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不露相

龐步高

那是民國時的事吧!

崇州名氣最大的大師耀武爹是個殺豬賣肉的，力大無比，幾百斤的東西扛在肩上行走如飛。年輕時，十幾個后生家近不了他的身。不過，耀武爹是個躁性子，氣盛。打傷過不少人，仇家當(dāng)然就多噦!

耀武爹還有一個絕技就是剔肉的本事，能把整條豬剔成一個骨架，皮是皮，肉是肉，骨頭是骨頭，干凈利落，手法奇快，令人驚嘆。

他賣肉從不用秤，用手掂一掂，便知重量。有人不相信，當(dāng)面測試，不差分毫。

話說有一天，來了一個陌生人，走到耀武爹的屠凳前，抱抱拳，行了個武行禮。

請問你是汪耀武師傅嗎?

耀武爹抬頭一看，見此人五短身材，墩墩棒棒，聲音洪亮，目光如炬，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正是在下，師傅來自何方?有可見教?

陌生人說，鄙人來自江西修水縣。久仰大名，特來拜訪!也想見識一下師傅的手段。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耀武爹心里明白，此人定是拆臺子的來了。

陌生人接著說，給我切四斤四兩四錢精肉，骨頭旯里的，不能見半點肥的在上面。聽說師傅手可當(dāng)秤，就讓在下見識一番。

耀武爹冷笑一聲，從腳籃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扁刀來。提出一刀排骨放在案板上，只見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里里外外，下刀如飛，令人眼花繚亂。半刻工夫，剔出不少精肉來。陌生人用秤一稱，剛好四斤四兩四錢精肉。不禁喝了聲彩：好!

還要四斤四兩四錢肥肉，肚皮下的，皮要削掉。不能見半點精的臟的東西在上面。陌生人說。

耀武爹哈了一聲，小樣!讓你再長點見識。

耀武爹拿出一刀五花肉，剮、削，刨。不一會，一堆油亮發(fā)光的肥肉就攤在案板上。陌生人用秤一稱，剛好四斤四兩四錢肥肉，不差分毫。不禁又喝了聲彩：很好!

再給我剁四斤四兩四錢皮里的肉，肉里的皮，不是瘦不是肥。陌生人又說。

耀武爹聽了大怒：撮鳥人，老子哪是容你消遣的!

今天就是消遣你來的!陌生人圓睜怪眼，大聲喝道。還記得三年前你打傷的那個江西人嗎?他是我爹，癱在床上已成廢人，今天我來，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耀武爹一愣，在記憶里迅速搜索一遍，終于記起三年前的一樁事情。那時江西人也在崇州境內(nèi)掘山砍樹，修建一個官家工事。有幾個江西人仗著有幾分本事，盡干些欺負(fù)崇州人的事。那山道陡峭，兩邊都是山澗深溝。江西人走路，橫攔著走。崇州人迎面走來，他們把肩上的擔(dān)子一蕩一擺，崇州人就摔下山溝里去，有幾個人被摔成重傷，江西人卻哈哈大笑。有一天，他們撞上了耀武爹，故伎重演。被耀武爹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如老鷹抓小雞把他們丟下山去。其他的江西人卻蜂擁上來，拿起扁擔(dān)向耀武爹打來。耀武爹略施本事，就把那廝們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至于誰傷輕重，不得而知。

原來陌生人乃尋仇而來。

陌生人冷不防喊了一聲，看招!拳頭裹挾著一股凌厲之風(fēng)向耀武爹襲來。

耀武爹連忙招架。卻被陌生人擊得倒退幾步，好大的力氣!

于是，兩個人一來一往，一上一下打斗起來。踢翻了屠凳，卻似下了一陣肉雨。二人各施展平生本事，斗了幾十個回合。

漸漸地耀武爹體力不支，敗相畢露。有村人目睹此事，不禁為他擔(dān)心。一人急忙跑去耀武爹家里報信。耀武爹還有個兄弟叫耀文的。平時沒有人見他使個本事。耀文一聽，急忙奔來。

只見耀武爹倒在地上，那陌生人手持殺豬刀正要施毒手。說時遲，那時快，耀文縱身而起，一腳踢掉了陌生人手中的刀。

耀文雙拳抱胸，行了個禮說，這位兄弟，有話好說。

陌生人吃了一驚，你是何人?

耀文說，我是他弟弟。兄弟有何仇恨，可否聽在下一言。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

陌生人鼻孔哼了聲：如何了結(jié)?

耀文說，你和我打，一招之內(nèi)論輸贏，如果我輸了。我哥是生是死由你決定。

陌生人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自不量力!

笑罷，陌生人如餓虎向耀文撲來。耀文輕扭蜂腰，一個轉(zhuǎn)身抓住陌生人的手，在他腋下輕輕點了一下。

陌生人頓時面如土色，汗如雨下。他雙手抱拳，行了個禮說：承讓了。說罷，跌跌撞撞地走了……

后來有人看見那陌生人死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