11、12兩節(jié)車廂呢?這里面肯定有問題,因為其實占領一節(jié)車廂就夠了。我覺得這個謎快解開了。也就是說,11號車廂的乘客,根本不知道12號車廂內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什么樣的乘客、什么樣的罪犯;同樣,12號車廂的乘客也根本不知道11號車廂內的情況。這兩節(jié)車廂之間有三道門,全都被罪犯把守著!”
“請繼續(xù)說下去。”
“如果從12號車廂中挑選兩三個年輕人,打扮成罪犯的樣子帶到11號車廂的話,11號車廂的乘客就會把他們當成真正的罪犯。反過來也一樣。”
“可罪犯們?yōu)槭裁匆@樣做呢?”
“只有一個理由,為了逃走!長發(fā)、太陽鏡、白口罩是十分明顯的標志。也就是說,只要這個人戴太陽鏡、白口罩,留長發(fā),任何人都可能把他看成是罪犯。所以說,剛才被放下的二十名乘客中,已經混有正在逃脫的罪犯。兩節(jié)車廂中間都有廁所、洗漱間,以及乘務員室,化裝的地方不少嘛!也許從一開始就有一兩名罪犯混在乘客當中了?!?/p>
“那么,窗戶上貼的紙呢?”
“很有可能是罪犯的花招兒,為了給我們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因為我們畢竟沒見過罪犯呀!”
“這么說,罪犯已經在豐橋站下車了?”
“對!和三億日元一起下了車!”
“可罪犯們不是還要求給第三、第四次贖金嗎?”
“罪犯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三億日元!僅這個數目就是一筆不少的現金了。他們是為了在中途逃走才這樣要求的,還導演了一場解救‘赤軍’人員的戲。這樣一來,誰也不會想到罪犯會在到達新橫浜之前逃走!而實際上,他們在豐橋站就已經下車了!”
說完,牧田把視線從墻上的顯示盤挪開,呼叫了“光24”號列車。
“我是小池列車長?!?/p>
“你那兒還有罪犯嗎?”
“不,沒有了。我和乘務員被關在這里?!?/p>
“罪犯交代過在到達終點站前,讓你按紙條上寫的內容給司機下達命令嗎?”
“是的?!?/p>
“你能從乘務員室出來去車廂嗎?”
“出不去。他們說如果我們出來就開槍打死我們。”
“果然如此。”牧田看了看政務次官等幾個人,“現在,支配著‘光24’號列車的已經不是罪犯而是恐怖了!”
文字編輯/張璟瑜
責任編輯/季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