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為中　中國傳統(tǒng)的中文化

周昆叔

“天地之中”的理念源于先秦時期中岳嵩山及其周圍地區(qū)。由中域而“中文化”，其要義是“大道為中”。道者法則也，中者正道也，故中乃大道，國人遵之?！爸形幕笔俏覈鴤鹘y(tǒng)文化的精髓所在，“大道為中”是其哲理性總結(jié)。

中文化的內(nèi)涵

中國、中華、中師、中央、中州、中原、中庸、中和等等，是中國歷史上形成的特有的文化現(xiàn)象。

“中國”一詞源于先秦“天下之中”或“天地之中”的地方。約公元前1000年，周公旦曾為營洛邑到附近的“崇地”陽城(今嵩山腹地登封市告成鎮(zhèn))以“土圭之法”求地中。1965年在寶雞賈村鎮(zhèn)賈村發(fā)現(xiàn)了一件西周早期青銅器“何尊”，該尊122個銘文記載了周成王繼承武王遺訓營建“成周”洛邑的史實。其銘文中有“余其宅茲中國，自茲義民”。

先秦文獻中多把商朝稱作“殷”，而《史記》釋“殷，中地”，故商朝自稱殷國，也即“中國”?？梢?，“中國”一詞雖始見于西周早期，但此前已經(jīng)萌發(fā)這一概念。

“中土”、“土中”是中國之別稱。中國系指相對于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等邊地而居中之意?！顿Y治通鑒》載：“以洛陽土中，朝貢道均，意欲便民，故使營之”，因而洛陽成夏、商、西周、東周、東漢、曹魏、西晉、北魏、隋、唐、武周、后梁、后唐、后晉等14個王朝的都邑。可見，歷代建都于“天地之中”，首先是為便于治國。雖然依“渾圓說”并無所謂天地之中，但嵩山及其周圍乃溝通四方交通之要沖，是亞熱帶與暖溫帶、高原與平原、森林與森林草原的多重生態(tài)過渡帶和多種資源富集帶，適于人們生存和興邦立業(yè)，因而才將此區(qū)域視為天地之中。天地之中概念符合事物發(fā)展過程“中”的客觀存在，它深刻體現(xiàn)了中國文明和中國文化既是多元的，又是有中心的。中國之名恰如其分，名實相符。

“中華”則有多解，通常認為與華山有關。華山由南峰落雁、東峰朝陽、西峰蓮花、北峰云臺和中峰玉女五峰組成，其狀如花。由于華與花通，故謂之中華。也有研究者認為中華源于中條山與華山的合稱。還有說是中國與華夏的合稱。這些對“中華”一詞之源的解釋，無論有何差異，但均指以洛陽為中心的黃河中下游之交。

“中師”指國都所在地。

“中央”指國家首腦機關。

“中州”，傳說禹分九州，《書．禹貢》作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豫居九州之中，謂中州。

“中原”指黃河中下游，主指河南，亦可擴及魯西、冀南、晉南和關中。

“中庸”，原屬《禮記》的一篇，到宋代獨立成篇?！吨杏埂肥侨鍖W的核心，論人之最高道德標準，過猶不及，恰到好處。“中”是體，“庸”為用?！抖Y記》的《中庸》篇載：“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有而無忌憚也”。提倡“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德，從容中道，圣人也”。中庸首重誠信?！爸泻汀笔恰爸杏埂钡牧硪恢匾擖c。《中庸》說：“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喜怒哀樂之未發(fā)”是就體說；“發(fā)而皆中節(jié)”是就用說。重視“中”，且保持“中節(jié)”，則和。

“中正”，與公正意近。

“中樞”，指在事物發(fā)展過程中所發(fā)揮的主導作用。

綜上所述，從國名中國、中華，到都城中師、中央，到國興之域中原、中州，到人文理念中庸、中和、中正，以及在事物系統(tǒng)中起關鍵作用的中樞，都冠以“中”，可將這種普遍的文化現(xiàn)象稱為中文化。

中文化的實質(zhì)

中文化實質(zhì)在“中”字中有鮮明體現(xiàn)?！爸小弊钟幸粋€演變過程。中與太極圖有關，太極圖二魚首尾呼應，旋轉(zhuǎn)不止，陰陽相對、相合、相生，生生不息。后轉(zhuǎn)變?yōu)槭奈摹㈢姸ξ?、大篆、小篆，直到漢代才演變成“中”。甲骨文“中”字有兩種寫法，其一為，其二為中，中字經(jīng)歷了從指事到會意最后到具有哲學含義的演變過程?！肚f子》云：“得其環(huán)中以應無窮”，就是把中字的中部視作封閉的圓圈“○”，代表宇宙的全體，不偏不倚地觀之，成完滿的中道，體現(xiàn)出宇宙的整體觀和中正不倚的道德觀。總之“中”的原意強調(diào)“不偏”，即恰到好處。金文中的中字作磋。即一豎表矢，射的圈，適得其中。一豎之上下作旄，意聚眾于中，引伸為中央，更引伸為一切之中。既有中，必有邊，有左有右，居中平衡，則和。

《論語·堯曰第二十》載“堯曰：‘咨爾舜，天之歷數(shù)在爾躬。允執(zhí)其中。四海困窮，永祿永終!舜亦以命禹?！薄渡袝ご笥碇儭罚骸叭诵奈┪?，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其”同“厥”。堯帝、舜帝強調(diào)執(zhí)政要“允執(zhí)其中”或“允執(zhí)厥中”?！柏手小蹦酥螄尽?/p>

我國主要哲學思想“天人合一”是對自然轉(zhuǎn)化成人文的高度概述?！疤烊撕弦弧币辉~始于漢代大儒董仲舒，他說：“天人之際，合二而一”?！疤烊撕弦弧彼枷氡妒墚敶鷩鴮W大師錢穆、季羨林的尊崇，認為是中國最基本的哲學思想，“是中國古代文化最古老最有貢獻的一種主張”。中文化正體現(xiàn)了天文與人文的統(tǒng)一，自然與人文的統(tǒng)一。

“中”反映了事物矛盾發(fā)展中的普遍性特征，與非中為對立統(tǒng)一關系。由于形成“中”的條件會變，故“中”不是衡定的，只是相對穩(wěn)定的。由于事物始終處于運動狀態(tài)，故非中、不平衡之因始終存在，這樣就要隨時注重調(diào)整，使矛盾從失衡中得到新的統(tǒng)一，爭取歸中，以達到守中的目的。所謂調(diào)整，就是要不斷改革，不斷創(chuàng)新，使之離中回中，失衡回衡，以利于發(fā)展。

中文化影響

我國文化發(fā)展、立國、建國、處世皆與中文化有關。

1古文化發(fā)展我國古文化的發(fā)展既有中也有邊，中促邊，邊促中，中邊互動。以仰韶文化的傳播和發(fā)展過程為例，仰韶文化是我國新石器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文化，其核心在豫、陜、晉間。其周邊東有大汶口文化，東南有崧澤文化和馬家浜文化，南有大溪文化與屈家?guī)X文化，西有馬家窯文化，北有趙寶溝文化與紅山文化。仰韶文化中期的廟底溝文化以其強勢影響周圍的同期文化，其后期博采眾長，尤其接納了屈家?guī)X文化與大汶口文化，促成河南龍山文化大發(fā)展，從而奠定了中原文化在華夏文化中的核心地位，并孕育出了夏商周三代文明。

2立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中國立國的重要準則，歷代王朝都注重睦鄰友好。因此，中國的崛起是與西方絕然不同的和平崛起，這也是中國傳統(tǒng)中文化所決定的。我國自秦漢以來2000多年之間，雖然出現(xiàn)過數(shù)次分裂局面，但統(tǒng)一是主流，這與漢武帝后的尊儒傳統(tǒng)很有關系。因為《禮記·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就是說做到中和，則天、地、生、人各得其所，和諧共處，那么自然會生物繁茂，社會繁榮。我們說中國是世界上唯一的文化和文明未曾中斷的國度，主要指的是中原地區(qū)，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與中國文化與理念講究中和，不走極端不無關系。

3建國作為中國文明起源地的中原地區(qū)，因何到北宋以后逐漸衰落呢?這與自然與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有關。就環(huán)境來說，距今約3000年自然環(huán)境開始變干旱(褐紅色埋藏土變成褐色埋藏土)，距今約2000年更干旱(褐色埋藏土變成新近黃土)，這樣中原環(huán)境不如東南，加上草原民族金人南侵，北宋不得不南遷國都臨安(今杭州)，史稱南宋。就社會發(fā)展來說唐宋后海洋經(jīng)濟興起，中原不如東南便捷，再加上后來社會動亂，中原雪上加霜，直到建國后才逐步復興?？梢?，中原的興衰，維系環(huán)境好壞，社會發(fā)展階段變化，以及政治狀況，這些皆與中原發(fā)展條件平衡與否有關。

4處世我們在行事中要注重把握分寸，即掌握好度，這事關各項事業(yè)的成敗。什么是度?原來就是守中。

孔子曰：“吾聞宥坐之器者，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荀子》)。據(jù)考證“中國古代的所謂‘欹器，實即用重心來調(diào)節(jié)平衡，空時傾斜，盛水過半時直立，盛滿就傾的尖底瓶”?？鬃右晕镉栍?，“吁!惡有滿而不覆者哉!”(《荀子》)。我們要牢記孔子“滿則覆”的哲理，做人、辦事要“中正”，“戒滿”。

結(jié)語

在中國文明起源和發(fā)展過程中，嵩山及其周圍的“天地之中”地區(qū)先后形成了諸多冠以“中”的人文概念，這種文化現(xiàn)象可稱之為“中文化”?！爸小迸c“中文化”是事物矛盾對立統(tǒng)一性的表現(xiàn)，在事物發(fā)展演變過程中起著對稱、平衡、樞紐與驅(qū)動作用。中文化長期影響了中國文明和中國文化的發(fā)展進步，故“中”、“中文化”堪稱“大道”。中文化與我國基本的哲理“天人合一”有淵源關系。因此，中文化是中華文化認同的基礎。分析論證中文化，對于把握中原與中國文化的特質(zhì)和精髓，完善中國文化的架構(gòu)，促進我國和平崛起與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都有重要的學術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可作為傳承與創(chuàng)新華夏文明的一個切入點。

中可中，非常中。物之由，世之流。人之道，國之本。求中守中，離中歸中。崇兮以禮，尊兮以誠。大道為中，博古通今。堅持中道，萬事亨通。國興家旺，世界和平。

(責任編輯：張雙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