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其蕓
聽聽他們怎么說的:“天哪,她真美!我肯定是愛上她了。她沖我笑了,你們看見了嗎?這輩子我非她不娶!”盡管故事的主角可能因為性別或文化背景而有所差異,但是大致上就應(yīng)該是這么個口吻。
人們都相信,會有一股神賜般的美好熱情讓兩人交會。此刻,他是電光火石間清楚明晰的臉;此刻,他是靜止的起跑,定格的涌動,奔月的群峰……維多利亞淹沒在球迷里向貝克漢姆索要簽名,大野洋子給約翰列儂一把放大鏡,讓他爬上梯子尋找天花板上一顆刻著“l(fā)ove”的米?!谢仨鴷r日落般的微笑,也像與你走過所有黃昏的往日。他的心靈閃動的直視誰能抵擋,你知道他對你感興趣,他表達(dá)時也恰好用了你喜歡的方式,他雖然蠢蠢欲動但卻越發(fā)神秘,他召回了曾經(jīng)失焦的你,是你過往人生失光時的期盼;他是突然彰顯的信念,一個你默念千遍熟悉又陌生的理想。
愛情是可以一見鐘情的。相較之下,日久生情像是天長與地久的嘆息,是萬般自縊里的繾綣與茍活。沒有一見鐘情的世界是頭上沒有星光的旱地,是陽光轉(zhuǎn)過的山崗。過去的故事卻寄托著我們的未來,是現(xiàn)世的我們對于按耐不住的未來的牙祭。人們像是一場場舞會、展覽、沙龍、油畫里的在場者,參與了這所有的故事,目睹了一幕幕被傳頌的現(xiàn)場:趙一荻追隨張學(xué)良無悔至白發(fā),越是傳奇的人,愛情也越不平淡,一見鐘情是他們讓人津津樂道的一生中尤為出彩的點綴。
一見鐘情從不是勢利小人。蔣介石與13歲的陳潔如歡場一見繚繞半生,它產(chǎn)生時選天生、選氣味、選靈魂,不在乎富貴尊卑。相信一見鐘情的人通常也會迷上命運,禁忌與不倫非但不能將之熄滅,反而增添這場勾動的含金量。那些最浪漫、最一見鐘情的故事,在1000年前通常都以悲劇結(jié)尾。如果是喜劇,多半只能稱為童話和寓言。就算它不是悲劇,通常也是“使君有婦羅敷有夫”這樣的無可奈何。有多少人無視那日后的欲語還休、“只能來生再見”的悲憫橋段。
男人和女人此時都開始尋找一些能反映別人對自己感興趣程度的信號。人們都試圖判斷出誰喜歡自己。約翰尼德普與薇若娜飲水機(jī)邊取水時的相遇,德普硬朗的下巴、薇若娜柔和的顴骨、高聳堅挺的鼻梁以及毫無瑕疵的皮膚或許都是具有吸引力的體征,但眼神的交接才像酒精灑入篝火,“呼”的一聲。社交性的暗示遠(yuǎn)比容貌更重要。人也更容易喜歡上那些喜歡自己的人,那些直視人,同時看上去快樂的表情讓人難忘,尤其當(dāng)這張臉屬于一個異性的時候。這種吸引力并非來自于外貌上的美,而是源于視線的方向,人們更喜歡對方注視著自己,一見鐘情只是自戀的反應(yīng)。這顆茁壯成長的根芽,只要不是歇斯底里覆水難收的人,便能經(jīng)南風(fēng)知意,吹送西洲。
這種事,在現(xiàn)代,在今天,叫做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