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金改“縱容”資本外逃？

談佳隆

過去20年里，金融改革始終是經濟改革的核心，而利率市場化、人民幣匯率改革、資本和金融項目開放，又被業(yè)界視為其中的核心和難點。今年，利率和匯率改革已經出現前所未有的突破，而資本項目開放也從溫州金融改革中看到了一點信號。

11月23日，溫州市政府公布了《浙江省溫州市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qū)實施方案》（下稱“實施細則”）。在12條“實施細則”中最引人爭議的莫過于“開展個人境外直接投資試點”。

但中國人民銀行上?？偛客鈪R管理部、國家外匯管理局上海市分局某處負責人告訴《中國經濟周刊》 ：“中國金融改革中，和利率市場化的改革類似，個人境外直接投資不存在區(qū)域試點一說，某一區(qū)域的放開等同于全國的放開。目前來看，這一措施并不成熟。”

溫州一廂情愿？

實施細則明確“在國務院統(tǒng)一部署領導下”，探索以人民幣開展個人境外直接投資，制定溫州市個人境外直接投資管理辦法及實施細則等。溫州想借此證明，此次改革并不是“自說自話”。

根據實施細則，早在2011年1月，溫州就曾向外透露了一份關于個人境外直投的方案，該方案的主要內容包括了溫州個人境外直接投資可通過新設、并購、參股等方式，在境外設立非金融企業(yè)或取得既有非金融企業(yè)的所有權、控制權、經營管理權等權益。

一位知情人士告訴《中國經濟周刊》：“當時溫州有關部門以為拿到了金融改革的‘尚方寶劍。但這個方案并沒有得到國家外匯管理局的批準，擅自公布個人境外直投顯然有越權之嫌?！?/p>

溫州的最初方案低估了目前中國金融狀況復雜性，一旦個人境外直投試點放開，意味著中國外匯資本管制將會松動，而拉美金融危機、墨西哥金融危機和亞洲金融危機，都直接和資本跨境流動密切相關。這是監(jiān)管者最為擔心的。

“我們知道目前的確存在通過地下錢莊、假借經常項目等方式進行跨境資本流動的情況，因此我們希望通過個人跨境直投，讓本來并不能完全掌握的外匯流動情況能逐步得到監(jiān)控?！敝袊嗣胥y行溫州市中心支行副行長蔡靈躍告訴《中國經濟周刊》。

根據實施細則規(guī)定，年滿18歲的溫州戶籍居民，只要說明資金來源、提供投資項目合法證明等，就可以向溫州市商務局申請報名。經溫州市商務局審查后，由國家外管局溫州市中心支局放行境外投資。然而，不少溫州當地企業(yè)家認為，溫州試點新政可能是政府的一廂情愿。在實際情況下，往往這些資金都無法說明來源的正當性，納入外匯監(jiān)管反而會使自身陷入被動。

上海、天津等地上報個人境外直投方案

如果個人境外直投獲得試點，溫州可能并不是唯一的城市，包括上海、天津等諸多城市都對此積極籌備。目前，多地向國務院上報的個人境外直投方案，既包括了人民幣方案也包括了外幣方案，內容涉及跨境匯款、跨境直投、融資、結算及金融市場投資等。

相較于溫州方案，上海方案可能傾向于移民投資、房地產投資和企業(yè)投資，即個人可到海外投資房地產和股權，而天津方案可能指向投資海外資本市場。

“資本項目開放應該進一步放開對于海外證券市場的投資，除了擴大QDII（合格境內機構投資者）規(guī)模之外，還應該放開直接投資海外資本市場的機會。”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執(zhí)行院長張春告訴《中國經濟周刊》。

不過，溫州方案要求個人去境外投資實業(yè)等，但不得用于購房等消費類項目，以及股市等金融類行業(yè)。據溫州市金融辦估計，溫州民間資本總量超過6000億元，而且每年以14%速度增加。而實際情況可能更高，或已達到8000億元甚至上萬億元。這些資金當中，有相當一部分通過非規(guī)范流出海外。

金杜律師事務所合伙人趙曉紅告訴《中國經濟周刊》：“目前階段放開資本項目改革不合適。海外市場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美好，連‘國家隊都出現了虧損，老百姓出海就一定能做好了？！”

今年7月，中國主權基金中國投資有限責任公司發(fā)布的第四份年報顯示，2011年中投境外投資全年收益-4.3%，虧損485億美元，創(chuàng)四年來的最差業(yè)績。這也使其累計年化收益率僅為3.8%。

不過，一位不愿具名的溫州企業(yè)家告訴《中國經濟周刊》：“現在全世界經濟都很差，中國還稍微好一點。個人海外投資有點緣木求魚，此外，人民幣升值預期將進一步打擊海外投資。所以雖然看起來貿易和資本項目都出現了雙順差，但資本外逃的壓力也是很大的?！?/p>

按我國外匯管理局規(guī)定，中國居民每人每年換匯額度最多5萬美元，且個人不允許境外直接投資。而實際上，該政策已經如同虛設。大量國內資金已經向海外轉移，溫州新政更是為海外移民和資金轉移提供了一種“合法”的方式。

富豪30年積累獲利出逃

由于海外經濟萎靡，包括加拿大、美國、英國、新加坡等熱門移民國家都加強了鼓勵投資移民的政策。加拿大的投資金額要求是5年80萬加元，外加160萬加元的合法資產；美國的資金要求是50萬美元投資在潛在風險項目；英國的投資金額要求是5年100萬英鎊。

“現在資本外逃做法五花八門，對計劃移民的人來說，掌握向境外轉移資產方式是一堂必修課?！敝袊嗣胥y行上?？偛客鈪R管理部、國家外匯管理局上海市分局某處負責人告訴《中國經濟周刊》，“如果試點獲批，即便存在審核制度，資本向外轉移將更合法更便捷。”

溫州規(guī)定，試點期間，一個人一個項目不得超過300萬美元，多個人一個項目不得超過1000萬美元，一個人年度總額不得超過2億美元。如果一個人把投資做成虧損向國外轉移資產便變得更加合情合理了，數額也將更大。

綠野資本集團大中華區(qū)董事會主席鄭曉軍告訴《中國經濟周刊》：“從過去的經驗來看，轉移資產的方式可以有很多。比如可以在離岸地注冊一家由當事人實際控制的酒店管理公司，當事人在國內的酒店每年向該酒店管理公司支付高額的管理費，直到酒店做破產了，資金也就轉移出去了?！?/p>

根據《2012胡潤財富報告》研究顯示，中國16%的富豪目前已移民或者在申請中，還有44%的富豪考慮移民。加拿大和美國則是移民目的地首選國。很高比例移民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子女的教育、醫(yī)療和退休生活。富豪中擁有海外資產的已達1/3。海外資產在總資產中的平均占比為19%。

這些富豪絕大多數都是在過去30年中國經濟高速增長中成長起來的。業(yè)內人士普遍擔心，隨著未來中國經濟增速趨緩，精英階層和富豪階層的“獲利出逃”將對國家造成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