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jié)婦女拜月習俗的人類學解釋

江玉祥

一、月亮女神——嫦娥

早在遠古時代起，月亮就成為與婦女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象征之一。整個近東的富饒女神——伊師塔、阿斯塔爾忒、茜伯莉——都是月亮女神。

首先，從遠古時代起，月亮就和婦女一樣被認為是富饒之源。的確，當時還沒有發(fā)現(xiàn)生殖的性的本質的某些部落，他們相信如果月光灑在某個婦女的身上，她就會懷孕。在某些村社里，月亮被稱作婦女之主宰。在這樣的村社里，婦女負責供應食物，因而人們相信，他們能借助月亮的神力使食物豐富。月亮神是母親女神，是富饒女神。

古人將婦女與月亮聯(lián)系起來的想法的第二個根據(jù)或許來源于兩者都有一個同樣的周期現(xiàn)象。古人也許注意到月亮和婦女都有每月一次的循環(huán)期，因此二者必有聯(lián)系。的確，“月經(jīng)期”這個詞原來是指“月亮的變化”，它的詞根既指“月亮”，又指“月份”。

中國人信仰的月亮女神是嫦娥，稱之為“月精”。關于嫦娥傳說的來歷，我們從下列資料，即可看出其發(fā)生、變化的次第。

戰(zhàn)國初《歸藏》：“昔常娥以西王母不死之藥服之，遂奔月為月精?！保ā段倪x·祭顏光祿文》注引）

“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姮娥竊以奔月（《初學記》卷一引本文，于“姮娥竊之奔月”之下，尚有“托身于月，是為蟾蜍，而為月精”十二字），悵然有喪，無以續(xù)?！保ā痘茨献印び[冥》。姮，一作“恒”，避漢文帝劉恒之諱而改為“姮”，又改作同義字“常”，后作“嫦”）姮娥，羿妻也，竊西王母不死藥服之，“奔月。將往，枚筮之于有黃，有黃占之，曰：‘吉。翩翩歸妹（卦名，兌下震上，將有所歸往），獨將西行，逢天晦芒，毋驚毋恐，后且大昌。姮娥遂托身于月，是為蟾蜍?！保ā度瞎湃貪h三國六朝文》輯張衡《靈憲》）

晉·傅玄詩：“月中何有？白兔搗藥?！保ǔＨ蝹b《沙坪壩出土之石棺畫像研究》：“較小一棺，前額刻一人首蛇身像，一手捧月輪。后刻兩人一蟾，蟾兩足人立[應是嫦娥]，手方持杵而下?lián)v。中立一人，手持枝狀，疑為傳說中之桂樹［不確，應是不死樹］。右側一人，兩手捧物而立[所捧應是盛不死藥的器皿]?！保?/p>

“舊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異書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樹創(chuàng)隨合。人姓吳名剛，學仙有過，謫令伐樹?！保ㄌ啤ざ纬墒剑骸队详栯s俎·天咫》）

元·伊士珍《嫏嬛記》引《三余帖》：“嫦娥奔月之后，羿晝夜思惟成疾。正月十四夜忽有童子詣宮求見，曰：‘臣夫人之使也，夫人知君懷思，五從得降。明日乃月圓之候，君宜用米粉作丸，團團如月，置室西北方，呼夫人之名，三夕可降耳。如期果降，復為夫婦如初。”（《三余帖》已佚，百二十卷《說郛》輯有之，撰人及時代不詳，疑是宋人。）

唐朝有的詩人認為是嫦娥搗藥，如：李商隱：“嫦娥搗藥無窮已，玉女投壺未肯休?！薄版隙饝谕奠`藥，碧海青天夜夜心。”陳陶：“孀居應寂寞，搗藥青冥愁?！崩畎住栋丫茊栐隆吩妳s認為是白兔搗藥，曰：“白兔搗藥秋復春，姮娥孤棲與誰鄰？”

二、中秋忌諱

1.男不拜月。

漢族農歷八月十五夜，有拜祭月神的習俗。傳說的月神是女神，即嫦娥，因此后世禁止男子拜月，以防褻瀆了月神嫦娥。同樣，臘月二十三日晚上祭灶王爺，女人也不能參加。這叫“男不拜月，女不祭灶。”

2.男女禁房事。

中國傳統(tǒng)觀念，把男女分歸陽、陰，男歸陽，女歸陰。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是月廓虧空之時日，月屬陰，此為陰虛。民間忌房事，唯恐陰陽不調。如違反了，后果不良。有一個戲叫《陰陽河》，一名《賞中秋》，又名《地府尋妻》，又名《西川奇聞》。說的是：山西代州商人張茂深，將往西川經(jīng)商，與妻子李桂蓮飲賞中秋，醉后即在月下交歡，以是穢犯月宮。未幾張出門，李即得暴疾，失魂三月，蓋為鬼府所鉤攝也。張抵四川，一日信步至陰陽界口，見妻在河邊擔水甚苦，大疑?；氐陠栔T逆旅主人，主人告以此婦名李桂蓮，已嫁鬼役倪木，即居河畔。張方知果然是妻，哀痛欲絕。因再往尋之，扣門入，夫妻相遇，悲愕萬狀，正抱持痛哭，忽役歸，見之大怒，李乃諱之為兄，并以他語紿之。役始釋然，并置酒款待。席間，役言有公事將往代州，李乃托役道之歸。此劇尚有第二本還陽一出，為花旦之跌撲戲，惜今無演之者（上海大東書局印行《戲考》第三冊）。考戲中情節(jié)。張李二人“穢犯月宮”的事情，其妻自白：“是因八月十五日，夫妻二人飲酒閃［賞］月，飲到中間，我夫妻二人，歡樂一場，不想沖撞月宮，月宮將我拿到陰曹受罪，挑水百日，百日一滿，才得放我還陽?！睋?jù)店小二講：“只因八月十五，夫妻飲酒閃［賞］月，吃醉了酒，二人開起心來了，夫妻二人到了房里，關了房門，忘了關窗，正在月宮出來，照在房里，他二人正在床上開心取樂，沖撞月宮。月宮叫閻王將他拿到陰曹，白日挑水，晚上受罪?！标庩柡釉谀睦铮空埧吹晷《蛷埫钪g的一段對話：

（店）我們此地鄉(xiāng)風，與別的地方大不相同。

（生）怎樣大不相同？

（店）我們此地做生意，要分上半天下半天。

（生）怎樣要分上半天下半天？

（店）上半天做生意，一概而論。下半天做生意，柜臺上要擺盆水，來人買東西，將錢丟在水盆里頭，錢要飄在水上，那就是鬼，東西不賣與他。錢要在水下，將東西賣與他。

（生）哦。還有這樣的鄉(xiāng)風。如此我要到外面游玩游玩，行與不行？

（店）行是行。出了店門，朝南走，一條大路，走到那里，有一個石牌坊，那就是陰陽界。界這邊，都是做買賣的，又熱鬧，又好玩。千萬不要到陰陽界那邊去，那是一個鬼地。

看這描述，分明是豐都鬼城的傳說。

作者：四川省文史研究館（成都）館員