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某天,翟永明做了一個夢。夢里,她變成一架飛機,眼睛是駕駛艙,飛到一片沼澤地上空,地里埋著很多發(fā)光的黃色不明飛行器。這架飛機降落到一塊正在舉行聚會的草坪上,人們穿著華麗的衣服,正在談論世界末日。最后,世界末日變成一道菜端上來。所有人都在吃,很快就把世界末日吃光了。
翟永明將這個夢寫進詩集《終于使我周轉不靈》里。當時她正要去德國待一年,令她不安的除了陌生的環(huán)境,還有世紀的更迭。
她不習慣待在密閉空間里,年輕時坐飛機會用看書、寫作來克服這種恐懼?,F(xiàn)在,她越來越不適應長途飛行。最近一次是今年3月,她去意大利領取第四屆Ceppo Pistoia國際文學獎的“Piero Bigongiari”獎項。該獎項的第一屆得主是巴爾加斯·略薩。
5月,白夜酒吧14周年慶。老朋友們照例都來了,喝酒、抽煙、談笑風生。翟永明說,成都朋友圈“仗義、相互融合”,而朋友眼中的她也是:仗義、極好相處。以前,她被稱為“小翟”,后來,她是眾人口中的“翟姐”。
翟永明顯然是當天的主角。你很難不多看她幾眼:一頂窄沿炭灰小草帽,及肩卷發(fā),黑色絲質(zhì)上衣和薄絲繁花裙褲,涼鞋的綁帶是一圈閃亮亮的銀色小穗兒。
她走路時很輕盈,背脊挺直,頭卻微微低著,這個姿勢仍有少女時代的痕跡。她在書里提到過,那時的自己,對早熟的身體很敏感,總是含著胸走路。
給她拍過兩次照的攝影師感嘆,翟永明是他見過的最敏感的被拍者,盡管他躲在遠處,還是被她輕易察覺,臉上的表情突然就多出一絲不自然,“就像一只鹿,安靜,又警覺”。
預感
我一向有著不同尋常的平靜/猶如盲者,因此我在白天看見黑夜
-《女人·預感》
敏感并不是沒來由的。也許在第一次見到死亡前就有了。在半山腰的托兒所里,那年,翟永明7歲。她望見一隊人抬著靈柩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那時她還小,沒有死亡的概念。她奔回家,得知自己深愛的祖母過世了。祖母的臉上罩著一塊小手帕。
祖母去世后,她問父母,“祖母死后到哪兒去了,她還去不去看戲?”母親指著遠處山頭上一棵樹說,祖母就留在那兒。她曾想,那兒離祖母喜歡的地方太遠了,祖母不能去看戲了。
帶她看戲的祖母從生命里消失后6年,她13歲,就長成了18歲少女的身材,高個頭,毛發(fā)濃密,“就像植物的纖維一樣”。母親一匹一匹地買降價的批發(fā)花布包裹她漸漸成熟的身體,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盡快磨碎那一匹花布好讓母親再買一匹嶄新的。少女對自己身體的變化總是非常敏感。偶爾,她也會遷怒那塊花布。
正午,她把自己倒掛在學校操場的單杠上,兩腿交叉,頭朝下,“就像回到母親的身體里”。跟同學相比,她是早熟的,又如此天真,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讀書是她最快樂的時光,書在同學間借來借去,能借到的就是好看的,古典詩詞讀得最多。
“有些想象是從書本里面來的,好像特別容易被一些東西帶到別的地方去,一個跟現(xiàn)實特別無關的地方。”翟永明這樣形容當時的自己。
那些預感就像埋在身體里的種子,埋在生理課本第49頁,以及少年灼熱的目光里——生理課上,每當老師說翻到第49頁,全班女生都會羞怯地低下頭?!坝袝r,我預感一個期待已久的幸福就要降臨到我的頭上,有時,我又誠惶誠恐,仿佛會有災難來到身邊?!?/p>
她從同學那里借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和被損害的》,在回家的路上邊讀邊流淚。她逃到成都附近的農(nóng)村,過了兩年插隊生活,獨自住一間“潮濕的土坯墻壘成的保管室,手邊只有幾本殘缺破爛的書”。她跟農(nóng)民一樣在地里勞作,打麥時節(jié),累到連走路都睡著了。這段經(jīng)歷后來被寫進長詩《靜安莊》里——那是除《女人》以外,另一組對她非常重要的詩。
插隊回來,她進了大學,學的是不感興趣的激光專業(yè)。她生性溫順,卻又極度敏感。一邊是漠不關心的學業(yè),一邊是她熱愛的詩歌;一邊是父母對她的希望,一邊是她心底想要的自由。她對少女時代并無眷戀,只希望快快長大,掙脫管束。
緊張
我的身體里一束束的神經(jīng)/能感覺到植物一批批落下
-《十四首素歌·十八歲之歌》
她長大了,但管束還在。
“也許對我來說,使我成為詩人的最重要因素和最重要的人,是我的父母以及我和他們的關系。”翟永明曾這樣解釋生命中那段最為緊張的時期。
“1983年我的情緒極糟,生活亂得一塌糊涂,年紀輕輕我就遍嘗了一個內(nèi)心敏感者必然會嘗到的,來自四面八方的傷害,看慣世事炎涼,目睹了生死無常?!痹?996年出版的散文集《紙上建筑》里,她這樣寫道。
她進了物理研究所,在那個保守的單位里,第一個穿上牛仔褲,一不小心就成了同事眼中的異類。因為適應不了體制和人情關系,她瞞著父母到好友、雕塑家朱成的工作室工作,在那兒結識了一幫志趣相投的朋友。
“她對家庭和父母很順從,對朋友很寬容,不愿意跟人有激烈的沖突,實際上內(nèi)心是很叛逆的,她不會直接和父母發(fā)生沖突,她覺得父母不容易,特別體諒這一點。她覺得這些東西可以在詩歌里找到寄托。寫作對她很起作用,能化解她大部分情緒。你從她的詩歌里可以讀到,她從小就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積累了很多經(jīng)驗,在成長中一一化解,最后變成詩歌?!碑嫾液味嘬哒f。
在那段最壓抑的時期,幾乎是趴在病床上,在乙醚的味道里,她寫出了組詩《女人》。寫了一年,反復修改,寫完后偷偷和打字員在研究所打字室蘸著油墨印了20份,有點像革命時期發(fā)傳單,只夠給幾個朋友看。好友、建筑師劉家琨看完《女人》初稿后說,“我在你的詩里看到了黑夜?!?/p>
1986年,《女人》在詩刊發(fā)表。在太原的青春詩會上,她梳一根麻花辮,穿一條連身牛仔裙,大美人一個。
那時候,她的形象幾乎就是從她的詩里走出來的。在何多苓的畫布上,她驚惶又迷人;在肖全的鏡頭里,她看上去心事重重。
有人曾建議何多苓一直畫翟永明,“她的個人表現(xiàn)力太強,只要你抓得住,就是一幅好畫”。
肖全回憶當時身邊有女孩默默喜歡翟永明,又不敢去見她,就把她放在想象里,“越不接近她,神秘感越強”,其實她“隨和、謙卑、人緣極好”。
詩人何小竹對她的第一印象是“神秘、美麗、羞澀,以及淡淡的一點憂傷”,“說話聲音不大,說完一句話便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
仿佛是一對迷人的矛盾,在現(xiàn)實和詩歌的世界里,兩個她有相似,又有不同。
1980年代,幾十塊錢就能過一個月,盡管窮,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在?!坝煤苌俚腻X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接待外地來的朋友,說個名字就接待,包括住和吃,在一起聊天,什么都可以談,那個時候單純得多。她生活很日常,沒有刻意追求某種生活方式,待人接物非常含蓄、文雅,對很多人來說,是一種非常特別的美?!焙味嘬哒f。
“干凈、利落、明快時,她很像一些精美書籍里的‘插圖人物’,比如走出樹林的達吉雅娜,庫普林筆下的阿列霞;出門旅行,單純,無言,像一個能吃苦的中學生;她喜歡牛仔褲;她的頭型優(yōu)美、高雅,她一出現(xiàn),便讓人感到充實。她能經(jīng)受所有的痛苦、生離死別和孤獨,但卻不能忍受委屈,也經(jīng)不起一句稍有分量的笑話,每每她笑得開心,要死?!辩婙Q在1994年出版的《翟永明詩集》里這樣形容她。
伸展
在古代 青山嚴格地存在/當綠水醉倒在她腳下/我們只不過抱一抱拳 彼此/就知道后會有期
-《在古代》
從黑人盜賣的廉價書攤上,翟永明第一次知道了弗里達。她被這個一字眉、長著唇毛的小個頭女人深深迷住了。那時還沒有薩爾瑪·海耶克主演的那部電影,國內(nèi)也幾乎看不到她的畫冊。她毫不猶豫買下畫冊,看不懂西班牙文,就連蒙帶猜,在這個傳奇的墨西哥女畫家身上找到了某種共鳴。
那會兒她已經(jīng)去了美國,在那兒待了兩年,沒寫過一首詩?!叭ッ绹埃覍ξ业膶懽骶陀幸恍┎粷M,始終沒有達到我想要的狀態(tài)。寫得有點厭倦了,當時太悲觀、太消極,我感覺有一種灰色在里面?!?/p>
盡管已經(jīng)是很有名的詩人,但在美國,她完全不在意這些。她在中國餐館里掛過衣服,老板是她的朋友,她覺得新鮮、好玩;也在衣廠看過流水線上的工人十幾個小時一動不動地用縫紉機軋衣服,這讓她有點受不了。
她到處旅行,從新墨西哥到阿拉斯加,梳著兩根辮子,穿大花長裙,挎著一只腰包。她在充滿了名流、藝術青年、同性戀的蘇荷區(qū)游蕩,在印度商店買來紗麗,穿起來就像一個印度女子。
從美國回來后,改變也自然發(fā)生?!霸趪庾吡撕芏嗟胤?、看了很多東西,看問題的視角就改變了,也不想像從前那樣寫作?!?/p>
“她想通過更客觀、廣闊的視野觀察世界、反映自己的內(nèi)心,這個過程中內(nèi)心也變得寬闊了,不像早期那么緊迫地想要表達自己。從女孩變成女人的這個心路歷程,她在詩歌里忠誠地表現(xiàn)了出來?!焙味嘬哒f。
另一個改變是,她和好友在成都玉林西路開了白夜酒吧。對她來說,這在過去幾乎很難想象:一是怕見生人,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二是沒有商業(yè)頭腦,對于瑣碎事情從不關心也沒有耐心。
神奇的是,“白夜”竟然悄悄地改變了她的性情。她在那里與朋友喝酒聊天,辦各種活動,趁著酒興還會跳上一會兒舞。她不在“白夜”,卻在那里收獲了有趣的素材。愛酒如命的莽漢派詩人馬松,時而會拉著她跳舞的女作家潔塵都從她筆下娓娓道來?!八脑娫缒晔且?,是黑色,近幾年有所變化,在墨綠、深褐、絳紅這些深色調(diào)中轉化;而她本人是晝,是艷陽,是非常鮮艷和溫暖的,像她熱愛的西班牙給人的感覺——黑底飛金?!?潔塵這樣形容她眼里的翟姐。
現(xiàn)實也因此離她更近了。她寫博客,會很認真地回復博友的留言,就像好多年前的筆友交流一樣。在微博上,除了文學和藝術,她也轉發(fā)“社會新聞”。
2003年,她在網(wǎng)上看到一條新聞——12歲女孩離家出走后被拐到妓院,她感到震驚。她將內(nèi)心的矛盾坦率地寫進詩里:“看報紙時我一直在想/不能為這個寫詩/不能把詩變成這樣/不能把詩嚼得嘎嘣直響/不能把詞敲成牙齒 去反復啃咬?!?/p>
“以前大家都處于比較封閉的狀態(tài),自從有了互聯(lián)網(wǎng),大家在第一時間看到這些,這些經(jīng)驗是過去沒有的。中國現(xiàn)實進入你的視野,它跟過去不一樣,過去不會那么直接,那么快,現(xiàn)在社會現(xiàn)實已經(jīng)完全進入你的生活,作為詩人你不可能回避現(xiàn)實,還寫些風花雪月,我覺得是不太可能的?!?/p>
詩人
人物周刊:你看重詩人這個頭銜嗎?
翟永明:我并不那么看重。中國本來是一個詩歌大國,有很深的詩人傳統(tǒng)。這些年,詩人的頭銜并不是那么值得驕傲,尤其網(wǎng)絡對詩人有過很多惡搞。這個時代的英雄是商人和一些很成功的人,詩歌處于很邊緣的狀態(tài),詩人也不是這個時代的驕子。大眾對詩人的態(tài)度不像過去,把詩人看成具有較高精神性的群體。
人物周刊:為什么一直對寫詩保持熱情?
翟永明:我比較喜歡這種文學形式,通過詩歌找到表達自己的方式。80年代詩歌好像挺輝煌的,我寫作、受到認可,但并沒有那么輝煌的感覺。女詩人又是一個邊緣的群體,所以我沒有男詩人那么大的落差。
這個時代,詩歌給你帶來的東西是有限的,我也不想通過詩歌得到更多的東西。我做什么事都是興趣為主,詩歌給我?guī)砗艽蟮臉啡?。就像我開白夜,最終也沒有開成一個商業(yè)酒吧,第一我沒興趣,第二我也沒這個本事。我只能在才能范圍里做事。
人物周刊:你不久前寫了一首關于鐳激光的詩,作為詩人怎么看以前并不感興趣的物理專業(yè)?
翟永明:我一直不太喜歡我的專業(yè),在專業(yè)方面沒有什么天賦。但是回頭看,專業(yè)訓練對我的寫作還是有一定幫助。某些時候我在寫作上會比較理性,有一定的邏輯性,對詩歌的結構有一定的要求。我對理科的某些興趣還是存在的,比如我喜歡看科幻的東西、看科學的東西,而且覺得這些東西也都可以變成詩歌,任何東西都可以成為詩歌,都有它自身的詩意。像激光這樣枯燥的東西,也有它的詩意,也可以寫成詩。有時我非常愿意在這方面有嘗試。我還寫過一首詩叫《第八天》,關于基因、生物革命,我會把這種東西作為詩的題材,也跟我的專業(yè)訓練有關。
人物周刊:在當下,你覺得寫作的動力是什么?為什么而寫作?時代變了,我們衡量詩歌的標準是否也改變了?
翟永明:如果為了通過寫作獲得“世俗的榮譽或利益”,這個目的在現(xiàn)代已不太可能。任何一種別的工作或事業(yè)都可以帶給人更多、更高的世俗快感。如果寫作只是與你的興趣與熱愛有關,那在任何時代,這個愿望都不會發(fā)生改變。
對我而言,從小我就喜歡詩歌,詩可以讓我避開現(xiàn)實的煩惱,讓我進入一個與現(xiàn)實無關的世界。這一點從開始到現(xiàn)在都是如此。寫作是為了讓我的生活更有樂趣,不再無聊,不再恐懼。至于它是幸福的根源還是不幸福的根源,肯定視每個人對待詩歌的態(tài)度而定。
時代變化了,詩歌的內(nèi)容應該更加開闊,更加具有社會性、歷史感與現(xiàn)實精神。我目前的寫作希望詩歌與現(xiàn)實有一種更緊張、更明確的關系。當然,必得是一種詩意的方式。一種現(xiàn)代的詩意,不是過去那種純抒情的詩意。
孤兒
人物周刊:父母讀過你的詩嗎?他們怎么看你寫的詩?
翟永明:很晚的時候讀的,最早我也沒告訴他們。
我給母親看的是《十四首素歌》,寫那首詩的起因是我媽媽曾經(jīng)想讓我回老家去,就給我詳細描述了老家的情形。她的描述給我?guī)砹遂`感,就在想象中回了一次老家。我母親看過詩集后,不是太滿意,覺得因為我沒有回老家去,寫得不夠深入,回去了會寫得更好。盡管她對現(xiàn)代詩、對我的表達不是特別了解,但我覺得她說的是對的。
人物周刊:女性作者或多或少都會提到她們的母親,怎么看待你母親和她那代人?
翟永明:《十四首素歌》主要就是談她和我兩代人不同的生活狀態(tài)、理想和追求。這首詩在反復比較我母親和我的青春,以及青春的流逝。她們那輩人更多是一種理想主義、激情式地生活,她們的追求是我們不理解的,我們的生活和對生活的選擇也是我母親那代人不能理解的。我想表達的是,母親和女兒在經(jīng)歷過很大的沖突后,在一定的年齡段或成熟時期還是會達成諒解。我覺得每個選擇都有它的價值。
人物周刊:母親對你有影響嗎?
翟永明:還是會有。我母親是一個非常強的女人,個性、能力都很強,非常敏感,對人的認識和世界的認識是非常敏銳和清晰的。如果她不是生活在那個時代,可能會是女強人,她身上的素質(zhì)可能發(fā)揮得很好。除了能力以外,她還有傳統(tǒng)意義上賢妻良母的東西,對家庭和兒女都有非常多的投入。但我母親那輩人,他們所有的精力和激情都給了革命、建設祖國這種比較宏大的理想。
人物周刊:你說去年父親生病對你影響很大。
翟永明:感覺一下子變成了孤兒。我有個朋友說了一句話比較準確:以前對死亡沒有感覺是因為父母在前面給你擋著,父母一離去,等于你自己直接面對死亡。不是害怕,是覺得人生到了一個節(jié)點:擋在你前面的人不在了,你要自己去面對了。
人物周刊:你是悲觀的人嗎?
翟永明:我天生就比較悲觀、消極,覺得活著的意義很可疑。在死亡面前一切都顯得可笑,就是這種感覺??傊缤硪溃芏鄸|西就不太有意義。不像有些人活得很興頭,我活得沒有那么興頭。
人物周刊:你的生活態(tài)度呢?
翟永明:隨性,到哪座山唱哪座山的歌吧。主要是不強迫自己去做很困擾人的事情,一定要達到某個目標,最后達不到,那我就把目標降低。比如一定要把白夜辦成什么樣的酒吧,中途辦不下去的時候也很焦慮,但你要把它辦成很大規(guī)模,這也不太可能。
人物周刊:現(xiàn)在負面信息這么多,會讓你對社會失望嗎?
翟永明:肯定會有,有很失望的時候。我覺得人生就是這樣的,生活就是這樣的,你必須不斷地把負面的東西清洗掉,不斷尋找積極的意義,否則你根本活不下去。
翟永明
1955年生于成都,1981年開始發(fā)表詩作,1984年以組詩《女人》震撼文壇。在數(shù)十年的詩歌寫作中,她一直保持充沛的寫作和思考的活力,每個時期都有重要作品問世,被普遍認為是中國當代最優(yōu)秀的女詩人,2011年獲“意大利國際文學獎”(piero Bigongiari),該獎評委會主席稱她為“當今國際最偉大的詩人之一”。代表作有《女人》、《靜安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