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瓦爾巴德一直是我心中的神地,從3年前看到它的照片起,我就決定去那里露營。2010年,我休學(xué)一年,邊在芬蘭的一家公司實習(xí),邊在北歐慢悠悠地旅行,這趟極地之旅也終于得以成行。
行程計劃了大約半年,9月,我從挪威特羅姆瑟啟程向北,飛向了斯瓦爾巴德的中心,也是人類最北的定居點——朗伊爾賓城。絨衣、羽絨服、沖鋒衣、睡袋、戶外餐……自以為準(zhǔn)備充分,但沒想到,在朗伊爾賓的第一晚竟那么難熬。
9月的朗伊爾賓氣溫已經(jīng)在零攝氏度左右徘徊,初雪開始光臨這座小城,此時也是游客紛紛離開、當(dāng)?shù)厝硕韧晔罴俜祷氐母叻?。下了飛機,摸黑走到離機場不遠的露營地,我已經(jīng)凍僵了,于是攤開登山包,以最快的速度扎好營,脫下沖鋒衣和外褲便鉆進睡袋。
半小時后,我被凍醒,重新穿上沖鋒衣和外褲。
又過了半小時,再次被凍醒,套上羽絨服,并把備用羽絨服裹在腳上。
再過半小時,前胸和后背分別貼上兩個暖寶寶。
加穿3雙備用襪子。
灌下半瓶二鍋頭。
就這樣,我把帶來的衣服全都裹在身上,用盡了所有預(yù)備保暖措施。清晨是最冷的時候,濕氣透過帳篷的防水底布、防潮墊、睡袋、N層衣服直接刺入骨髓,把我冷得不敢動彈——只要稍微一動,身體就會接觸到更多的冰冷。冷,像吸血鬼一樣,抽走了我所有的能量。好在老天及時給我送來了兩個極地生存高手——營地老板米雪兒和德國攝影師約爾翰。他們看到我的裝備后幾乎崩潰,并同時對我能熬過第一晚表示不可思議。
斯瓦爾巴德島又冷又危險,的確不是適合居住和旅游的地方。當(dāng)?shù)厣窀Ω嬖V我,這里比北極光還北,若要看極光,還得往南走。朗伊爾賓的物資條件非常有限,幾乎全靠從挪威空運和海運維持,旅館很少且價格貴得離譜。即使足夠幸運能訂到最便宜的旅館(單日300挪威克朗,約折合360元人民幣),一周下來也足夠讓我破產(chǎn)。而露營地不僅只要100挪威克朗,而且最貼近自然,正是我夢寐以求的。
第二天睡到下午鉆出帳篷,看到炫目的日光從云層中灑下來,我一拍腦袋:去裸泳吧!
朗伊爾賓露營地有個“北極裸泳俱樂部”,從2008年開始給在此裸泳的旅行者簽發(fā)裸泳證書,吸引了一眾冬泳票友前往娛樂。芬蘭的嚴(yán)冬,連卡車都碾不碎的湖冰下,湖水溫度只有4攝氏度,海水溫度更低,直逼零攝氏度底線。所以,在北極游泳,聽起來就很酷,甚至連習(xí)慣冬泳的芬蘭人聽到這個俱樂部都連連搖頭說:“瘋了,瘋了!”
我裹上大衣去公共小木屋找米雪兒。聽說我想游泳,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姑娘立即屁顛屁顛地整理好裝備把我往外拽,一路歡騰不已。到了海邊,我慢慢脫下衣服,瞬時天地寂靜。光腳站在鵝卵石上,腳被凍僵,每走一步都生疼。冷,真冷!此刻,要么穿上衣服奔回去灌熱水,要么馬上下水。我選擇了后者。
我是跑到海里去的,因為知道只要稍有延遲,就一定沒有勇氣重來。先把整個身體潛到水中,再掙扎著爬起來,全身的皮膚都失去了知覺。再次入水時,僵在水里的一剎那,我想到了小時候險些被嗆暈的經(jīng)歷。沖進北冰洋時,因為緊張也被重重嗆了一下。我強壓下恐懼,沉著調(diào)整呼吸,不多久,身體開始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強烈的熱量,這種能量的匯集來得如此之快,完全超出想象。有了身體的回應(yīng),再游泳就輕松多了。于是,歡快地在水里撲騰一陣,晃了一小圈,直到雙腳冷得要脫落才回到岸上,時間在此刻凝固了。
裹著浴巾和米雪兒回到小木屋,身體依然自動產(chǎn)生著強大的熱量。米雪兒在俱樂部名單上認(rèn)真寫上我的名字——2010年9月10日,本年度最后一個在朗伊爾賓露營地游泳的人是:Yuxin C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